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小二乍一看郝掌櫃這氣勢洶洶的樣子有點慫，可轉念想想又來了精神：“我就是說了，我說了又怎麽了？本店本來就不接待這樣的鄉巴佬，還有你！別以為你穿著一身好衣裳我就看不出來，你也是個鄉巴佬。”
郝掌櫃不比沈驚語，他身在九裏坡多年，早就是滿嘴的西北邊境口音。
這會兒被店小二**裸地鄙視，恰好戳中了郝掌櫃多年前的痛處，他差點沒氣死，哆嗦著指店小二：“你，你這狗東西！狗眼看人低。”
店小二又翻了個白眼：“我是不是狗眼看人低，您老人家啊，您自己心裏有數！快出去，本店不招待。”
店小二說完就要拿掃帚攆人。
郝掌櫃氣得不行，直接亮出了身份：“我是郝家新任家主，你們這家店的大老板！你再敢給我無禮一個，你試試？”
“大，大老板？”
店小二一激靈，瞪大了眼睛看郝掌櫃。
這滿嘴外地口音的老東西，當真是他們的大老板？
掌櫃的聽見聲音下來，一看陰沉著臉色的郝掌櫃，頓時皺了皺眉。
瞧這客人的臉色不太好，莫非，是店小二把他給得罪了？
也真是個沒眼力見的東西，好好的得罪這麽看著就非富即貴的幹什麽？要是個普通人，攆走了也就攆走了。
掌櫃的思索片刻，換了個笑臉麵對郝掌櫃：“貴客您好，您請坐！想吃什麽？”
郝掌櫃冷冷地看了東青樓掌櫃一眼：“什麽吃不吃的，我沒這心思！你們小二指著我的鼻子大罵我是個窮鬼，不配吃你的東西，他都這麽說了，我要是再來吃你家東西，那我不就成了不要臉嗎？”
“這，咳咳！話也不能這麽說。”東青樓掌櫃多少有點尷尬，回頭瞪了小二一眼，“他年紀小不懂事，您別跟他一般見識。”
“……”
沈驚語默默看了東青酒樓掌櫃背後的店小二一眼。
瞧這兩撇小胡子，還有眼眶旁邊的褶子！這家夥，他少說也有個二十六七歲吧？
別說古代，就算是在現代，二十六七歲的“孩子”，嘖嘖。
郝掌櫃明顯也不吃這一套，不止不吃，甚至還被惡心了一下。
酒樓掌櫃訕笑：“看看你，讓兩位貴客都不高興了！來，給貴客道個歉。”
“不必了！”郝掌櫃冷冷地道，“這會兒道歉也不是真心實意的，還是別道歉了。”
“那……”掌櫃有點為難，隻能笑笑，“客官，您自己都這麽說了，我也沒法再多說什麽了。”
店小二覺得委屈，撇撇嘴小聲道：“掌櫃的，您也甭跟他道歉！他還說自己是咱郝家的家主，是咱大老板呢，您看就他這德性，他像個大老板嗎他。”
酒樓掌櫃卻一下子就睜大了眼睛：“什麽，大老板？”
他最近一直聽說郝家上層變天了，有個大老板要空降下來！可是……難道，這就是那位傳說中的大老板？
郝掌櫃瞥了東青酒樓掌櫃一眼，胖胖的團臉上沒了和氣，隻有冷漠：“郝某不才，就是東青酒樓新任的大老板，怎麽，這很稀奇嗎。”
“嘶——”
掌櫃的抽了口涼氣。
這下可糟了。
這位新的大老板明顯也不是個善茬，若是他當真是他們的老板，那……
掌櫃的表情變了變，再看向郝掌櫃的時候已經沒那麽滿臉堆笑了：“郝官人，本店確實有錯，但這錯似乎也沒那麽大吧？要我說，您啊，您好像也不至於就要憑著這麽一點小事，恨不得把本店給一下按死了。”
郝掌櫃瞪著東青樓掌櫃：“都鬧到這個地步了，你還覺得事情不大？既然你是這麽想的，那沒什麽好說，你現在就可以走了。”
東青樓掌櫃聞言色變：“走？我王某人半輩子就在東青酒樓裏做工，可以說日日夜夜鞠躬盡瘁，你現在讓我走，我要去哪兒？”
郝掌櫃還沒說話呢，沈驚語已經忍不住樂了：“王掌櫃，您看看您日夜鞠躬盡瘁的結果！您努力了那麽長時間，要是就努力出這個結果，那真還不如不努力算了。”
“你！”
王掌櫃有點惱火，瞪了沈驚語一眼，沒敢多說什麽。
郝掌櫃冷冷地道：“沈娘子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王掌櫃，你走吧，這裏已經容不下你了。”
眼看著這一番話再沒有可回轉的餘地，王掌櫃臉色也徹底冷了下來。
他狠狠瞪了郝掌櫃一眼：“此處不留人，自有留人處！東家，既然你不仁，那就別怪我不義了。”
說罷，王掌櫃一轉身，大步去後頭收拾行李準備走人。
小二看著眼前這一幕，一下子傻了眼。
他是真沒想到，像王掌櫃這樣的老人，郝掌櫃他居然也能做到說開就開。
如果就連王掌櫃都無法在郝掌櫃之下容身，那他呢？
他一個小小的跑堂小二，不是更要沒有容身之地了嗎！
店小二鼻尖沁出細細密密的汗水，他忽然覺得很後悔，特別後悔，說話都結巴了：“這，郝官人，我，我有眼無珠，有眼不識泰山……小人不是故意的……”
郝掌櫃擺擺手：“沒什麽好說的，你也走吧。”
小二腿一軟，跪在地上。
王掌櫃收拾了包袱從裏頭出來，看見小二跪在地上哭得不像樣子，有點惱火，還覺得有點丟臉。
他狠狠瞪了小二一眼，一把將他從地上拉起：“還在這裏做什麽？快走！還嫌不夠丟人？”
小二委屈：“可，可是……”
“你一個大男人，就非要拿他給你提供的那點子錢不可？”王掌櫃故意看了郝掌櫃一眼，放大了聲音，“我倒是非要活出個樣兒來不可！我要讓有些人看看，就算我離了東青酒樓，我也能活得好好的！走，我帶你一起闖出條活路來。”
王掌櫃帶著六神無主的店小二走了。
郝掌櫃看著王掌櫃的背影，都忍不住唏噓。
他忍不住回頭問沈驚語：“沈娘子你瞧瞧，這像話嗎？讓知道的人看見，說這是我攆走了不聽話的小二和掌櫃，讓不知道的人看見，還不得以為我是迫害他們的罪魁禍首嗎。”
事實好像還真是如此，沈驚語忍不住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