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七,是以安王為首以及那些確定參加侯爺及冠禮的重要賓客,一起去道觀商定次日舉行冠禮的具體時辰。

安王天還未亮便出發了,葉元夕望著身邊空****地位置,那裏地溫度漸漸冰涼,她睡意全無。

心裏像是裂開了一條血淋淋的口子,寒風不時灌入,冰凍了她所有地情緒。

尋常女人遇到這種事情,為了自尊和名節,拚著一死也會痛哭流涕,大鬧一場。可她卻不能這麽做,她逃掉過一次,卻逃不了第二次,她知道這是她咎由自取,更沒有資格為此哭鬧。

噔噔噔地腳步聲忽然在房間裏響起,卿雲小心翼翼地跑進來,不時回頭看兩眼生怕王爺會再回來。

最後跑到床邊,一看姑娘躺在那裏,麻木而平靜,像是沒有血肉和情緒地木頭人,頓時心生疼惜。

“姑、姑娘……”卿雲剛開口便紅了雙眼,一想到姑娘這幾日所受地屈辱,如果能成事還好,如果又失敗了,姑娘豈不是白白犧牲了清白。

“您一定要保重自己……”卿雲去握她的手,誰知剛碰上就被甩開了,葉元夕冷冰冰地看了她一眼,“又是父親來信了嗎?”

卿雲眼裏閃過一絲受傷,但更多的還是心疼,“是、是,信上說那些暗中盯梢葉家的人都撤走了,府裏暫時安全,叮囑姑娘要更謹慎行事。姑娘,您不用著急了,咱們還可以……”

“我已經做到這個地步了,還談何著急不著急的。”葉元夕臉上流露出嘲諷,“安王殿下此番來楹城,雖是為了協助侯爺行冠禮,但我聽他的意思,怕是還要在這裏待上十天半個月。”

“姑娘,事已至此,您一定要放寬心……”

“如何放寬心?”葉元夕又掃了她一眼,冷冰冰地說道:“侯爺已經注意到葉家,定會想盡辦法調查,盯梢葉家的人撤了,還會有別的動作我們防不勝防。這件事情還是要盡量處理比較穩妥,但明日是侯爺的及冠禮……”

葉元夕垂下眼皮思考起來,過了許久才又開口:“冠禮當日賓客眾多,防衛也布置地非常要緊,侯爺身邊也會圍著不少人,不是下手的好時機。”

“那姑娘的意思是?”卿雲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奴婢聽說,冠禮當日因府裏沒有名正言順的女主人,所以其他女眷也都不得參與。到時府裏的大部分護衛都會被調配去道觀,府裏防備鬆懈,我們就有機會先製住葉姑娘。”

“上次的計劃已經失敗了,你當真以為他們不會做任何防備嗎?”葉元夕坐起來,光滑瓷白的肩膀如同精美的瓷器,然而美中不足的是,這瓷器上分布著點點瑕疵。

卿雲看的眼皮一跳,忙拿過衣架上的衣裳為她披上。

“等冠禮之後,我們再行動。”葉元夕猛地縮了一下肩膀,儼然非常介意旁人與她有任何接觸,迅速搶過衣裳自己套上。

卿雲的雙手僵在半空中,看著這樣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姑娘,頓時哽咽地說不出話來。

午時前,葉錦羽收到雲雀地傳話,侯爺請她去沉閣用膳。但葉錦羽覺得她還沒有冷靜好,便大著膽子拒絕了。

原以為隻是垂死掙紮,或者糾纏一番後,她還是不得不去沉閣。沒想到雲雀回去回完話,不多時又跑過來告訴她,侯爺答應了。

葉錦羽錯愕地盯著他看了好片刻才揮手讓他退下。

“姑娘,我聽說此次為侯爺冠禮選定的讚冠者是袁家二少爺。”淩昭在她旁邊說道。

“袁植袁公子?”葉錦羽驚訝地向她確認道。

淩昭點頭,“對,我記得那位袁三姑娘對您一直有敵意,沒想到此次的讚冠者卻選中袁家的人,豈不是叫外人都知道侯爺看重袁家嗎。那以後那位袁三姑娘豈非更囂張跋扈!”

葉錦羽不甚在意地笑起來,“怕她作甚,我們不主動去招惹她,也盡量避免和她來往,她又能整出什麽幺蛾子。”

淩昭附和道:“您說的對,侯爺為了姑娘的安危,可是費了不少心思。那袁三姑娘還想對您動手,怕是還沒能近您的身,便被暗衛給解決了。”

葉錦羽斜睨過去,眼神變得十分危險,似笑非笑地質問道:“最近去了幾次沉閣?”

淩昭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在心裏認真算著自己去沉閣的次數,思來想去忽然意識到不對,再看姑娘的眼神變得冰冷起來,立刻站直身體解釋:“姑娘,淩昭對您的忠心天地可鑒,絕沒有為著侯爺做出欺瞞您的行徑。”

葉錦羽冷哼一聲,眼神回暖稍許,嘴上卻還是說道:“你是不會欺瞞我,但您最近總為侯爺說話表功的行為讓我很不滿。”

淩昭驚地一瞪眼,忙求饒:“姑娘,我是不忍心看您天天為侯爺的事情煩惱……”

“打住你的陳詞濫調,最近不要再在我麵前誇獎你那位侯爺,否則友盡。”葉錦羽抬起手在自己嘴上一拉,對她做了一個閉嘴的手勢。

淩昭雖然聽不懂最後那幾個字的意思,但也能感受到姑娘的警告非常嚴重,當即猛點頭,還非常配合地緊緊抿住嘴。

“對了,這兩日妙音有消息嗎?”葉錦羽同她閑話完,便一本正經的轉移了話題。

淩昭也正色道:“沒有,秦姑娘是回娘家了嗎?怎麽這麽長時間還沒有回來。”

聽完她的疑惑,葉錦羽突然反應過來,周司和邢敬的事情沒有多少人知道。

也不知道周司現在情況如何了?能不能醒過來,他又知道多少事情?

