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上山找人
張誌仁猶自覺得自己說的有理,卻不想連氏聽的臉色越發黑沉下來,旁邊的張誌禮眼尖,察覺到不對勁,忙拉扯了張誌仁的衣袖,示意他別再說了,可惜已經來不急了!
連氏重重的拍了拍桌子,發出很大的響聲,緊接著她嚴厲的瞪著張誌仁,說:“怎麽?你覺得你娘我看人的眼光不好?還要你來教是不是?貞娘是我的女兒,我能不知道什麽人家適合她?我能害了她不成?”
張誌仁頓時慌了手腳,無措的說:“我……我不是這個意思,娘你別生氣啊。”
張誌禮也在一旁替張誌仁說著好話:“娘的眼光向來是不錯的,哪裏會錯,二哥也不過是胡說罷了,這樣吧,我明天盡量去山裏找一找藥材,沒準能夠找到價錢好的。”
屋子裏的氣氛越發僵凝了,談話越說越錯,張誌仁和張誌禮心底都打起退堂鼓來。
這時院子裏的張老頭發話了:“孩子們忙碌了一天,都還沒有吃飯的,有什麽話下次再說吧,先讓孩子們回家吃飯休息去。”
張老頭的話宛如救命草一樣,大家都不由得緊緊的抓住這個機會,而連氏此時也不好再留人,不過她心底厭惡楊氏和張沁兒,尤其是張沁兒!小小年紀,卻壓根沒把她這個奶奶放在眼裏,竟然還敢和她嗆聲!真是過份!
於是她不再提銀子的事情了,而是滿臉不悅的把上次楊氏和張沁兒對她無理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說了出來,最後嚴厲的要求張誌仁狠狠的把這兩個人教訓一頓。
張誌仁額頭汗水直冒,他此時已經知道是連氏緊緊相逼,張沁兒沒了法子才衝動的,隻是要他這般和連氏說,他卻是不敢的,於是說:“好好,我回去就教訓她們!”
連氏卻說:“哼,我還不知道你!就在這裏教訓!”
於是張誌仁就傻眼了,別說此時他已經體諒楊氏和張沁兒的艱辛了,就是她們兩個真有錯,也不該在大庭廣眾之下教訓啊!
“這……這不太好吧。”張誌仁囁嚅的說著。
“嗯?”連氏直勾勾的看著他,非要逼著他做出決定。
僵持了一會,張老頭又催促起來:“有些什麽話非要說這麽久?孩子們都累了一天了,明年還得出門做事,你這當娘當奶奶的怎麽就一點都不替孩子們著想?”
張老頭說完之後,已經打開了房門,看著張誌仁和張誌禮一副尷尬為難的樣子,心底就猜測到連氏肯定說了什麽讓他們為難了,就說:“誌仁誌禮你們先帶孩子們回去。”
張誌仁看了一眼沒說話的連氏,有些由於,張誌禮則快速的說:“那好,爹,我們就回去了,下次再來看你們!”
