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宴城沉靜頷首。

沈驚語想了想:“那也行吧。”

沈驚語的想法很樸素,賀宴城一個相當靠譜的大活人,他還能不知道自己想吃多少辣、能吃多少辣?

肯定行!他說行就得行,必須行。

誰知這事兒真沒那麽簡單,菜一上來,賀宴城便知道了深淺。

“咳咳……”

賀宴城別過頭去咳嗽個不停,就連眼淚都要落下來了。

沈驚語慌得不像話:“賀宴城,你沒事吧。”

賀宴城勉強搖了搖頭,聲音都是從嗓子深處擠出來的:“我無礙。”

沈驚語,“……”

這聲音真的無礙嗎?賀宴城要是真無礙,那就見鬼了吧!

“賀宴城,你要是真不舒服就跟我說。”沈驚語憂心忡忡在旁邊念叨,“實在不行,你就去涮白湯那一鍋。”

賀宴城還是搖頭。

沈驚語半信半疑地看著他:“真沒事兒啊?”

還是郝掌櫃開了口:“放心吧沈娘子,賀郎君他肯定沒事!”

“郝掌櫃。”沈驚語鬆了口氣,回頭疑惑地看著郝掌櫃,“他都辣成這樣了,還沒事嗎?”

郝掌櫃嗬嗬笑:“沈娘子你是不知道,火鍋這東西它就是越辣越痛快!不瞞你說,其實起初老夫也吃不下這樣辛辣的火鍋,但後來漸漸就吃得下了,不但吃得下,還相當的喜歡吃呢。”

“原來如此,那就行。”

沈驚語轉念想想,現代確實也有不少又菜又愛玩,雖然不太能吃辣,但不妨礙他們吃得斯哈斯哈、上躥下跳的人呢。

隻是沒想到,賀宴城居然也有又菜又愛玩的這一麵啊。

於是她看向賀宴城的眼神都多了幾分慈愛,甚至還給他倒了杯酸梅湯,特地告訴他:“多喝點,解辣。”

賀宴城:?

雖說被沈驚語照顧了,但他好像並沒有感覺特別開心,這是怎麽回事。

……罷了。

沈驚語肯照顧他,便已經很好了。

於是賀宴城默不作聲,繼續吃了不少火鍋。

一路吃完,他已經從幾乎無法接受這種辛辣變成了基本接受這份辛辣程度,換句話說,他純粹就是練出來了。

沈驚語看得一陣一陣地咧嘴,最後看見賀宴城麵不改色吃辣的模樣,忍不住衝他豎了個拇指:“賀宴城,厲害啊!”

賀宴城輕咳了聲,有點不好意思:“吃點東西罷了,沒什麽厲害的。”

“厲害厲害。”

沈驚語擺擺手,又誇了他好半天,直到賀宴城有點不好意思才閉嘴。

一頓飯吃完,沈驚語除了吃飽喝足之外,大概也對郝掌櫃火鍋店的水平有了些了解。

郝掌櫃不愧是做了半輩子酒家的人,沈驚語敢打包票,這家店雖然是大涼國第一家火鍋店,但不管是食物水準還是服務水平,都跟後世一些中流的火鍋店沒有任何區別。

郝掌櫃期待地問:“沈娘子,您覺得咱這個火鍋店行不行?”

“行!”沈驚語二話不說,立刻點頭,“這個火鍋店,絕對行。”

“那就成!太好了。”

郝掌櫃活像個得到老實誇獎的學生,高興得不像話。

沈驚語想了想,又道:“不過,這家店的口味還是太偏向於九裏坡那邊老店的味道,辣得霸道,郝掌櫃,要是不行,咱們就再把辣度往下降一降。”

郝掌櫃有點為難:“降辣度,那能好吃嗎。”

“……”沈驚語默默看著他,“郝掌櫃,不辣就不好吃,這是您一個老九裏坡人的想法。”

先前他們剛推出辣鹵的時候,九裏坡人可不像現在那麽愛吃辣!

郝掌櫃恍然,慚愧一笑:“嗨,也是老夫忘了這一茬!隻是辣味的火鍋底料已經炒完了,不行,咱們就設置高中低三個辣度,低辣度的鍋底就將濃湯兌進辣湯裏,你看如何。”

沈驚語點點頭:“我看也行。”

京城裏達官貴人不少,真要人人都吃得嘶嘶哈哈的,肯定有損形象。

那些個年輕隨和的達官貴人可能不在意這些,哈哈一笑就過去了;可若是重視形象的貴人下次肯定便不會再踏足於自家的火鍋店,不止不會來,說不定還要恨上這裏。

這樣的事情,是絕不能發生的。

所以沈驚語決定,辣度一定要分檔!必須分。

吃了頓飯,又跟郝掌櫃商量了不少火鍋店的新細節,沈驚語便起身跟賀宴城一起,從東青酒樓裏告辭了。

二人走出酒樓,沈驚語看了看天上皎潔的月光,忍不住感慨:“後天,東青酒樓就開業了。”

“嗯。”賀宴城微微低了低頭,“明天咱們一起去胡將軍府上,慶祝他找回自己的兒子,後天來東青酒樓,等後天過後……我就要正式去京畿軍營,負責操練今年的新兵了。”

沈驚語皺了皺眉:“你這麽快就要走了。”

賀宴城低了低頭,回眸認真地看著她:“我不在,你自己要小心,萬事都要小心。”

沈驚語了然:“我明白。”

賀宴城頓了頓,忽然又歎了口氣:“沈驚語。”

沈驚語問:“怎麽了?”

“我後悔了。”賀宴城聲線低沉,“早知如此,我便不該這般……或許從一開始,我就不該接受歐陽丞相的好意。”

沈驚語寬慰他:“你應該往好處想想,若是沒有歐陽丞相,你也無法達到如今的位置。”

賀宴城自嘲地笑了笑:“是,可話雖如此,或許還是不要達到這個位置的好。”

若是他沒有來到這個位置,他的妻兒,沈驚語和賀星賀月牙便不會像現在這般受到威脅。

沈驚語拍了拍賀宴城的肩膀,表示寬慰。

兩人走到家門口,剛要進門,賀宴城忽然眯了眯眼。

沈驚語問:“怎麽了?”

賀宴城沒說話,將沈驚語攔在胳膊後,視線淩厲看向牆角陰影的位置:“出來。”

他聲音自帶幾分壓迫感,讓人不自覺地寒毛聳立。

牆角僵持了片刻,緩緩走出個人影來。

顧少延來到賀宴城麵前,冷冷地看著他,眼裏是不加掩飾的涼意:“賀宴城,你可知今日你一走,恩師他有多傷心。”

賀宴城沉聲:“恩師不會為了這樣的小事兒傷心。”

顧少延厲聲:“小事?你可知道為了讓你調度回京,恩師他付出了多少心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