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從問：“那按照王子殿下的意思，咱們應該怎麽辦？”
“所以，咱們不如來個直搗黃龍！”休屠摸著胡子，綠豆眼裏寒光凜凜，“既然殺了我父王的人是賀宴城，那咱們隻要殺了賀宴城，將他的首級帶回咱達汗族，就算占了為父王報仇、大義的名頭！到時候咱們要想即位，那也是天經地義的事兒。”
這話，確實挺有吸引力。
而且不得不承認的是，當這話從休屠嘴裏說出來，那是要比從豐長明嘴裏令人信服得多了。
即使是最不喜歡豐長明的人，這會兒也不得不對休屠點了頭：“是，殿下說得確實有道理。”
“很好！既然如此，那咱們就去準備準備。”休屠冷笑一聲，“紅磚小院在村子西邊，咱們隻要從西邊衝進去就行。”
“也好。”侍從點點頭，想想還是有點不放心，“那，這群涼國狗訓練的鄉勇……”
“區區鄉勇，不必在意。”休屠王子擺了擺手，渾然不以為意，“不過都是些不成火候的東西罷了，咱們達汗族人先前來北方的時候，哪一次不是把這群涼國的雞崽子當狗攆？怕他們做什麽？一群山羊就算聚到一起、磨尖了羊角，終究也是被狼群啃咬撕碎的命！不必把他們放在心上”
侍從想了想，覺得也是，便答應下來：“我明白了。”
“等著吧，等到晚上，這小村子的天就要變了！”休屠王子眯起眼睛，冷笑起來，“賀宴城必須死，而他的妻子，終將為我所有！”
“喲嗬——”
“喲！喲！”
胡人們紛紛取下腰裏係的彎刀，放在手上不停吆喝歡呼起來。
眾人神色睥睨，完全沒把山下的靠山村放在眼裏，就好像他們一出手就定然獲勝一樣。
人群裏隻有豐長明沒說話，他微微低下了頭，想起前些日子自己所見過鄉勇圍殺達汗族人的事情，禁不住地冷笑起來。
休屠王子還是太自信，太自信了，他根本就不知道，靠山村根本就不是他們想象當中那個予取予求、柔弱無助的存在。
那群土裏土氣的鄉巴佬，關鍵時刻是真會站起來，奮不顧身地上陣殺敵的！
沒關係，這一點雖然休屠王子他們不清楚，可他豐長明知道，而他豐長明所真正要做的事情，也不是如他所說的那般為了休屠王子奮不顧身，他所要做的，無非是從中牟利罷了。
不錯，隻有他豐長明才最該在這件事之中謀取利益！他，才是這件事裏最大的贏家。
如豐長明先前所說，這個中行悅他是當定了，可當誰的中行悅可就不一定了，給休屠王子當心腹幕僚是當，給渾邪王子，也就是現在的達汗族可汗當心腹，又怎麽不是當呢？
至於他該如何去見到渾邪王子、成為他的幕僚，這問題倒也簡單。
如今渾邪王子即位為王卻麵臨著兄長失蹤的事情，想也知道，他肯定為難得很！隻要自己能將休屠王子的項上人頭帶回達汗族，還怕渾邪王子不肯接受自己不成？
豐長明越發得意忘形起來。
他得意過甚，就連旁邊的休屠王子已經停下了話頭，正看向他的事兒都不知道。
侍從跟休屠王子咬耳朵：“王子，我怎麽總覺著，這涼國狗有點問題？”
“確實！”休屠王子眯起眼睛看了看豐長明，抽冷子問他，“哎，你笑什麽呢？”
豐長明一愣，有點尷尬：“殿下，我……我沒笑什麽。”
休屠王子追問：“沒笑什麽是笑什麽？”
“哦哦，是這樣的。”豐長明眼珠子一轉，迅速編出了一個合情合理的理由，“小人是想起了自己先前被這幫涼國狗百般欺辱，又想到現在終於有了報仇的機會，怎能不為之高興！”
休屠王子盯著豐長明看了一會兒。
豐長明努力擺出一副大義凜然的表情來。
最終，休屠王子想想豐長明孤身一人逃離靠山村的事情，到底還是臉色和緩下來。
“嗯，不錯！既然如此，本王子便暫且相信你一回，隻是本王子同樣有言在先！你若是敢欺騙於我，我必要讓你死無葬身之地，你可明白。”
豐長明謙卑低頭，惶恐連連：“明白，自然明白。”
休屠王子滿意地點點頭，回到篝火旁邊去吃肉喝酒。
而豐長明則是大大鬆了口氣，眼神陣陣陰毒。
就算他當真是欺騙了休屠王子，可那又如何？在他眼中休屠已經是將死之人，眼下的威脅也不過是瘋狗死前的狂吠罷了。
夕陽西下，倦鳥歸巢。
蘇裏正捶著個老腰回村，吃飯。
另一邊，賀宴城也回到家裏吃飯。
今日做飯的是雲娘和月兒，兩人都知道賀宴城如今做的事情至關重要且危險，二話不說給賀宴城做了最好的飯食送上。
賀宴城安安靜靜地吃著，眉目間浮現沉思。
沈驚語心裏也裝著擔憂，三兩口吃完了，放下筷子問他：“在想什麽？”
“倒也不是什麽要緊事。”賀宴城沉默片刻，淡淡道，“隻是在想胡人罷了。”
這個答案，倒是意料中事。
沈驚語認真地安撫賀宴城：“無礙，盡人事聽天命。”若是實在不成，她自己也有保命的法子。
賀宴城微微頷首：“我理會得，隻是……方才操練鄉勇的時候，我又想到了另一件事。”
沈驚語問：“什麽事？”
賀宴城沒直接說，而是回頭給了雲娘和月兒一個眼神。
月兒沒明白過來賀宴城的意思，但雲娘會意了，笑笑站起身來：“我吃完了，先帶著兩個孩子出去。”
賀宴城淡聲道：“多謝。”
雲娘帶著兩個不明所以的孩子站起身來，轉身出了門。
賀宴城斂眸，目光微淡掃向沈驚語：“沈驚語，你說……如果休屠的目標是我，他是會劫掠整個村子呢，還是會直接來取走我的人頭。”
沈驚語一愣，回過神來皺起了眉頭。
所以賀宴城的意思是，休屠王子不會對村裏其他人下手，而是隻會對賀宴城一個人下手？
這事兒，她以前倒是從來都沒想過。
沈驚語皺眉：“你說的倒也不無可能，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