說完就拉著張誌仁出門了,竟然停也不停,直接對馮氏楊氏她們使眼色,幾個人一齊朝院門外走去。
“誌仁!”忽然連氏站在屋簷下,厲聲叫了張誌仁的名字,他頓時就愣住了,他看著院門,院門就在眼前,外麵便是更加廣闊的天地,今夜月明星稀,清風拂動,枝葉間不時沙沙作響,一片寧靜美好。
張誌仁第一次產生逃離的心思,他想逃離這個老宅,他想不要再麵對連氏的刻薄和不公了,他想……
最終他還是轉身回頭了,他眼中無神,充滿著無言的悲傷,聲音低沉的說:“娘,我知道怎麽做,我們先回去了。”
說完這話,他邁著步伐快速的走出院門,就在那一刻,他感覺到一種解脫的快感。
回到家中,雖然張誌仁什麽話都沒有說,但是敏感的家人都感受到張誌仁的不同了,楊氏也沒有說話,而是拉著張沁兒進廚房一起忙碌著做晚飯出來。
晗生和永安坐在院子裏的桂花樹下,此時掛花已經被張沁兒采摘收集了,樹枝上隻有一些後來長出來的細小桂花,隨風帶來陣陣淡雅的清香。
兄弟兩個在背誦著詩詞歌賦,一來一往,倒有些樣子,福兒則坐在旁邊,明明聽不懂,卻聽的異常的認真。
等吃過飯,大家就各自睡覺去了,畢竟忙活了一天,又在連氏麵前受了氣,整個人都累的很。
第二日一大早,楊氏就起床弄早飯了,今天他們要去山裏更遠一點的地方采摘茶樹籽,近些的茶樹林早已經在昨天就采摘的差不多了。
吃過飯,包上一些玉米餅子,再帶上一竹筒的水,大家就背著背簍拿著鐮刀準備出門了。
走到山腳下時,就看到黃大安一家也出門了,於是三家聚合在一起,閑聊著一些話題,在鄉下,最不缺的就是勤勞的人,張沁兒看著陸陸續續上山的村民,隻覺得這種感覺也實在不錯,大家靠自己的勞動力,努力的過上好日子,千百年來,大多數人都是這般平凡而樸實的生活著。
這一次要翻越一個山頭,去更遠的地方,所以張沁兒一家早就做好準備,也商量好按照黃大安家的運送方式,等背簍和麻布袋都裝滿了,楊氏和馮氏帶著孩子們依舊在山裏摘茶樹籽,而張誌仁和張誌禮則負責來回運送茶樹籽到家裏去。
這一天大部分時間都在山裏忙活著,人人揮汗如雨,卻依舊打起精神幹活,要知道,錯過了今天,也許明天這山頭的茶樹籽就要被人摘的差不多了,如今村裏有兩百多勞動力,大家遍布山中,各自忙碌著把東西弄回家呢。
到了下午太陽漸落西山時,楊氏就問張誌仁:“你們明天就要去縣城做事,待會回去還是明天早上回去?”
張誌仁就說:“你放心吧,我們已經和田老大約好了,明天一大早一起回縣城,他有馬車,快著呢!”
當大家再一次把背簍和麻布袋都裝滿了,光線也變得昏暗起來,張沁兒忙說:“趁著還有光亮,趕緊下山回去吧,這裏離村裏遠著呢。”
大山深處的夜晚是最不安全的,一來是山路崎嶇,二來是會遇到深山裏的野獸,所以大家早早回去比較好。
於是張誌仁和張誌禮依舊是最大的勞動力,負責背一背簍,還要拖一麻布袋的茶樹籽,晗生則跟在後麵,遇到不好拖行的地方,就出力幫襯著。
待下了山,已經鮮少看見人影,看來大家夥早就下山回家了。
等張沁兒一家吃過飯,正準備洗澡睡覺時,村子裏忽然響起一陣緊急的鑼鼓聲,這是村裏有急事發生時,用來敲打提醒村民的。
張沁兒家這邊離的比較遠,出了門,也不知道發生什麽事情了,張誌禮和馮氏也匆忙出門,看見彼此下意識的問著:“村裏發生什麽事情了?”
張誌仁搖了搖頭,說:“我們走過去看看。”
於是讓福兒到張樂兒家去和小寶一起照顧甜兒,其他的人都跟著過去看熱鬧了,等遇到其他村民時,這才知道,村裏的方大有和他的兒子方偉傑一直沒有回來,估摸著怕是出事了,所以張老頭做為裏正,在方大有的媳婦田氏找他幫忙時,就敲響了鑼鼓,把村裏的人都召集過來。
“我看到過方大有,當時我們一起準備下山的,但是回頭一看他兒子不在,就回頭找他兒子去了,沒想到這個時候他們父子還沒有下山啊。”其中一個村民感慨的說著,這兩天大家夥一起上山的,難免會一同出發和下山回家。
做為裏正的張老頭忙問:“當時你是在哪裏和他遇到的?”