約莫是老天爺聽到了她的心聲,快到傍晚時,侯爺親自來了賦園。

葉錦羽有一瞬的無措,但人已經站在麵前,她又不能趕人走。反正現在表白過的人又不是她,隻要她繼續保持以前不回應的態度,尷尬的人就不是她。

對,就是這樣,不要慫。

“不知侯爺此時過來可是有什麽吩咐?”葉錦羽收拾好情緒,恭敬詢問。

厲隋盯著她看了一會兒,情緒不明,須臾後在她快承受不住的時候說道:“我收到了邢家別院那邊的消息。”

“是周司醒了嗎?”葉錦羽激動地張大了雙眼。

“算是吧,近兩日情況有所好轉,據大夫所說,應該很快便能葉醒。”厲隋點頭道。

“太好了,他肯定知道不少事情,說不定還能成為關鍵性的證人。”葉錦羽滿臉喜色,想了一會兒又說道:“明天是侯爺行冠禮的日子,您一定很忙,肯定顧不上別的事情。我想先去邢家別院守著,說不準周司明天就能醒過來了呢。”

最初追查父母的事情時,她是受了舅舅的指引,後來也想著幫葉如瀲完成這個心願。但隨著接觸這些事情的時間越來越長,她對那兩位素未謀麵的父母也產生了一些感情。

再加上最近做的那些夢,又讓她親眼見證了一些父母的往事,更近距離的接觸他們,她的好奇心和責任感全都被調動了起來。

所以她現在很迫切地想查清楚十年前的真相。

厲隋看她如此激動高興,也不自覺地勾起嘴角。上次他們不歡而散,他總是不能安心,隱約感到自己的安慰並沒有起到作用。

後來他們在夢裏遇到時,錦羽對他的疏離也讓他再次確定這種不安。他以為錦羽還沒有想明白他的話,就想多給她一些時間。

不想這小丫頭現在都開始明目張膽地避著他了,所以剛才一收到護衛的消息,他馬上就想到了能夠正當見她的理由。

現在看她如此開心,他覺得自己這個理由找的非常好,總算是有件事情辦到她心裏去了。

“嗯,明日一早我便派人送你過去,要是想在那裏住幾日也無妨,等本侯辦完這邊的事情就過去找你。”

“多謝侯爺。”葉錦羽起身向他行禮,厲隋伸手去阻她,隻是手剛抬了一半突然頓住,默默收回,當作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

“好了,快到晚膳時間了,本侯就先走了。”厲隋站起來,又深深看她一眼,便轉身離開了。

葉錦羽錯愕地抬起頭,目送他走出花廳,如果按照平時的套路,侯爺肯定會厚著臉皮吃晚飯。

可今天他不僅話少,態度也很平靜,剛才那中途收回的手,她也看到了。所以,現在是什麽情況?

被她拒絕太多次,想要放棄了嗎?

葉錦羽抿起嘴,是啊,以他的身份地位,想要什麽樣的女人沒有,憑什麽非要在她這個“不開竅又沒有情趣”的人身上浪費時間呢。

就算是普通男人追求姑娘時屢次受挫,也會想要放棄,更何況是堂堂侯爺,從來都是別人巴結討好他。

葉錦羽心裏忽然酸酸的、澀澀的,但又有種莫名的慶幸。

如果侯爺不再緊追不舍,她便也有了緩氣的機會。以她的性格,就算再喜歡,隻要對方冷著她,大概過不了多久她就能放下了吧。

次日一早,葉錦羽便在薑扉的護送下去到邢家別院。臨走前,她本想去隔壁同侯爺道個喜,隻是猶豫了一會兒就放棄了。

聽說及冠禮的程序很繁瑣,侯爺那裏肯定十分忙碌,她就不過去添亂了。

到了邢家別院,門口的小廝卻告訴她,邢公子和表姑娘出門去了,興許到傍晚才會回來。

葉錦羽本還想著先找秦妙音說會兒話,這下好了,她直接去廂房看周司的情況了。

“大夫,他今日的情況比著昨天怎麽樣?”葉錦羽看向守在此處的中年男人問道。

“有些微好轉,其實昨天夜裏他便恢複了一點意識,眼睛睜開了約莫一刻鍾便又睡下了。”許大夫說道。

葉錦羽驚喜道:“原來已經醒過一次了,有說話嗎?”

許大夫搖頭,“他昏迷了這麽久,能夠葉醒已是奇跡,依我看就算近日能找回六七成意識,但短時間內要他開口說話有點難。”

葉錦羽臉上的驚喜瞬間隕落大半,不過能醒來就有希望說話。她現在最不缺的就是時間,隻要那些想殺周司的人找不到這裏,讓她等多久都無妨。

此番來別院,她身邊沒有帶一個婢女,現在秦妙音又不在,等管家為她安排好住處,她便先回屋休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