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 撞柱

蘇老太太進入白家的那天,蘇三就讓老太太寫了一封信送回南郡去了。信件輾轉於路途,期間出了一延遲,七八天後終於是到了蘇家大爺蘇文的手中。

這日,蘇家大爺端坐於書房,伸手接過屬下遞上來的信封,修長的手指不緊不慢的拆開,裏麵隻裝了一張薄薄的信紙罷了。蘇文忍不住輕輕一笑,他真是想太多了,難道能夠指望他家鬧騰的老娘寫一番長篇大論來訴說思念不成。他緩緩展開信紙,其上寥寥數語躍然而出。

蘇家大爺素來以溫文爾雅著稱,脾性最是好的一個人。從來都是笑臉迎人,可是此刻那如沐春風的麵色卻是緩緩凝了下來。捏著信件的手微微收緊,麵上的笑容寸寸凝固,直至龜裂。他捏著信件的手幾乎泛白,然後啪的一下就將信件反蓋在了桌子上。

“大哥,誰這麽厲害,竟然能夠惹得你動怒?”

蘇家二爺蘇武恰好經過,見到從來沒和人紅過臉的大哥麵色不虞的模樣,瞬間來了興致。蘇家二爺一身紅衣,精明之中透著幾分妖嬈來,此刻右手拿著一把折扇,輕輕搖晃著進來了。目光輕輕的在書房裏轉著,最後若有所思的落在了桌子上的那封信上,眉梢更是輕輕的挑了挑。

蘇文看到自家二弟,心裏忍不住暗罵一聲妖孽,都是兩個孩子父親的人了,還整天一副風流少年郎的樣子。不過,這個二弟素來嘴巴厲害,將家裏的老娘和媳婦哄得團團轉的。而他因為脾性溫和,一般都是自家老娘招呼的對象。想想,蘇文都有些鬱悶,三個兒子,從來都是他被蘇老太太收拾得最慘。誰讓二弟嘴巴甜,三弟嘴巴硬呢。

看到蘇武的樣子,蘇文就來氣,遂伸手指了指桌上的信,嗤了一聲道:“你娘給你來信了?看看吧。”

一邊說著,蘇文一邊身後推了推,那封信就往蘇武那邊推了推。

一聽是自家老娘的信,蘇武眼中滿是興味。這麽多年了,自家老娘第一次出遠門,自然也是第一次給他們寫信了。他還真是有些好奇,自家老娘都會寫些什麽呢?他探出一隻手,鮮紅的衣袖滑下一段,露出那隻比女人還要細膩光滑的右手。蘇文看著,眼皮忍不住突突的跳著。這個二弟也不知道是怎麽養的,怎麽就養了一副比女子還要妖嬈細膩幾分的身子來。有時候在一邊看著,都能夠令女子自慚形穢。

蘇武可沒想到自己隻是伸個手,就讓自家大哥想了那麽多了。他伸出兩根手指,將桌子上的信給提起來,重新展開,正要興致勃勃的念念來著。在看清內容之後,嘴角忍不住狠狠的抽搐了幾下。

“老娘說她不回來了,要留在青城和三弟妹培養感情。”蘇武心裏直犯嘀咕,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去見女兒呢。

“我怎麽覺得三弟像是入贅到了人家女方家裏,不僅如此,連老娘都跟著進去了。”蘇文身子往後麵一靠,一時間有些懶懶的,好氣又好笑的說著。

“而且這母子兩個還一副樂不思蜀的模樣,看這信的內容,簡直是恨不得紮根在那女方家裏頭了。”蘇武話語有些酸酸的,引來蘇文的側目。

蘇文也是好奇,眉眼輕輕的挑了挑,笑著說道:“原先就好奇三弟妹,想著該是如何溫婉的女子才能夠將三弟收服。如今連老娘都這個樣子了,我更是好奇了,這個三弟妹是有三頭六臂呢,還是一顆七竅玲瓏心。瞧瞧南郡多少名門閨秀,都入不了咱們家老娘的眼,而那麽一個據說是出自農門的女子,又是憑借著什麽製服了這兩個蘇府最難搞的人呢?三弟那是出了名的冷麵神,誰的麵子也不給。那嚴肅冷漠的模樣,能夠生生的將人家小姑娘給嚇哭。而老娘呢,那真是越老越難纏,簡直是一個老小孩,蘇府沒幾個人能夠伺候好她。可是,就是這樣兩個人,如今雙雙被一個女子給收服了。這女子,嘖嘖,我真是想要早日見到呢。”

聽到蘇文的感歎聲,蘇武也是跟著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來,顯然對於那個素未謀麵的三弟妹也是極為好奇。

“對了大哥,那銀紫芙以及銀家要如何處理?”

