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錦羽坐上馬車,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厲隋的宅子,留守的小家丁關上了宅子地大門,或者,這裏,很快就會被賣掉吧,換一個新地主人,或男,或女,或老,或少的,總之,不會再叫厲隋。
厲隋回京,這次離開地時日太長,政務,一股腦地全來了,來不及趴在**養傷,再加上他失憶,很多事情要王公公或者信得過地大臣幫助他一起回想,
所以,所有地事情重新撿起,非常的麻煩,
怎奈他有朝高的洞察力和雷霆手段,所有問題處理起來並不會拖而不決。
厲隋還得了個新的毛病,失眠,
從錢塘地界回來的那日起就失眠,會整晚整晚地睡不著覺,心裏似有放不下的事,也好似有放不下的人,
王公公看著主子熬夜心疼,叫孟太醫在藥方子裏加些補氣血的調理的藥,所以,厲隋自從回到京城,就一直在喝藥。
厲隋現在喝藥,沒有那麽難了,一碗湯藥,要加兩勺蜂蜜,然後,再準備半碗的蜂蜜水。
他會一飲而盡,中間不做呼吸。
厲隋有時也會睡著,但是,睡著了就是做夢,做夢總會夢到靖兒,搞得厲隋搞不清自己到底是心裏想著她還是在夢裏夢著她,很混亂,反正就是隻要閑下來,滿腦子都是靖兒。
他夢到自己和婧兒騎馬的情景,親親熱熱的,他夢到婧兒騎馬狂奔,夢到婧兒射箭的情景,夢到婧兒在一處宅子和自己打架,還被自己封了穴道,還夢到過自己和婧兒在小花園裏約會,靖兒每日都拿著四喜蒸餃,不停地讓他吃,甚至還夢到過自己和婧兒在**纏綿,靖兒不堪重負,……
做夢便是婧兒,醒了就覺得心裏空****的,厲隋隻好不停地處理政務,一則是因為政務積壓太多,一則是為了填滿內心的空洞。
可是,所有的耽擱下來的政務,還是在一個月之後,全部被厲隋處理完了,
不知不覺中,厲隋後背的傷也好了,塗上蘆薈的汁液,疤痕也淡化了很多,孟太醫對傷口的美觀度,很滿意,“皇上,這相思姑娘的法子真的很有效,值得老臣借鑒,應該被發揚光大啊。”
厲隋沒說什麽,隻是微微地點了點頭。
傷都好了,厲隋卻還在喝著湯藥,
因為失眠,厲隋的身體越來越弱,自從從錢塘回來,後宮裏的大小妃嬪全部都陸陸續續地探望厲隋,關心他的傷病,還有飲食起居。
厲隋看著她們,雖然不知道她們的名字和品階,但是,每一個卻都不覺得陌生,
而且,每一個都不覺得親近,也都不想親近,厲隋會將她們都客客氣氣地打發走,她們每一個人,似乎也了解自己的脾性,全部都安安靜靜的,安安靜靜地來,安安靜靜地離開。
厲隋每日悶悶不樂的,他也不想去後宮看看,除了給皇太妃請安,和每日的早朝,他基本上都不會離開自己的聖陽宮和禦書房。
王公公現在也摸不清主子的心思了,不知道他心裏到底放了一件什麽事,這麽沉重。
“朕以前,下午閑暇的時候,都去做什麽?”
厲隋坐在禦書房的桌子上,批閱完了最後一本奏章,問站在一旁伺候的王公公。
皇上終於不想在這麽憋悶著自己了,這是好事,王公公躬了躬身,“回皇上,你這個時辰閑暇會到婧貴人的墳上去看看,離宮之前,每日都是這樣的。”
婧貴人?“你的意思是說,相思姑娘、靖兒曾經是朕的貴人?”厲隋睜大了眼睛問道。
王公公趕緊回道:“是的,皇上,皇上曾將她收入了後宮,封做貴人。”
這麽說,離別的前一晚,靖兒說的那些輕描淡寫的話都是省去了很多的內容的,她為何要那麽跟自己說?她為何不肯告訴朕真相呢?
婧兒的墳?她不是活的好好的麽?為何自己會給一個活著的人修墳?為了懷念?
厲隋又試探著問道:“朕還會幹些什麽?”
“皇上還會去延禧宮走走,看看。”
哦,自己在宮裏居然有喜歡的女子,是誰呢?這幾日妃嬪們來見,為何自己沒有什麽感?應該是哪一個呢?
厲隋想了半天,也沒有鎖定一個可能的目標,“誰住在延禧宮?”
