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9 感念所擁有的

老板娘端著熱包子過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年輕秀麗的小婦人笑意安然的看著身邊的女童。而女童則是在一邊笑得天真而無邪,整個畫麵說不出的美麗。老板娘不知道想到什麽,悄悄的就潤濕了眼角。

此時安言抬頭,恰好捕捉到了老板娘這般一幕。而安言隻是很自然的讓目光轉過,看向遠處街道的一個小攤子。從老板娘的角度看去,安言似乎隻是因為要看向遠處,而恰好擦過這裏。而且看著樣子,應該並沒有發現她的異常。

老板娘悄悄以袖子掩去眼角的痕跡,端著熱包子就到了安言和胖丫的桌子旁。

“來,嚐嚐大娘的手藝。”

老板娘看著安言和胖丫的目光帶著一種柔軟的笑意和深遠的懷念。

安言看了看周圍,想著老板娘應該不是很忙,遂笑著說道:“大娘坐這,我很少來縣裏的。如今來了,卻是連地方都找不清楚,想要想老板娘請教一番呢。”

安言麵色溫婉,語氣親昵,倒像是晚輩向著長輩撒嬌。而老板娘一聽,果然滿麵笑容,眉眼都慈愛了起來。那邊話才落下,她就自動的在安言身邊落座了。

安言也是看著老板娘麵目和善,而且似乎有所遺憾,就難免生了親近之意。一來是可以借此多了解一些新竹縣裏的事情,二來則是老板娘眉目間的慈愛像極了現代的母親,讓她心中頓時升起了一股濃濃的儒慕之情。

“我有個表哥在縣裏的新竹書院求學,而家裏隔得甚遠,因此對這新竹書院卻是不曾了解。不知道大娘可是了解,能否敘說一二?”

老板娘一聽,卻是爽朗的說道:“我夫家姓虞,要是不嫌棄的話,就喊我一聲虞嬸吧。”

“好的,虞嬸。我名字為錦繡,大娘喊我錦繡即可。”

安言麵容親昵,語氣柔和,看著就讓人歡喜。她的身上總是有一種很奇特的力量,讓人心神安寧,忍不住想要靠近。

果然,虞嬸看到這般,眼中歡喜之色更甚了。

“這個新竹書院乃是新竹縣裏麵唯一的書院,雖然說我們新竹縣是一個小地方,但是新竹縣卻是鼎鼎有名的。這書院,別說是在青城,就是在南郡也算是小有名氣的。而究其原因,那是因為新竹書院曾經出了一個探花郎呢。”

“哦?探花郎?”

安言頓時來了興趣,沒有想到三表哥白安呆的書院,竟然還出過探花郎。

“是啊,那個探花郎本來是青城人,卻是慕名新竹書院的一位老師前來的。誰知道在這裏就讀一年,次年去科考竟然就中了探花郎。自此,新竹書院,也是廣為人知了起來。”

“青城人?不知道是新竹書院哪位老師,竟然讓那位探花郎舍棄青城的名師,而跑到縣裏來呢?”

她倒有些好奇,是什麽樣的老師,讓一個青城子弟跑來這個小小的縣裏求學。而不知道自己的那位三表哥,是不是也有幸拜在這位老師名下學習呢。

“那位老師啊,大家都喚他上竹先生。這位先生乃是進士出生,本來可以有更好的去處的。但是他卻是不慕名利,素來性子淡薄隨性。隻因為新竹書院裏麵有一個竹字,和他名字頗有種相合的味道,遂就留在了新竹書院。而因為這位上竹先生的到來,各地卻是來了不少學子。大家都是仰慕這位上竹先生的品性,想要瞻仰一二。”

“這位上竹先生,聽著倒是一個性情中人。”

“是啊,那位先生據說對打學問一絲不苟,對待學生也是盡職盡責,極得學子們的愛戴呢。”

虞嬸這會說起來也是滿含敬意,眉目之間卻是禁不住悄悄湧上絲絲惆悵。

安言心中一動,柔聲樹說道:“虞嬸這邊的茶水和包子皆是美味,倒是讓我不舍的離開呢。不知道虞嬸家裏可還有哪些人,以後要是有機會的話,我可是要上門叨擾叨擾呢?”

虞嬸麵上滿是苦澀,眼眸不滿蕭索。安言一看,眸中浮上詫異,麵色滿是關切,“虞嬸?”

她輕輕的喚一聲,語調之中難掩關切。

一邊的胖丫此時正在吃包子,將一個腮幫子吃得鼓鼓的。此刻也是抬起小小的腦袋,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悄悄的看著安言和虞嬸。

似乎是被胖丫那純真的眼眸所觸動,虞嬸開始說起了曾經的往事:“看到你們,嬸子我就覺得特別親切,因為這樣的畫麵是這麽的相似和熟悉。曾經我也有像這個小娃娃一般大的一個女兒,那個時候我也是帶著她去一個小茶寮裏歇腳。也是那一天,我將她給弄丟了。這麽多年來,我找尋各處,始終沒有找到。後來我幹脆就在這裏同樣開了一家小茶寮,這裏就是曾經的那個茶寮。我希望我的女兒有一天能夠想起這裏,會找回來。”

聽到這樣的往事,安言心中自是難免覺得遺憾,忙安慰道:“皇天不負苦心人,你們母女終會有團聚的日子的。虞嬸,莫要想太多,要多保重自己才是。”

“嗯,我一定會等著女兒回來的。我這一生也算是坎坷了,夫君在女兒剛出生不久就發生意外去世了,而女兒也是在三歲的時候走丟。兒子,則是在五年前去從軍了,至今未歸。人生該經曆的離別,我全部都經曆過了。”

安言喉嚨一梗,竟然有些說不出話來。不得不說,虞嬸的經曆真的非常坎坷,可是看著虞嬸即使是在說這般感傷的話題,麵上也帶著笑意,眸中滿是期望。即使生活如此不順,虞嬸依然滿懷希望,依然是努力而堅持的活著。這樣的女人,讓人從心裏敬佩。悲慘的經曆讓人憐憫同情,但是虞嬸這般堅強的心智卻是讓人打從心底裏敬服。

“我老婆子現在白天就在這裏擺個小茶寮,晚上就回去逗弄小孫兒,生活還是幸福的。老天,總算是待我不薄的。”

聽到說起了小孫兒,安言就笑著問道:“虞嬸的小孫兒多大了?”

“六歲了,正是最頑皮的時候呢。孩子太小,我就讓他娘親在家裏專門看顧他了,反正這裏我一個人也是忙得過來的。可是我那個兒媳就是太孝順,即使這樣也要接一些洗衣和針線的夥計回來做,一天到晚的也是不得閑。有這般一個兒媳,我們陳家上輩子定然是燒了高香了。”

安言心中突然很是動容,這麽一個被生活折磨,經曆坎坷的婦人。如今,卻是在訴說著對上天的感激,這是一種怎樣的心態和豁達。人其實很奇怪,總是看得到自己失去的,卻是很難看到自己擁有的。那些消極的人,也許一輩子都生活在坎坷的經曆中,沉淪到難以自拔。而像虞嬸這般,卻是依然感念著上天,感念著現在擁有的一切。

安言的心態在這一刻有了一種微妙的變化,她想的是自己現在的生活何嚐不是上天的一種恩賜?如今所擁有的,何嚐不是一種重生後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