前幾天銀紫芙和李玉竹就已經回了南郡,同時那些消息也傳了過來。

蘇文伸手輕輕的叩擊在桌子上,想了想,卻是說道:“這些事情我們暫時不要理會,等到娘親和三弟回來之後再做定奪。”

蘇武一聽,也是跟著點頭。蘇老太太和蘇三都不是吃虧的主,這些事情倒是不用他們操心了。

南郡暫時風平浪靜,暫且不提,且說白家這邊。安言一行人從蘭山寺廟回來,白家眾人則是歡喜的將家中事情訴說了一遍。尤其是丸藥的情況,白平更是繪聲繪色的講了一遍。經過前麵的海報宣傳,以及賣藥第一天孫擔的細致講解和答疑,當然最重要的則是那些丸藥的親民價格,讓第一天排隊買藥的人都排出了這條街去。不過,因為安言早就提點過白平,在出現新藥的時候,需要造勢。所以一開始出售的數量都是限額的,因此第一天自然是有很多人沒有買到的。這不僅沒有打擊到大家買藥的積極性,反而越發的激發了眾人的興致和購買欲望。

雖然沒有親眼所見,但是聽著白平幾人的描述,安言似乎能夠微微勾勒出那天人山人海的情境了。光是靠診病,百草堂雖然能夠賺一些銀子,但是賺得絕對是有限的。但是賣藥就不同了,安言走的是薄利多銷的政策。而且,第一天的火爆情況也預示著未來的丸藥情景了。安言的目光可不隻是局限於青城,她想要的是將刻有百草堂印記的丸藥賣向秦國各地。讓白家賺個盆滿缽滿的同時,也能夠惠及百姓。

白平有了這次的經驗,行事愈發穩重起來了。舅母王氏看著自家大兒子這般出息,已經能夠獨當一麵了,幾乎喜極而泣,看向安言的目光寵溺中帶著無限感激了。對的,是感激,在白起去的那一刻,白家的天幾乎就要塌掉了。王氏以為白家會就此垮掉,誰知道不過半年的時光,物是人非,白家反而蒸蒸日上起來。大兒子日益進步,在商業之上嶄露頭角,意氣風華的看得她做夢都會笑醒。而小兒子再不複曾經的頹廢,如今的他奮發圖強,隻等著來年的春試了。白家如今處處充滿生機,看得見的全是希望和幸福。可期待的,隻有更加美好的生活。

白家一團和樂自是不必細說,且說安言看著製作出來的三種丸藥效果不錯,暫時就決定將研製新丸藥的計劃推遲一些,而是將精力都放在了增大生產量。這要加大生產量,自然需要一個更大的生產空間了。後院裏新僻處來的那麽一小塊空間,在此時自然是顯得不夠用了。安言和白平細細一商量之後,白平立刻就著手去辦尋找製藥工廠的事情了。與此同時,白平還要兼顧百草堂的貨源和丸藥銷售的事情。雖然日子顯得很是忙碌,但是白平卻是每天精力十足,滿麵自信,一副奮發圖強的模樣,忙得不亦樂乎。安言看著白平如此,更是樂得將事情都推給他做了。

這般,安言的時間倒是空閑了不少。她平常也就是指導下麵的人製藥,以及每四天一次的診病,其餘時間或是研製研製新藥丸,或是陪伴家人。這般時光當真是悠閑歡樂,幸福當中竟然不知時日過,匆匆已經是過去一月有餘了。一月過去,秋天結束,冬天也是來了。

青城的冬天顯得格外的冷,倒不是下雪霜凍,而是那種幹冷。青城的冬天,風很大,若是無事,大家都不會出門。實在是走在路上,那北風呼呼的刮著,跟個刀子割在身上一般,生生的疼。

