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麽。”雲娘趕緊溫柔微笑，“雲姨就是想起了兒子。”
“雲姨的兒子，就是前陣子從這裏離開的那個哥哥了？”賀星想了想，眼前一亮，“我聽娘說哥哥是投軍去了，說是要做一番驚天動地的大事業呢。”
賀月牙跟著一起點頭：“是呢是呢！哥哥還說要好好的活，活出個人樣兒來，讓雲姨一起跟著享福。”
雲娘眼眶微微一紅，歎了口氣：“哎，其實雲姨私心並不想讓藥羅葛去前線的，前線多危險呀，可惜他非要去不可，都是因為我這個娘沒用，才讓他這麽危險。”
“嗯……話也不是怎麽說的。”賀星冥思苦想了半晌，搬出先前沈驚語教過自己的話來告訴雲娘，“我娘說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那反過來也是一樣的，藥羅葛哥哥孝敬雲姨，也要為了雲姨打算呢。”
雲娘聽得一陣感動。
賀星托著小腦袋問：“萬條垂下綠絲絛，之後是什麽呀？”
“雲姨倒是給忘了。”雲娘笑笑，繼續耐心地教兩個孩子念詩，“這首詩接下來的兩句呀，是這麽念的！不知細葉誰裁出，二月春風似剪刀。”
“二月春風似剪刀……”
兩個孩子跟著一起念，眼睛亮閃閃的。
這首詩明白又淺近，最適合剛剛開蒙過的孩童，雲娘特地選出這首詩來給兩個孩子念，也正有這個意思。
不遠處薛婆子恰好溜達過來，聽見這動靜頓時酸溜溜地撇了撇嘴。
一個奴婢給兩個鄉下長大的小娃子講些什麽東西？都是胡扯，一錢不值。
月兒在旁邊小聲跟鄰居說了幾句，局促不安地回來。
薛嬤嬤一看月兒這低眉順目的樣子就不順眼，乜斜她一眼：“死丫頭，又去哪裏鑽沙！我看你是挨打還沒挨夠。”
“嬤嬤，我，我錯了！”月兒嚇得一激靈，第一時間認錯道歉，“奴婢隻是去問問旁邊，能不能賣些米麵油之類的給咱們。”
“米麵油不是前兩日才采購過麽，如今又要買？”薛嬤嬤眉頭一豎，看著月兒越發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果然是個賠錢貨。”
“不是不是！月兒沒有這個意思。”月兒急得不行，慌忙擺手，“嬤嬤，月兒是想著有備無患，絕沒有貪吃多占。”
薛嬤嬤敲打了月兒一番，漸漸覺得夠了，冷哼了聲：“哼！我看你也沒那個狗膽子，那他們怎麽說？”
“他們說……”月兒囁嚅著低頭，眼神閃爍，“他們不賣咱們，不過嬤嬤您別生氣！他們也沒說永遠都不賣咱們，隻是說暫時不賣罷了。”
眼看著薛嬤嬤要翻臉，月兒隻能趕緊補充。
薛嬤嬤勉強壓住怒氣，冷哼：“等，等到什麽時候？等到咱們一家子都死絕了，他們就肯把東西賣給咱了是麽？”
月兒搖頭：“不是不是，等到大小姐回來就行。”
“哼！狗屁的……”薛嬤嬤正要嗤笑，忽然眼珠子一轉，“等等，你說那小賤人出去了？”
“她……”
月兒臉色一白，忽然有點後悔，覺得自己說錯話了。
薛嬤嬤沒再理會月兒，一臉奸笑往雲娘那邊走過去，挑起了雲娘的毛病：“你這詩，念錯了吧？”
雲娘聽見薛嬤嬤的聲音不由愣了下，手指微微抖了抖。
這個薛氏潑辣霸道，蠻不講理，偏偏雲娘是個性情溫柔知書達理的，她這輩子最不擅長的事情，就是對付薛嬤嬤這種人。
雲娘真巴不得讓薛嬤嬤就直接這樣離開，偏偏，這事兒不成！
“薛嬤嬤，你……你有什麽事嗎？”雲娘硬著頭皮回過頭去看著薛嬤嬤，“你要是沒事就先走吧，我這裏、我這裏還在帶兩個孩子，恐怕是沒法接待你了。”
雲娘說著說著，越說聲音越小。
薛嬤嬤眼神威嚴森冷地看著雲娘，幾乎讓雲娘窒息。
等雲娘說完，薛嬤嬤冷哼：“光是看著兩個小孩，就讓你沒法接待我了？看來，大小姐果然是雇了個廢物貨色過來幫忙的！她可真是有眼無珠。”
雲娘聽得心頭一陣不平，捏著裙擺強忍著尷尬：“你說我沒關係，但你不可這樣說沈娘子！沈娘子何錯之有。”
“她有什麽錯？哼，你說呢！”薛嬤嬤變本加厲地冷笑，“她最大的錯，就是錯信了你這個廢物，讓你這個廢物來幫她看那兩個小雜種。”
賀月牙聽得睜大了眼睛。
賀星火氣蹭一下就上來了，直勾勾地瞪著薛嬤嬤：“你胡說，我不是小雜種！”
“你知道個狗屁！”薛嬤嬤對賀星的態度很不好，橫豎隻是一個幾歲的小童罷了，難道還真能翻天不成，“你怕是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麽來的吧？我告訴你，你是你爹和你娘無媒苟合得來的！還說自己不是雜種……”
賀星死死抿著唇。
他年紀還小，聽不懂薛嬤嬤到底在說什麽，但他心裏清楚這絕對不是什麽好話。
可既然他連這個可惡的薛氏在說什麽都不就知道，那當然就更沒有辦法去反駁薛氏！賀星咬了咬牙，不甘心地拉扯一下雲娘的袖子：“雲姨……”
賀月牙跟賀星一左一右拉扯住雲娘。
這會兒，雲娘是他們唯一的依靠了！
雲娘也知道自己不能慫，雖然心頭不安、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的，卻還是強撐著開口：“稚子無辜，不論如何你不該這樣說。”
“無辜？無辜個屁！”薛嬤嬤一口痰啐在地上，眼珠子一轉，忽然又有了個念頭，“你主子都是我家的人，既然如此，你主子生出的兩個小雜種當然也是我家的人！橫豎都是我家的，那我帶回去管教一下也沒什麽不對！我現在就帶他們回去，好好教教他們什麽是規矩。”
說著，薛嬤嬤就直接衝進紅磚小院要搶人。
“不成！”
雲娘一陣慌亂，上手就來搶孩子。
變故陡然，賀星雖然大驚但還能勉強保持冷靜，賀月牙則是直接小嘴一扁，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月兒躲在旁邊，滿臉的畏懼。
薛嬤嬤身大力魁的，雲娘這小身板哪是她的對手，雖說雲娘盡量揪著薛嬤嬤不讓她走，但薛嬤嬤還是占了上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