賀宴城不明白：“何謂海帶？”
“海帶就是，呃，一種海邊的玩意兒。”沈驚語比比劃劃半天，怎麽也沒想到該如何形容海帶，“厚的，黑綠色的……罷了，等什麽時候你親眼見到，自然就明白了。”
賀宴城問：“你見過？”
“對啊，自然是，這玩意兒也不新鮮……”沈驚語說著說著發現自己差點說漏了嘴，連忙不著痕跡地甩鍋找補，“畢竟我家裏是做生意的嘛，我爹手下的人天南海北到處走，發現什麽東西都不足為奇。”
賀宴城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沈驚語：“你倒是見多識廣。”
沈驚語嘿嘿一笑：“那是自然。”
賀宴城輕輕彎了彎嘴角，隻是淡淡看了沈驚語一眼便收回了視線，也不多說什麽。
二人商量完，各自去忙自己的不提。
次日醜末寅初，沈驚語打著哈欠起來，跟賀宴城一起去準備鹵味。
鹵料包是一早就準備好的，放進鍋裏，再加上其他調料一起熬製。
濃鬱的香氣隨風飄散，旁邊幾家都被這香味在夢裏勾起來了。
距離沈驚語家最近的，除了先前已經靜悄悄逃走的豐長明豐書生，便是閆家。
閆家幼子閆二狗才三四歲，正是不懂事的時候，聞到香味蹭一下從炕上爬起來，衝到外頭便開始吵吵嚷嚷的：“娘，有肉！我要吃肉，我要吃肉。”
閆氏也被鹵肉饞得口水直冒，但她到底有點年歲，也嫌閆二狗這沒見過好東西的模樣丟人，一個大脖溜子毫不留情抽過去：“瞎嚷嚷什麽？都不夠丟人的！”
閆二狗萬般委屈：“嗚嗚……可是娘，我想吃肉肉。”
閆氏到底心軟，放軟了語氣哄閆二狗：“你休嚷，家裏有沈娘子先前送咱的江米條，還有家裏自己煮的肉！一會兒娘給你熱些肉來吃，可好。”
閆二狗立刻拉著閆氏的裙擺：“娘，二狗跟娘一起吃。”
正說話間，一股西風吹來。
肉香裹挾在風裏，似乎比剛才又濃鬱了不少，閆二狗一個沒繃住，口水吧嗒一下直接流下來。
閆氏，“……”
“娘，我，我想吃。”
閆二狗又委屈了，低頭吧嗒吧嗒抿著嘴，一副饞肉饞瘋了的樣子。
這副模樣，差點沒把閆氏給氣死：“你這熊孩子，恁的沒出息！那是人沈娘子的東西，得沈娘子主動說了給你你才能要，人家要是不給，我決不許你主動開這個口去要！”
閆二狗更委屈了：“二狗，二狗知道的，再說了，二狗也沒去要呀。”
“你還敢說——”
閆氏正要發火，沈驚語卻已經端了一碟子鹵味走出來。
她笑吟吟衝閆氏點了點頭：“閆娘子別生氣，二狗這般表現其實也是理所應當的，連孔聖人都說了，愛吃愛喝是人的本性呢，咱大人有時候都忍不住饞一口吃喝，更何況是三四歲的小娃娃。”
被沈驚語這麽一說，閆氏算是有了台階下，歎了口氣道：“哎，沈娘子，有些事情斷不能慣著！二狗饞嘴，我在家裏給他做點東西吃就罷了，決不許他去外頭跟人索要東西。”
沈驚語笑道：“閆娘子好家教，二狗這孩子以後肯定會長成個正直善良的好娃娃！不過閆娘子也別擔心，我家鹵味剛開張，送點東西來給大家嚐嚐鮮，也算讓大家香香嘴，給我家生意添幾分紅火氣。”
“呀……”閆氏睜大了眼睛，看向沈驚語的眼神裏更是驚豔得不行還多了幾分羨慕，“沈娘子要去鎮上開店了？真是厲害。”
沈驚語笑道：“不過是因緣巧合罷了，咱也別光顧著說話，這東西閆娘子收著。”
她將小碟子不動聲色塞到閆氏手裏。
閆氏點點頭，嚴肅地看向閆二狗：“二狗，娘之前教過你，你要對沈姨說什麽？”
閆二狗衝沈驚語一躬身，聲音清脆響亮：“謝謝沈姨！”
“哎！”沈驚語含笑頷首，“好孩子。”
閆二狗看著閆氏手裏的碟子，一直吞著唾沫。
閆氏又回頭看了看沈驚語的臉色，看沈驚語表情沒什麽不一樣的，這才鬆了口氣埋怨閆二狗：“你這孩子就是嘴饞，真真不像話。”
說歸說，閆氏卻還是小心翼翼捏起一片鹵五花肉，放到閆二狗嘴裏。
“謝謝娘！謝謝沈姨。”
閆二狗一下子笑眯了眼，舍不得大口吞吃，隻舍得細嚼慢咽。
沈驚語笑眯眯地盯著閆二狗，剛好，她也想看看其他人對這鹵肉是什麽看法呢。
閆二狗每吃一口，眼神就更亮幾分。
他又吃了一片肉便舍不得吃了，眼睛亮閃閃地道：“娘，你吃，好吃！”
“這孩子……”閆氏無奈卻也不無好奇，“當真有這麽好吃？”
沈驚語笑道：“好吃不好吃的，閆娘子你嚐嚐不就是了。”
“那我就不客氣了。”
閆氏歉意一笑，低頭吃了一片鹵麵筋——她舍不得吃肉，是要將肉留給孩子吃的。
這一口麵筋下去，閆氏的眼睛也亮了。
好吃，果然好吃。
老人形容人間美味的時候，喜歡說它是“龍肝鳳髓”。
閆氏不知道真正的龍肝鳳髓是什麽滋味，但她覺得，沈驚語給的鹵肉也著實跟龍肝鳳髓差不離了！
閆氏迫不及待又吃了幾口，抬起頭衝沈驚語肯定地點頭：“沈娘子，好吃！果真好吃得很。”
“好吃就行！”沈驚語一看，頓時就對這門生意更有信心了，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回去了，還要給左鄰右舍多分兩碟鹵味呢。”
閆氏點點頭：“沈娘子慢走。”
沈驚語拿食盒裝了幾碟子鹵味，一一分發給鄰人。
鄰人拿了鹵味，一個個看向沈驚語的眼神裏又多了幾分感激。
沈驚語將眾人的反應看在眼裏，並不覺得意外。
若說半年之前沈驚語做出這樣的事情，眾人多少會對她有點羨慕嫉妒恨，但現在的沈驚語要是做出這樣的事情來，鄰人對她隻會有感恩，絕不會再有其他想法。
這是因為，先前沈驚語家裏的日子和村裏其他人沒什麽區別，甚至過得比村裏其他人家還要差。
可現在情況不同了，沈驚語的家境在村裏算是一騎絕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