這天,安言想著好些日子沒去看過胖嬸了,遂就帶了兩瓷瓶的大山楂丸來兄弟酒館。

到得酒館,卻是奇怪的看到酒館的門關著了。平常時候,她也是有讓白平留意這邊的情況的,隻是傳回來的消息都是情況始終是那樣,不好不壞的吊著的。冬天雖然人不愛在街上逛,但是卻是有人喜歡出來打酒,然後回去熱熱喝來好暖身。因此,好些酒館在冬天也依然開得勤快。而三舅公家的酒館,平日雖然生意不好,但也是日日開著的。今天這是怎麽了,都這般時辰了,竟然還關著門,不會是發生了什麽事情吧?

安言瞬間有種心驚的感覺,握著瓷瓶的手忍不住緊了幾分。她在兄弟酒館門口輕輕的打著轉,不知道如何是好,猛然看到一個婦人忙伸手攔了攔。

那位婦人正往家中趕呢,這外麵風大著,刮在臉上委實不太好受。急行的步伐被人攔住,婦人原本有些不悅,正要抬頭嗬斥一番,卻是在看到安言那張素雅帶笑的麵容時,怔愣了一下,驚訝的喊道:“蘇大夫?”

“正是,打擾大娘了,我就是有些事情想要找大娘打聽打聽。”

安言笑臉溫然,話語緩緩棉柔,聽在耳中極為舒服。

那位婦人看清是安言,麵上就帶著歡喜的神色了,蘇大夫是何人,那可是青城有著活菩薩稱號的女子呢。這個稱呼,那可真真是青城百姓送的,一點不摻假的。誰人路上見到安言不問聲好,大家都當這是榮幸呢。因此,婦人此刻忙歡喜的說道:“說什麽打擾不打擾的,能夠幫到蘇大夫乃是我的榮幸呢。”

婦人一邊說著話,一邊拉著安言往旁邊的屋簷下站了站,好歹能夠避避風。

安言看婦人想得周到,麵上神色越發溫和,她伸手指了指旁邊兄弟酒館緊閉的大門,疑惑道:“大娘可是知道這家酒館為何關門?”

婦人順著安言的手看到了緊閉的大門,輕輕歎息了一聲,說道:“趕巧了,我早上才聽說的。”

安言看著婦人麵上神色不太對,有些緊張的問道:“白家發生何事了?”

問這話的時候,安言的話語之中難隱那縷縷急切。三舅公和舅舅同出一脈,那真真是打斷骨頭還連著筋呢,乃是血脈相連的一家人。若是三舅公家出了什麽事情,白家眾人心頭都會難受不已的。

婦人麵上出現了幾分不忍的神色,然後說道:“這家的事情斷斷續續的也鬧了好久了,平常也就是吵吵鬧鬧的,昨兒個不知道怎麽了。這家酒館的女兒突然就烈性了一回,竟然給撞柱子了。”

“什麽?”安言麵上滿是駭然的神色,袖子下的手握得都泛了白,眸光顫了顫。

婦人看到安言這麽大的反應也沒有多想,隻以為是安言菩薩心腸,聽到這等悲慘事情自然生出的情緒。婦人繼續說道:“這事情卻是真的,我家媳婦和那白家的女兒交好,那天也是趕過去看了。嘖嘖,那血染紅了一地,場麵可是嚇人得狠呢。”

“那白家女兒如何了?可是有事?”安言的話語都在顫抖,胖嬸的女兒她是見過的,該是一個溫柔好性的女子。

“幸虧救得及時,就是請蘇大夫醫館裏的孫大夫來看的。得虧了及時啊,真真是險險得撿回了一條命啊。”婦人歎口氣,麵上也跟著出現了幾分悲憫的神色來。

安言此時腦子亂亂的,腳步都有些軟了。

怎麽會如此,她一直在等待著,等待著想到好辦法再說。因此,一直以來隻是關注著這邊而已,並沒有再多餘的動作。如今突然發生這樣的事情,瞬間讓她措手不及。她一時間有些茫然,此時她該去胖嬸家看看,還是回去和大家商量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