“回皇上,是婧貴人,但是,宮裏已經沒有主子了,你不讓動婧貴人的東西,所以,那裏一直留著。”
王公公還沒說完,厲隋便起了身,“帶朕去看看。”
王公公快步走在前,幾十步的功夫,延禧宮就到了,厲隋輕輕地推開院門,院子裏一片靜謐。
梧桐樹下迎風飄**的秋千,還有房前,一簇簇盛開的花朵,蝴蝶在花叢中飛舞著,這一切都在夢裏出現過的。
厲隋覺得胸口開始發悶,腦袋也開始隱隱地悶聲疼痛,
他又向前推開延禧宮的宮門,四個小宮女聽到聲音,趕緊從奴婢房裏跑出來,見到王公公陪著皇上來了,趕緊跪伏在地,叩頭道:
“奴婢們,叩見皇上。”
厲隋好似沒有看見這四個大活人一樣,理都不理,他正急切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屏風上是婧兒穿過的白色內衣,婧兒睡過的現已冰冷的床榻,桌子上放著婧兒寫過的字,還有紙張,還有幹了的墨水,還有婧兒用過的量筆架子上的毛筆,梳妝台上,是婧兒用過的銅鏡,還有自己送給婧兒的簪花,隻是簡單的那麽幾樣,都在那裏擺著。
厲隋微微閉上眼,他看到了婧兒寫完字,回頭眼巴巴地看著自己,等著自己的表揚,他看到自己將婧兒從浴盆子裏撈出來抱在懷裏,他看到了婧兒充滿怒氣的緊張兮兮的小表情,
他看到了自己將婧兒抵在床欄上,忘情地親吻,她看到了婧兒癱在自己懷中的沉醉,
他回憶起婧兒瘋狂的心跳,因為不能承受,而破壞了自己寵幸她的“圖謀”,他想起接待樓蘭國使團的那一夜,婧兒的那一身簡潔明快的禮服,她想到婧兒憑著她的本事為自己為中原帝國爭光,他想起,微醺的自己,拉著婧兒的手,不肯放鬆。
他想起他曾經抱著奄奄一息的婧兒衝出浣衣局,他想起欣妃對婧兒曾經大打出手,她想起她曾經因為莊妃事件和迷香事件跪在自己麵前辯護。
厲隋回過頭,看到桌子上的那把雌匕,他一把抓住那把短刀,
他想起來,他因為大臣們逼迫,
把婧兒打入天牢,並下旨將她處死,他想起自己聽到婧兒的死訊,嘴裏噴出的那一口鮮血,
他想起了婧兒曾經十分用心地給自己做的無數的美味的膳食。
婧兒,朕終於明白,朕為何會悶悶不樂了,因為生命裏少了你,就少了光,沒有光明,如何快樂啊?!
厲隋的眼睛重新閃爍出奪人心魄的光芒,他手裏抓住那柄雌匕,快步走出延禧宮,見四個宮女還在那裏跪著,吩咐道:“大雅、小雅,你們幾個,將這延禧宮上上下下清理一番,所有的東西不要動。過幾日,這宮裏會來新的主子的。”
四個奴婢麵麵相覷,這延禧宮不是說好了不進外人的麽?皇上不是說了,這裏隻能留給婧貴人的麽?可是怎麽就變了?……
四個人又輕輕叩頭,道:“是!”
王公公聽著厲隋的話,急急地跟了上去,想著這皇上會把誰分到延禧宮呢?難道會有新來的貴人麽?怎麽自己會沒有聽說呢?
王公公想著想著就愣怔在原處,皇上不是失憶了麽?他怎麽記得大雅和小雅?!
天呐!老天爺啊!蒼天有眼啊!終於,皇上終於有記憶了!
王公公快步跟上厲隋,“皇上,咱們是不是又要去錢塘?”
厲隋白了他一眼,每次心思都能被他猜中,真沒意思,“嗯!”
王公公心裏仿佛被倒進了一罐蜜,別提有多甜!他的腳步也跟著輕快起來,是啊,要快些回去,這都一個多月了,離開的太久了,也不知這相思姑娘有沒有嫁給慕容公子。
皇上恢複記憶了,就少了這麽一點兒刺激!若是早知道,早就應該給他帶到這延禧宮裏來。
王公公又看到了一個英姿颯爽、意氣風發的皇上,再也不是一副六神無主,沒有活力的姿態了。
*
錢塘,望春樓的後廚內。
小二子快步走進來,
“老大,老大,那個吃蔬菜不能煎、炒、烹、炸的九爺又來了,說是剛剛下船,讓老大給他做一碗麵條吃,”
葉錦羽繼續在忙著手上的活計,沒有停下來,“他怎麽又來了?他可還好麽?”
小二子回道:“是啊,這個月他這是第二次來了,不知道這一次想住幾日。他看上去還行吧,還是那個表情,不像最開始來的時候那麽有喜色了。”
還是那副表情,就說明厲隋還是老樣子,記憶力沒有恢複,估計失眠的毛病也沒有好。傷勢應該也沒有惡化,是在向著好的方向發展吧。
肥牛見葉錦羽不停手,快步走過來,道:“老大,這些個菜我來做吧,你這身子骨剛剛硬朗些,這才下地沒幾天的,我們這大老爺們兒的額,什麽事兒都沒有,現在我們就多幹些,你給九爺做個麵條,然後就歇著吧,”
“待會兒朵兒就來了,不如慕容公子今日中午的飯食,也做麵條吧,慕容公子也愛吃這個。”
葉錦羽看了看肥牛,當初,真的是做了正確的決定,帶出來一幫好兄弟,
“好,那你接著幹吧,這幾個老板都很挑剔,謹慎些。”葉錦羽將手上的食材遞給肥牛,叮囑道。
“好的,你就放心吧。”
葉錦羽又動手給九王爺做麵,
葉錦羽做的很用心,她感覺給九王爺做吃食,就好像是在給厲隋做一樣,總想著他吃的時候,開心的神態,
不知不覺那麵條裏就帶了愛意滿滿。
葉錦羽端著麵,送到了九王爺的雅間兒,
九王爺正伏在桌上等著,聽見門聲,一回頭,就見了自己的麵,還有送麵的葉錦羽,便嘰裏呱啦地說起來:“婧兒,最近身體好些了麽?我看你這氣色,比上回來,好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