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兒往外看了一眼,怯生生告訴薛嬤嬤:“那是大小姐。”

薛嬤嬤心有餘悸:“她,她會發光?”

“……想來是不會的。”月兒也聽得沉默了下,“那是大小姐穿了件大毛的氅衣,在外頭走著呢。”

“大毛的衣服,這小賤人都淪落到山村了,居然還有大毛這樣厚重的東西?”

薛嬤嬤一聽頓時豎起了眉毛,不顧外頭呼呼的寒風,拉開窗戶往外猛地瞅去。

隻見門外沈驚語穿了件狐裘正走著,狐裘映著月光,別說有多漂亮了。

月兒看著沈驚語的模樣也驚住了,一時間恍恍惚惚隻想到一句話,瑤池仙子下凡來。

薛嬤嬤也有著一瞬間的驚呆,回過神來便是忍不住的咬牙切齒,罵罵咧咧:“這小賤人哪來的錢買這東西!我明白了,定是她勾引了男人才換來的好東西。”

“嬤嬤……”月兒想說未必如此,但仔細想了想還是沒敢說什麽,低著頭裝鵪鶉了。

“她那相公還是個賊配軍,能有幾個錢?這賤人不一定在城裏有了多少下三濫的相好,這才拿來的這些錢。”薛嬤嬤越說越覺得自己的猜測沒什麽毛病,惡狠狠地道,“不成,我遲早得讓她知道什麽叫後悔!”

薛嬤嬤越說越覺得這事兒有譜,惡狠狠冷哼了聲便睡下了,準備養精蓄銳去尋沈驚語的麻煩。

月兒覺得這事兒怕是不妥,幾次有心想攔,但奈何薛嬤嬤是王八吃秤砣鐵了心,便隻能裝個鵪鶉不再說話,免得再被薛嬤嬤欺辱下去。

沈驚語送了點料子給桑婉兒,讓她幫忙做幾件開春時能穿的衣服。

桑婉兒一口答應了,順便還跟沈驚語探討了一下穿什麽款式的衣服好。

沈驚語笑道:“我帶來的衣料裏也有你和阿朗的,其實咱們大人穿什麽都好說,主要是得給阿朗做兩身體麵的衣裳。”

桑婉兒不明其意,笑道:“阿朗也是個大人了,他平日裏也不挑剔,穿什麽都行。”

“我說的倒不是這個。”沈驚語搖搖頭,“今年開春有春闈,阿朗得去府城考舉人,恰好今年也是三年一次的恩科,若是再中了舉人就要在秋天去京城考會試……這還不得備上幾身好衣服麽。”

桑婉兒聽得驚詫,笑道:“什麽會試不會試的,阿朗能不能考上舉人都是未知呢。”

沈驚語也笑:“想想總不犯天條吧?更何況,阿朗今年去參加府試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

桑婉兒一想也是,點點頭:“我會多加小心的。”

沈驚語拉著桑婉兒的手,又囑咐她:“大涼國很看重神童,隻是咱們西北這邊文風不昌,所以才沒什麽人提起這個。我看今年阿朗年齡不過十四,他要是能在十四歲上考中神童,到時候未來自然是一片坦途,你這個做姐姐的這輩子也不必再為他操心了。”

“我明白了。”桑婉兒聽得眼睛亮了亮,也有點期待起來,“要是真有那一天,桑家便徹底好起來了!等到九泉之下,我也能安安心心去見爹娘了。”

沈驚語失笑:“你才多大年紀,就想著活啊死啊的。”

桑婉兒臉紅了紅,有點不好意思:“我這不就是說說麽。”

沈驚語又跟桑婉兒說笑幾句,便回到了家裏。

此時天氣正冷,家家戶戶都攏了火盆。

貧寒人家的火盆裏燒的都是柴火,有些人家連上山打了柴都舍不得用掉打到的柴火,隻燒點枯枝敗葉的就算了。

而鎮上開酒樓的郝掌櫃,便沒有這等操心事了。

他開著鎮上最大的酒樓——長青樓,雇來的大廚一個個手藝都是優中選優,且對他都十分忠心,輕易不願離開長青樓。

郝掌櫃操勞了半生,如今也能安安穩穩地坐在家裏,每日喝點小酒,和老妻說說舒心事了。

“夫君回來了。”

一看見郝掌櫃回來,郝夫人立刻站起身來,對他笑臉相迎。

郝掌櫃點點頭:“嗯,回來了!今兒做了什麽菜,快讓我看看。”

郝夫人捂著嘴笑道:“夫君你當真是有意思,長青樓那麽多好吃的好喝的,還不夠你吃不成?非要回來吃我做的一口家常飯菜。”

“哎,你不懂!”郝掌櫃擺擺手,“外頭的飯菜縱然再好,那也是外頭的,隻有回了家裏才能吃到咱自己家的味道。”

“你這嘴,難道是抹了蜜不成?這麽甜!”郝夫人心花怒放,“好了好了,來吃飯吧。”

郝夫人招呼一聲,四菜一湯便被一雙兒女端上了餐桌。

郝掌櫃將大衣脫下放在旁邊,拿起筷子正要吃飯,忽然注意到了一盤冷拚,不由皺了皺眉,教訓兒子:“現在天氣還冷著,怎麽就吃起冷拚啦?定是你這個臭小子買的,也不知道養生!等老了生病,你就知道後悔了。”

郝掌櫃兒子趕緊叫屈:“爹,您老可冤枉我了!這東西又不是我買的。”

郝夫人笑道:“這不是咱兒子買的,是我今兒出門去帶回來的,我今日路過一家剛開的門市,聞到那鹵肉的味道真是好,便買了一些回來嚐嚐。”

“哦?”郝掌櫃一愣,責備的話語到了嘴邊轉了個彎,變成了,“原來是夫人買的,那就怪不得了!夫人說得沒錯,這東西雖然吃到嘴裏有點涼,但少吃點也不礙事,反而有益心情。”

哼,雙標!

郝掌櫃兒子嫌棄地白了老爹一眼,氣哼哼的吃飯不說話了。

郝掌櫃自知理虧,摸摸鼻子也開始吃飯。

老妻時不時給郝掌櫃夾點菜,一邊夾菜一邊說笑。

“吃點炒脆肚,今天殺豬匠剛殺的豬,新鮮呢。”

“還有這個荔枝豬腰,也好吃得很。”

“光是肉菜也沒什麽好的,這裏還有拿高湯煮的白菜,也香!”

郝掌櫃吃得連連點頭,笑道:“別光顧著照顧我,來,你也吃。”

老妻笑道:“我知道我知道,對了——”視線不經意間看見旁邊的鹵味涼碟,郝掌櫃夫人眼睛亮了亮,夾了一筷子過去,“你嚐嚐這個。”

“夫人,老夫還是更想……”

郝掌櫃剛想拒絕,鼻端忽然聞到一股子幽幽的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