那村民就說:“是在偏東的那片茶樹林,地勢有些陡的那裏。”
山裏茶樹雖多,也架不住村裏人多,所以近些的地方都被人摘完了,今天大家摘的自然是那些地勢陡峭,又比較深遠的地方。
“我看啊,估計是他們父子兩個迷路了,或者不會摔到溝溝裏了吧?”有人猜測著,這話一出,方大有的媳婦田氏就嗚嗚的哭了起來,她看著大家,說:“鄉親們啊,你們可一定要幫幫我們啊!我們家就靠著大有和我兒子偉傑呢。”
田氏今天沒有去山裏摘茶樹籽,一來她要在家裏照顧一個年僅兩歲的女兒,二來要給家裏的地澆水,如今天熱,田裏幹燥,不澆水的話,地裏的蔬菜就得渴死了。
本來天色黑了,她就擔心著,隻是又想著家裏條件不好,估計丈夫和兒子想著多摘一些茶樹籽,這才在路上耽擱了,可眼見黑色越來越暗,村裏的人大多都回來吃飯準備睡覺了,她心裏也越發著急,這才急匆匆的找到張老頭,把情況說了出來。
“都這個時候,肯定怕是出事了,我看我們還是去山裏找一找吧。”張誌仁站了出來,熱心的說著。
張誌禮也蹙眉說:“是該去找一找,這山裏可是有野豬的,一個人遇到了,怕是會危險,何況天色暗了,也容易摔倒掉坑裏去。”
村裏的人都是去年一起從徐州一帶逃荒過來的,一路上大家相互扶持,早已經有了情誼,也紛紛替方大有擔憂著,尤其是和方大有相熟的幾戶人家,更是對田氏保證:“你放心吧,我們帶著一些火把去山裏找一找,總能夠找到的。”
田氏感激的說:“那就拜托各位了。”
張老頭就召集村裏年輕的男人和部分健壯的女人,開始動手紮火把,然後蘸上油脂,點燃之後,浩浩****的朝山裏走去,數十個人舉著火把,沿著蜿蜒的路徑走去,宛如一條火龍,在山間遊動著。
張沁兒人還小,自然被摒棄在去尋找的人群中,但是她覺得自己對山裏的熟悉程度估計要大於其他的人,因為大家平日裏需要在地裏幹活,而張沁兒卻時常在大山裏尋找著藥材和果木。
於是她說:“爹,我跟著你們去吧,這山裏我可比你們熟多了,那些地方有茶樹林我也是知道的,我想方叔叔他們肯定在茶樹林的附近吧。”
張誌仁一聽就遲疑了,一起去找人這是好事,但是張沁兒一個女孩子家的,又還小,張誌仁實在不忍心她大半夜的跟著自己一夥上山勞累,就說:“今天你都累著了,還是別去了吧,我們這麽多人,總能夠找到的。”
“我還是去吧,不然心中不安。”不知道為什麽,張沁兒就是覺得有些不安,自己親自去了,她才覺得舒服些。
張誌仁說不過他,其他的人已經開始上山了,於是匆忙的說:“那你就緊緊跟著我吧,可別跑到別處去了。”
“嗯。”張沁兒應著,又讓楊氏她們早些回去,晗生也是要去的,但是卻被拒絕了,張沁兒說:“哥,我對山裏有多熟,你還不知道嗎?你現在要讀書,不能太過於疲累,否則明天怎麽上學?”
晗生見村裏大部分人都上山找人去了,想著應該沒事,就點了點頭,說:“那好吧,我們就先回去休息,你自己也要小心。”
山路崎嶇,光線晦暗,若非往日裏對山路熟悉的人,晚上上山真是一件苦難的事情,大家首先去地勢陡峭偏東的那塊茶樹林,看看方大有父子是不是在這附近。
“方大有!方大有!你聽到了嗎?”
“偉傑!方偉傑!你們在不在?”
