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驚語有點不自在,動動腿、清清嗓子:“看啥?”
賀宴城頓了頓,慢吞吞地開口:“沒什麽,隻是在想,你是不是被我拖累了許多。”
沈驚語愣了下,笑了。
要說原身還真是被賀宴城給拖累得不輕,可那也是原身咎由自取,苗氏給原身設了個圈套,原身便毫不猶豫地鑽了進去,苗氏固然有罪,可誰能說原身便無辜如白蓮花那般。
至於她自己——穿越過來之後,她自己更是沒覺得被賀宴城拖累了什麽。
她來到這裏的時候還是孑然一身,什麽都沒有,要是賀宴城當時鐵石心腸、強行要把她攆出家門,她現在恐怕都難找個安身立命的地方,更別說是過得像現在這般的灑脫。
所以,她對賀宴城還是有點感謝之情的。
看賀宴城沉默地望著自己,沈驚語搖搖頭,笑笑:“我從來都沒覺得你拖累我,你別多想。”
賀宴城鬆了口氣:“當真?”
“當然是真的。”沈驚語點點頭,落落大方反問,“夫君,難不成在你心裏,我是個如此氣量狹小之人?”
賀宴城搖搖頭:“那倒是沒有,隻是……”
剛說完“隻是”倆字,賀宴城又不說話了。
沈驚語好奇:“隻是什麽?”
賀宴城沉默了好半晌:“沒什麽。”
“真沒什麽?”沈驚語好奇地盯著賀宴城,“你別跟我說笑,賀宴城,你要是真有什麽事想跟我說,直接說就是了。”
賀宴城默了默:“其實……沈驚語,我有個問題想問你。”
“那你就問唄。”
沈驚語被賀宴城弄得有點莫名其妙,好端端一個大男人,怎麽這麽磨磨唧唧、吞吞吐吐的,簡直都不像是平日裏的賀宴城了。
賀宴城定定看著她,又靜默了好半天:“你覺得,我們之間若是像一對尋常夫妻那般,那……”
沈驚語猛地一愣。
她全沒想到賀宴城問的居然是這個問題,臉色一下子有點古怪,尷尬得滿臉通紅。
這,賀宴城該不是想和她做一對尋常夫妻了吧?
仔細想想,若是他們真成了夫妻,虧本的絕不是沈驚語,畢竟賀宴城也是蜂腰猿背螳螂腿、要容顏有容顏,要腦子……他還是有容顏。
咳,她倒也不是覺得賀宴城沒腦子,隻是覺得他現在滿腦子都是忠孝節義的思想,碰上現在這個朝廷多少有點危險罷了。
一想到這點,沈驚語便遲疑了下。
賀宴城雖然沒看見沈驚語的臉色,但他能隱約猜到沈驚語的心思。
他眸光微微斂了斂,輕聲:“你暫且不用回答。”
沈驚語有點尷尬:“呃,這……”
“你不必著急,我也不是一朝一夕想要一個答案。”賀宴城輕聲,“隻要你願意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將來想好了答案再告訴我……也就好了。”
還好。
沈驚語鬆了口氣,幸好賀宴城沒追問些有的沒的,要不然她今天非得尷尬死在這裏不可。
更重要的是,被賀宴城問了一句後,沈驚語總覺得自己已經淪落到了無話可說的境地。
不成,她得想句話來擺脫這個尷尬才行。
沈驚語沒了平日裏的巧舌如簧,默默琢磨了好半晌,一直都沒能琢磨出什麽合適的話來。
另一邊賀宴城多少也有點尷尬,沉默半晌後開口問沈驚語:“睡覺嗎?”
沈驚語:“吃了沒?”
兩個人的聲音同時出現,賀宴城一愣,沈驚語也一愣。
片刻後,兩個人都很想找個地縫直接鑽進去算了。
這話題簡直尷尬得不能再明顯,明眼人一聽就知道,肯定是找不出該說什麽才會這般說話。
這可怎麽辦才好?沈驚語暗自發愁。
她還沒想好到底該怎麽做,忽然,旁邊傳來一聲幽幽的貓叫。
“喵——”
貓叫聲宛若鬼哭一般,沈驚語一驚,低頭看了看,發現大狸子和大白不知道什麽時候都清醒了過來。
兩隻貓並肩站在牆根處,往山上的位置看去,眼睛在夜裏發著冷幽幽的光,這場麵若是讓不熟悉兩隻貓的人看了,非得當場嚇死過去不可。
沈驚語皺了皺眉:“大白、大狸子,你們這是怎麽了?”
“喵。”大白輕聲,“主人,外頭有動靜。”
“有人!”大狸子在旁邊也喵了一聲,“而且,還是有很多很多人。”
有很多人?沈驚語臉色一凝,往外小心翼翼看了一眼。
外頭一片漆黑,毫無動靜。
賀宴城發現沈驚語不太對勁,聲音也不覺壓低了幾分:“怎麽了,沈驚語?外頭可是有什麽東西?”
“外頭……”沈驚語擰眉,聲音微微的沉,“賀宴城,你要小心了。”
門外。
休屠王子抄著一把彎刀小心翼翼往前走,彎刀隻有一小截出鞘,免得被月光照在刀刃上,讓人看見那雪亮的一痕。
豐長明的話,休屠王子還言猶在耳。
——“王子殿下,今夜就是最好的時機!鄉勇團沒那麽快練成,今天晚上他們必然會休息一番,等明日再卷土重來。”
“所以,要想打到靠山村、割下賀宴城的項上人頭,就在今日!錯過了今天晚上,以後怕是沒有這麽好的機會了。”
“就連天上的烏雲都如此濃密,王子殿下,這是老天爺在幫您啊!”
是啊!
休屠王子鼻孔微微翕張,姿態興奮無比。
達汗族人一向以長生天的兒女自居,他休屠是堂堂的王子,身份這般矜貴,運道理所應當也要比這些尋常人要好上不少。
聽聞那賀宴城如今不過是一個賤民罷了,這樣的人,哪有什麽資格和他鬥?
他休屠,必將碾碎賀宴城的身軀,搶走他所珍視的一切!賀家比車輪高的男丁都要死,女眷則是通通要被他帶回北方,成為他的女奴……
眼看著賀宴城家的紅磚牆就在眼前,休屠發出一聲興奮的低吼。
“達汗族的兒郎們,隨我一起,衝啊!”
一群胡人強忍著興奮的殺意,跟著休屠一起衝進了賀宴城家裏。
路口處,一道人影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齊大黑看著眼前的一群胡人,目瞪口呆,灌飽了黃湯那幾分醉意也都隨著一個激靈,在夜空中消散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