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蛋？吸溜……
孫四蛋吞了吞口水。
這年頭，村裏的普通人家能多吃個雞蛋就是補身子了。
去年孫四蛋的娘懷了他小妹，一年的雞蛋全進了娘的肚子，孫四蛋雖說被長輩教育過孝敬娘，但到底還是個小孩子，又怎會不想吃個雞蛋。
滋溜一下，孫四蛋惡狠狠地咽了口唾沫，大聲：“俺，俺想吃雞蛋！”
“沒錯，你要做個好孩子！”沈驚語循循善誘，“你要將今天發生的一切事情全都告訴給其他孩子，提醒他們，讓你送信的那家夥是個騙子！”
“俺明白了。”孫四蛋點點頭，有點期待地問沈驚語，“那沈娘子，做個好娃娃就有雞蛋可吃了嗎？”
沈驚語笑道：“那是自然！你等著，我現在就去給你燒雞蛋。”
她沈驚語的承諾，跟旁人的承諾可不一樣。
她說話，是真算數的！
沈驚語說到做到，二話不說進了廚房，拿了口小鍋放在火上，開始熱鍋。
賀宴城跟著沈驚語一起進門，眉頭始終是緊緊皺著的：“沈驚語，你……”
沈驚語沒回頭，淡淡笑道：“要給你送信的人卻連你的麵都不願意見，真是奇了怪了！這要是讓不知內情的人見了，怕不是還以為你們倆在幹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這般鬼鬼祟祟的。”
賀宴城沉默了下：“你生氣了？”
“我氣，我氣什麽？”沈驚語挖了一勺豬油丟在鍋裏，豬油滋啦啦地作響，香濃的味道瞬間四散，不同於鹵水，那是另一種香得勾人的味道，“我是氣他連我這個夫人都不顧，直接越過我去讓我夫君做炮灰呢，還是氣他做事鬼鬼祟祟呢？”
賀宴城眸光微微亮了亮，看了沈驚語一眼，笑了。
沈驚語一撇嘴：“笑什麽笑？有什麽好笑的。”
賀宴城半蹲下來，認真地問：“沈驚語，你這般生氣，是……是在乎我的安危了？”
沈驚語打雞蛋的動作一頓，沒好氣地冷哼：“我才不在乎你的安危呢。”
她話裏的口是心非，賀宴城能聽出來。
賀宴城看了沈驚語片刻，笑了：“沈驚語，你待我……很好。”
沈驚語手一哆嗦，差點把雞蛋皮子給一起丟進鍋裏。
她抬起頭沒好氣地瞪了賀宴城一眼，臉有點紅，也不知道是被鍋裏熱氣蒸的，還是被賀宴城給說中了心事：“行了，說這麽多幹什麽。”
“是，不說了。”
賀宴城心情不錯，愉悅地笑笑，點點頭。
沈驚語又拿了點鹽巴灑進鍋裏：“去看看吧，看看信上寫了什麽。”
賀宴城嗯了一聲，小心翼翼避開髒汙的地方，展開那封信。
看著信上內容，賀宴城微微皺眉。
沈驚語瞥了賀宴城一眼：“到底說了什麽？”
“信上說——”賀宴城頓了頓，沉聲，“他們希望我回到京城去。”
回京城？
沈驚語一愣，不以為然地笑了：“那我倒是要問一句，賀宴城，你是要以什麽身份回到京城去？別忘了，你先前是被遣送到邊境的，雖然這會兒已經脫了罪，可你身份照舊尷尬得很，回了京城，隻怕你這個身份是會被有心人利用的。”
賀宴城頷首：“你說的事情，我都明白。”
沈驚語臉色緩了緩：“那，你是不打算摻和進這件事了吧？”
賀宴城沉默了下。
此刻的賀宴城確實不想參與這樣的事情，隻是……若是沒有沈驚語在，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否會參與進這件事來。
“賀宴城，你要負責的不止是國，還有家。”沈驚語緩聲，“我知道你有心去救黎民百姓，但黎民百姓最該仰賴的人不是你，而是廟堂上的肉食者，他們若是存了心拿天下做棋子、而不是要好生顧著他們，你一個人想顧著天下不但不成，而且，怕是隻會將自己折在裏頭。”
賀宴城微微閉了閉眼：“我明白。”
說話間，雞蛋煎好了。
沈驚語拿了根小蔥切成蔥花兒，拿出去給了孫四蛋：“吃吧。”
孫四蛋低頭目不轉睛地看著煎蛋，貪婪地張大了鼻孔去吸嗅。
沈驚語笑道：“想吃就吃吧，沈姨和那騙你的惡人不一樣，沈姨說了做個好孩子有好東西吃，那就是有好東西吃。”
孫四蛋啊嗚一口，咬下煎蛋的一半。
香濃的滋味襲來，他隻覺得這東西真好吃，好吃得要命！
孫四蛋剛要再吃一口卻又有點猶豫，睜大了眼睛問沈驚語：“沈娘子，我，我能不能把這半邊雞蛋帶回去。”
沈驚語愣了下：“為何？”
“俺想帶給俺娘吃！”孫四蛋小聲，“俺娘平日裏吃的雞蛋都是水煮的，那雞蛋清湯寡水的，沒有沈娘子你做的好吃。”
沈驚語一愣，笑了。
孫四蛋皮是皮了點，但還是個好孩子。
“既然我把忌憚給了你，那你怎麽吃、給誰吃都行，就是扔了也無所謂。”沈驚語回頭拿了個小小的罐子，挖了幾勺雪白的豬油塞在裏頭，“把這個拿回去，給你娘補補身子。”
孫四蛋點點頭：“好，俺知道。”
說著，孫四蛋扭頭就要走。
沈驚語神秘莫測地一笑：“等等，四蛋。”
孫四蛋站住腳步，憨聲憨氣問：“咋了，沈娘子？”
沈驚語含笑，循循善誘地問：“四蛋，給你煎雞蛋是沈姨犒賞你做個好孩子，那你可知道，這一小罐豬油是為了獎勵你什麽？”
孫四蛋想了想，不確定地問：“這……是獎勵好孩子的嗎？”
沈驚語搖搖頭：“不是！這一罐豬油是為了讓你告訴所有人，村裏多了個鬼鬼祟祟的騙子，他會讓你們這些小孩幫他傳信。”
賀宴城臉色微微變了變，欲言又止。
孫四蛋想了想，有點義憤填膺：“就是！他說了讓俺送信，自己卻不願意給錢，呸！真是個狼心狗肺的騙子。”
沈驚語點頭，對孫四蛋的覺悟十分滿意：“正是如此，四蛋你可要小心，萬萬不可被這樣的人給騙了。”
“俺明白！”
孫四蛋二話不說，用力點頭。
沈驚語滿意地擺擺手：“好，你去吧。”
孫四蛋走了。
他離開的時候大踏步，步伐裏仿佛充滿了對那不靠譜騙子的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