村民們大聲呼喊著,卻毫無頭緒,張誌仁就說:“大家以這塊茶樹林為中心,分開到四周找一找吧,我猜想著應該就在這附近的。”
大家也覺得這話有理,於是三三兩兩的朝四周走去,一麵走,一麵喊,但是山裏除了大家夥的呼喊聲,卻聽不見任何求救聲。
張沁兒仔細的打量著這片地形,因為這裏很陡峭的緣故,今天摘茶樹籽她都沒打算到這裏來,思索過後,她就對張誌仁說:“爹,我們去那邊看看。”她指著一塊坡地,對張誌仁說:“別看那是坡地,下麵卻是一個深坑,人要是不注意,很容易跌進去的。”
張誌仁一聽,忙帶著張沁兒一齊朝那塊坡地走去,兩個人極為注意腳底下,等到了坡上,往下一看,果然看到下麵越發陡峭,亂石堆積,火把的光亮有限,張誌仁無法看清楚下麵具體的情況,又不敢冒然下去,於是大聲喊著:“方大有!你在下麵嗎?”
連叫了幾句,都沒有聽到任何聲音,就在張誌仁準備放棄離開時,張誌仁忽然拉住張誌仁的衣袖,說:“爹,你仔細聽。”
張誌仁便仔細聽著,卻不見方大有的聲音,隻有四周村民的喊話聲罷了,正要問張沁兒聽什麽時,卻見張沁兒極為自信的指著下麵,說:“爹,下麵有人,估計摔傷了。”
“你確定?”張誌仁狐疑,他可是沒有聽到任何聲音的。
“確定,爹,你跟著我,慢慢的順著坡走,一定要小心腳下。”張沁兒人小,身子矯捷,當即就先朝下麵走去了,張誌仁在後麵忙舉著火把替她照亮著路麵。
這個坡太陡峭了,又是在黑沉沉的夜晚,兩個人極盡小心,這才下到坑底,張誌仁用火把仔細的照亮著地麵,隻見山石堆積,凹凸不平,這裏並沒有大樹,隻有石頭縫隙間有野草長出。
到了這裏之後,外麵的那些聲音就變得微弱起來,四下一片靜謐,張沁兒仔細的尋找著,心頭稍微產生疑慮,她明明聽到這下麵有微弱的呼救聲啊?難道是幻覺?
“沁兒,這裏什麽都沒有啊。”張誌仁說著,產生了退堂鼓,畢竟大晚上在這石頭上走動很苦難。
張沁兒心中也微微的失望,正打算離開時,忽然她看到地上有一些茶樹籽。
“爹,把火把照一下這裏!”張沁兒激動的指著地上,張誌仁則配合的用火把照了過去,發現石頭縫隙間有不少散落在地的茶樹籽。
張誌仁就說:“坡上麵就有茶樹林,茶樹籽掉下來也正常。”
張沁兒神色驚喜,搖了搖頭,說:“爹,你仔細看,茶樹籽自然掉落的話殼是裂開的,露出黑色的茶籽仁出來,而你看這些茶樹籽,皮還是青色的,說明這是人為摘下來的!”
張沁兒又抬頭打量了一下坡上,說:“更何況這個位置是死角,上麵的茶樹籽除非被猛烈的風吹下來,否則不會掉落在這裏的。”
張誌仁也是有些數學常識的,當下也想明白了,忙高興的說:“沒準方大有他們就掉落在這裏了。”
兩個人重新打起精神,開始仔細的尋找起來,終於在一處發現了更多的茶樹籽,還有一個已經摔壞的背簍。
“方大有?你還好嗎?”就在背簍附近,張誌仁終於發現方大有了,此時他整個人躺在地上,渾身布滿了傷痕,但是最嚴重的卻是額頭上的傷口,估計是不小心跌落下來時,然後被石頭砸到頭了,這會兒天色漆黑,看不清傷口具體有多大,但是四周全部是黏糊的血液。
也正是因為這個傷口,方大有整個人陷入半昏迷的狀態,即使聽到有人在呼喊著他,也無法給出回應,若非張沁兒耳朵靈敏,聽到了他微弱的呼救聲,估計大家找到明天早上,也很難發現他了,而他的傷口沒有包紮止血,等失血過多,人也就死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