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大小姐分明是要離開,自立門戶的意思啊!

成婆子心底驚了驚,還是叫了一聲:“沈娘子。”

成老漢顫巍巍衝沈驚語行禮:“成老漢見過沈娘子,娘子……哎,多謝您肯施援手,把我和孩子娘從那個吃人的地方帶出來,要不,我們可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成老漢說著說著,眼淚一下子就掉了下來。

沈驚語擺擺手:“這事兒沒什麽大不了的。”

“隻是……”成老漢頓了頓,多少有點擔心,“沈娘子,那苗氏手裏掌握著我們的賣身契,要是苗氏報官,我們怎麽辦?會不會被人說成是沈府的逃奴?”

成婆子一聽,也擔心地看向沈驚語。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沈驚語和苗氏爭執、各顯神通也就罷了,萬一波及他們這些小人物,他們是萬萬鬥不贏這群人的。

沈驚語沉思片刻,問了個看似不相幹的問題:“你們一家子,是不是元成十五年進的沈府?”

元成是當今皇帝的年號,至於元成十五年,那是十年前了。

看見成婆子和成老漢雙雙點頭,沈驚語滿意笑了。

“看來我沒記錯,如果你們是在其他年份進的沈府,我或許還沒法子把你們從沈府帶出來,但既然你們是元成十五年入府的,那就沒問題了,你們隻管安心住下去就是。”

沈驚語這麽一說,成老漢就很知趣地不多問了。

但成婆子還是有點不放心:“沈娘子……”

“娘。”月兒生怕成婆子問得太多,惹沈驚語不高興,連忙輕輕捏了她一把,“有大小姐在,您老人家就別擔心這個了,她啊,對這些事情算得清清楚楚,不會有錯的。”

成婆子點點頭,擦擦眼淚:“那就好,那就好。”

沈驚語一擺手:“走吧,進府。”

一群人進了府。

隔壁。

顧少延吹了燈,剛想睡覺卻聽見隔壁傳來一陣喧嘩。

他皺了皺眉,翻了個身,原本還以為喧嘩一陣差不多就行了,誰知卻隱約聽見隔壁的“兒啊”、“娘”,呼爺喚娘的,好像多年沒見的親眷相認,生離死別一樣。

都什麽時候了還不睡覺?

顧少延坐起身來,臉色有點陰沉。

隔壁顧少峰也被吵醒了,怒氣衝衝進了顧少延的屋子,坐下來就是好一通抱怨:“隔壁可真是不像話,大晚上怎麽還吵人睡覺?”

看顧少延沒說話,顧少峰覺得他跟自己看法差不多,膽子便又大了幾分,繼續抱怨:“我聽見隔壁在說什麽賣身契之類的,大概今天找上門來的也是個奴才吧?區區一個奴才,跟自己兒女兩地分離那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嗎,都做了奴才還不老實,真真該死。”

顧少延皺了皺眉,雖說他也很讚同顧少峰的話,但有些話拿出來說到底不太合適:“行了,別說了。”

“什麽行了不行了的。”顧少峰很不樂意,“哥,你不知道,隔壁那動靜——”

顧少延忽然發火:“我說夠了!你聽不懂人話,是不是?”

“……”

顧少峰一下子就不敢吱聲了。

他有點驚恐地看著顧少延,沒說話。

顧少延深呼吸了下,沉聲道:“最近吏部的事情本來就已經夠多,你就別再給我惹麻煩了!我已經沒有這個本事去處理你那些麻煩事了,你可明白。”

顧少峰訕訕:“我,這……大哥,吏部怎麽了?”

怎麽了,還能怎麽了?

顧少延冷冷地道:“還不是賀宴城?”

今天他特地在吏部等了半晌,為的就是看見賀宴城,提點他一番關於歐陽丞相看法的話,誰知賀宴城那家夥根本就沒來!

顧少峰咳嗽一聲:“這個,我琢磨著賀宴城他……”他就住隔壁。

然而顧少峰還沒說完話,顧少延便不耐煩地打斷了:“好了,賀宴城的事情沒什麽好說的,說了你也不懂。”

顧少峰訕訕:“……是。”

顧少延眯起眼睛,眼神裏寫滿涼意:“如今恩師和三皇子一黨的爭執如火如荼,正是需要賀宴城的時候!賀宴城他必須站在恩師這邊,否則叫他回來就沒有意義,如果賀宴城不肯站在恩師這邊,而是選擇了三皇子……那麽,我倒寧可讓賀宴城死,我也有這個本事,能讓賀宴城死無葬身之地。”

顧少峰聽著顧少延的話語,沒來由打了個哆嗦。

他小聲問:“那,要是賀宴城他選擇中立呢?”

“中立?沒有中立一說!”顧少延斷然道,“若是不選恩師,那就是選三皇子。”

顧少峰大抵明白了。

他忽然有點慌,又問顧少延:“那,你……真想把賀宴城弄死?”

顧少延回頭看顧少峰:“你很意外?”

顧少峰臉一紅,“是,是有點。”

顧少延冷冷地道:“少峰你記住,朝堂就是如此,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更何況,你總不可能不希望賀宴城死吧?先前他和你之間的齟齬,我還記得。”

顧少峰想了想,覺得確實也是。

其實賀宴城死不死對他來說無關緊要,可要是沈驚語能死,對他來說絕對是天大的好消息。

這般想著,顧少峰遲疑地點點頭:“那,就這麽辦也挺好。”

對嘛,要是沈驚語能死,那也是好事一件。

“嗯。”顧少延不耐煩地擺擺手,“你若無事,就出去吧。”

顧少峰哦了一聲,出去了。

站在門外,顧少峰忽然想到什麽,狠狠一拍腦門。

“我怎麽說出來就出來了我!”

真該死,他不是要告訴顧少延,說賀宴城已經進城的嗎?怎麽就給忘了!

該死,真是該死。

雖說顧少峰後悔,但也來不及了,他這會兒也絕對沒有膽子再去跟顧少延說一遍這事兒。

於是,顧少峰隻能怏怏離開。

這一夜,小三進院子裏,久別重逢的父母和子女之間不知道流了多少眼淚。

次日,郊外莊子上。

陶管事睡醒起床,睡眼惺忪著想起莊子上還有個下痢病人。

雖說成家老兩口已經被挪到了外頭,可他倆會不會死啊?萬一這老兩口死了,他也得沾上一身的事兒,還得跟苗夫人回稟……當然了,即便如此,這事兒也比傳染了一莊子的人好處理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