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婉兒點頭，頗為自豪：“阿朗一直懂事得很。”
沈驚語笑道：“往後有阿朗在，你要享福了。”
“可不是麽。”
桑婉兒拿粗糙的手抿了抿頭發，笑得自豪無比。
從前村裏有人嚼舌根子，說她是個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可是打今兒起她的身份就不一樣了！她是一手帶大新解元的長姐，旁人就算要說，也隻會說她溫文賢德，教弟有方，就是以後媒人來上門提親，也……
等等，媒人？
桑婉兒一愣，回頭看向沈驚語：“驚語你說，等阿朗回到村裏，我們會不會，會不會……”
看桑婉兒吞吞吐吐的，沈驚語還以為她要說的是桑朗的前途：“阿朗自然是前途無量的。”
“不，我不是說這個！”桑婉兒臉上有了為難，“這，驚語你說，會不會有人來給我提親啊？”
提親？
沈驚語一愣，回頭打量了桑婉兒片刻。
別說，還真別說，這事兒倒也不是沒可能。
桑婉兒今年跟原身歲數差不多大，有個二十出頭，在現代當然不算什麽，但在大涼國已經算是年歲不小。
這些年一心照顧桑朗，桑婉兒確實被拖累了不少。
聽說前幾年也有不少媒人上過門，想為桑婉兒保媒拉纖，但一來這些保媒講究一個門當戶對，媒婆介紹的人家境往往都不太好，二來，也是讓桑婉兒拒絕出嫁的決定性因素，那就是這些人裏愣是沒有一個願意接受桑朗。
在沈驚語看來，這些人的選擇雖然刻薄是刻薄了點，但也不是不能理解。
到底鄉下人條件本就有限，多添一雙筷子就是多了一分吃不飽、穿不暖的可能，這年頭人人家裏條件都不好，娶個媳婦進來是為了幫家裏上機織布、下地幹活，一家人一起養家糊口的，誰願意去伺候個拖油瓶？
也正因如此，今天桑朗飛黃騰達了，這些人裏也沒有一個能分享到桑朗甜頭的。
不得不說，都是命！
沈驚語告訴桑婉兒：“婉兒，桑家現在的門第和從前是不一樣了，你回家千萬別急著嫁人，等等再說，實在不行……”頓了頓，沈驚語往旁邊看了賀宴城一眼，“我讓我夫君踅摸踅摸，看看府城裏有沒有個合適的人家。”
賀宴城在旁邊眉頭揚了揚，沒說什麽。
桑婉兒有點躊躇：“這，不太好吧？”
沈驚語不以為意：“這有什麽不好的，我也說了，你如今的身份到底是不一樣了，變則思通嘛。”
如果說原來的桑婉兒隻能配個村裏的田舍漢，那現在的她配個府城的小富人家，做個主子太太享福綽綽有餘。
可桑朗也是，桑婉兒身份雖然跟上了卻沒有合適渠道，她去哪兒認識個身份合適的人成親？這個時候，當然要用上萬能的賀宴城才對。
沈驚語把賀宴城的作用安排得明明白白。
殊不知，桑婉兒壓根就不是這個意思：“驚語，你，你確實是誤會了，我其實是想問問你……我若是終身不嫁，成不成？”
沈驚語一愣，整個人都震驚了：“啊？”
旁邊的賀宴城也是一愣。
大涼國民風不算開明，在這個年代要想終身不嫁，非得被人把脊梁骨被戳爛了不可！桑婉兒，她承受得住這個壓力嗎？
倒是桑婉兒先度過了最初的尷尬，鎮定下來：“我是真想好了，嫁人不嫁人其實也沒什麽意思！這男人到底有什麽好的，我先前相看過的那些個男人沒有一個不想讓我帶著家裏兩畝地嫁過去，卻沒有一個願意照顧阿朗生病的！這樣的人怎麽能攜手共度餘生，嫁人真是沒意思極了，男人當真是沒什麽好東西……”
餘光瞥到賀宴城，桑婉兒驀然結巴了下：“我，我倒也不是那個意思，賀郎君還是挺好的。”
賀宴城也不生氣，淡淡點點頭。
桑婉兒有些尷尬，清了清嗓子回頭看向沈驚語：“驚語，你看如何？我不嫁人，這事兒成嗎？”
沈驚語想了想：“倒也沒什麽不成的，往後你自己做女紅，阿朗再給你一些小錢，你拿了錢在阿朗做官的地方賃一所院子，或者幹脆和阿朗住在一起，都是不錯的出路。”
桑婉兒苦笑道：“我倒不是怕這個，我有一雙手，在哪兒都能養活自己，我主要是怕有人對我不出嫁的事情指指點點，連帶還壞了阿朗的名聲。”
賀宴城原本安安靜靜地聽著，這會兒忽然開了口：“你放心，不會。”
“賀郎君？”桑婉兒看向他，“這話是怎麽說。”
“嫁人與否是女子私事，與德行倒也無關。”賀宴城告訴桑婉兒，“隻要你行得正坐得端，縱然是有人想要嚼舌根子也隻能在私下裏，絕不敢在大庭廣眾之下搬弄是非。”
沈驚語也開口：“這倒是其次，主要是阿朗現在有了點實力，以後所有人在開口之前都得好好想想自己到底敢不敢得罪阿朗，若是不敢得罪阿朗，那自然也不會跑到你跟前來搬弄是非。”
賀宴城一愣神，有點驚訝，似乎從來都沒有從這個方向思考過。
但轉念想了想，他又覺得沈驚語這話也對，便沉默著點點頭沒說什麽。
這一番話，倒是把桑婉兒給勸通了。
桑婉兒紅著眼睛點了頭，鄭重其事拉住沈驚語的手：“驚語，我懂了。”
沈驚語問她：“你往後真不嫁人了？”
雖說嫁不嫁人的在沈驚語一個現代人看來也沒什麽大不了，但在大涼國，做出這樣的決定還是相當驚世駭俗的。
“不嫁了！”桑婉兒用力搖搖頭，很堅定地表示，“我照顧了阿朗這麽多年，也想自己享點清閑，嫁人有什麽好的？且不說夫君一家人品好不好，即便對方人品沒什麽，那也無非是多了個夫君和一對公婆要伺候，我還想清閑幾天。”
賀宴城皺了皺眉。
這話對於他來說，還是有點驚世駭俗了。
沈驚語卻相當讚同地點頭：“對，我也是這麽想的！自己能顧好自己也挺不錯，倒是沒必要非得嫁人不可。”
得到了好友的支持，桑婉兒感動得很，一把抓住了沈驚語的手半天不肯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