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大舅媽回到家裏，坐下來哆哆嗦嗦給自己倒了杯水。
想想先前沈驚語說過的話，她多少還是有點心虛。
當真要像沈驚語說的那樣，攛掇田小舅幾句麽？雖說這事兒聽上去沒什麽大不了的，即使被外人知道了，她所做的一切也不過是說了幾句話，誰也不能說她的做法不對，隻是……
她當真，要按照沈驚語的話去做嗎？她心裏又是當真能過這一關嗎？
田大舅媽一陣陣的發虛。
忽然吱呀一聲，堂屋門開了。
田大舅媽驚了下，抬頭低喝了聲：“是誰！”
“嫂子，是我。”
房門打開，田小舅那張輕浮油膩的臉驟然出現，笑嘻嘻看著田大舅媽。
“是你？”田大舅媽鬆了口氣，冷著臉看田小舅，“你來幹啥。”
田小舅鬼鬼祟祟湊過來：“嘿嘿，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事，就是……我沒吃飽，嫂子，你能不能再做點兒吃的給我？”
田大舅媽聽得一愣，氣樂了：“你沒吃飽？”
田小舅吃的東西，可都是從她嘴裏摳出去的！他有什麽臉麵說自己沒吃飽，真該這麽說的人分明就是她自己才對。
田小舅嬉皮笑臉地道：“嫂子你是個女子，你那點飯量我哪能夠啊？不如你再多做點什麽吃。”
田大舅媽冷笑：“你當我這是什麽地方，我哪有那麽多的餘糧可給你？滾，趕緊給我滾蛋。”
“咋就沒有了呢？”田小舅眼珠子一轉，賊溜溜的，“灶房外頭屋簷下掛著的，那不就是存糧麽？”
田大舅媽一愣。
回過神來，她頓時差點沒氣死。
灶房屋簷底下掛著的，那是幾條臘肉。
這些臘肉都是她趕著去年村裏殺豬的時候，特地托了人熏的！為的就是長久保存，每頓少吃點肉卻能多吃幾頓。
即使這樣，田大舅媽也沒舍得吃上多少肉，她幾乎把肉都留給了兒子女兒，還有丈夫！
她自己都舍不得吃的東西，田小舅張嘴就要？他哪來這麽大的臉！
田大舅媽怒斥：“沒有肉！家裏統共就這麽點飯，你愛吃不吃。”
田小舅一愣：“哎，大嫂，你怎麽這麽不給我麵子？”
田大舅媽怒道：“我還得多給你麵子？非得讓你把我家全都給吃空了，你才滿意？”
“哼！”看田大舅媽不肯給這個臉，田小舅也不樂意了，冷著臉瞪著田大舅媽，“大嫂，既然如此你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說著，田小舅直接出了門。
田大舅媽心裏頭隱約有點不好的預感，想了想卻又覺得，也不至於吧？
同在一個屋簷下，田小舅還得靠她過日子呢！總不成，他真能做出點什麽不合適的事情來？不會的，怎麽會呢。
田大舅媽正在心裏頭安慰著自己，忽然聽見門外傳來吐口水的聲音：“呸！我呸呸呸。”
這動靜……田大舅媽哆嗦了下，渾身好像被雷劈了似的。
她不要命地往外跑，跑到灶房外頭，看見麵前的場景差點沒被氣死。
隻見田小舅好幾口唾沫接連吐到掛著的臘肉上，眼看著所有臘肉都被弄髒，都不能吃了！
“啊！姓田的，我要了你的命！”
田大舅媽大嚎一聲，衝上去跟田小舅撕打。
田小舅到底是個男人，很快就在爭執之中占了上風。
他們倆打架的響動驚動了房裏的田大舅和兩個兒女。
兩個兒女哪能讓自己親娘吃虧，趕緊衝出來分開了兩人。
田大舅媽差點沒被田小舅給氣死，嗚嗚咽咽哭得傷心。
田大舅黑著臉問老婆：“咋回事？”
“咋回事，你說咋回事！”田大舅媽正在氣頭上，連先前挨的揍都顧不上了，怒氣衝衝跟田大舅嚷嚷，“還不是你這個好弟弟把唾沫吐到了咱的臘肉上，他這麽作，咱們的肉還怎麽吃啊？”
田大舅一聽也是惱火：“老小，你咋能這麽幹呢。”
“我咋就不能這麽幹了？大哥，是你自己先娶了媳婦，忘了弟弟的！”田小舅梗著脖子跟田大舅強，“我不過是想讓嫂子給我做點東西吃罷了，是她不肯給我做東西吃，是她瞧不起我！我一時生氣，這才往臘肉上吐了幾口唾沫，真要細說起來，這就是大嫂的錯。”
田大舅也是個好麵子的，一聽田小舅這麽說，他立刻很沒節操地倒戈了，甚至開始質問老婆：“是啊，你是做人長嫂的，你咋能這麽幹呢。”
田大舅媽哭得更傷心了：“我做嫂子的，我咋就不能這麽幹了？姓田的，你摸摸良心，咱家裏的這些個東西，這不全都是我跟你辛苦賺來的？他回到家裏一手不伸，光想吃現成的，我能樂意嗎我？我不樂意怎麽了！”
田大舅還想說點啥。
田大舅的兒女卻不樂意了，紛紛站出來指責田大舅。
“爹，您就別說了！這事兒我們都看在眼裏，本來就不是娘的錯。”
“就是的，爹，你咋能這麽光顧著小叔，不顧我們死活呢？到底誰是你的骨肉啊。”
“你們……哼。”
田大舅自知理虧，冷哼一聲，黑著臉不說話了。
田小舅撇撇嘴。
才說了幾句就不成了，真沒用！
他嫌棄地瞥了田大舅一眼，回頭從杆子上摘下臘肉來，放到砧板上切了。
田大舅媽一看，又急眼了：“哎！誰讓你動我臘肉的？”
“這臘肉你又不吃，我為啥不能動？”田小舅很興奮，“再說了，這東西你不都給我了嗎。”
“我啥時候給你了！哎，你別動，你要不要臉啊……”
田大舅媽差點被氣死。
該說的說了，該罵的也罵了，奈何田小舅就像個油鹽不進的沒事人一樣，愣是把一整條臘肉都給做了。
臘肉上鍋，鍋裏飄出熱氣。
田小舅得意洋洋地看向田大舅：“大哥，你總不會連一口吃的都舍不得給弟弟吧。”
田大舅也知道這事兒不對，但他也沒辦法，隻能歎氣拉著田大舅媽的手：“走！回去吧。”
田大舅媽沒反抗。
等走到門口，她回頭看了田小舅一眼。
田大舅媽眼神不算和善，田小舅被田大舅媽看得一哆嗦。
隻是轉念想了想，他怕啥？無非就是個婆娘罷了，她還真能翻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