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坐於屋內,今天,厲隋沒來找葉錦羽。想想也是,昨夜一晚未歸,今日清晨上朝,走的匆忙,定是被楚雲風的事情弄地焦頭爛額,現在正是困意纏身之際。

百無聊賴,葉錦羽接回醜奴兒後,便不知道幹什麽了。自從來此,便是閱讀和書畫也少了許多。

叮叮當當,一身宮裝,醜奴兒端著茶盤,腳踝係著紅繩,繩上掛著鈴鐺。盡管這對於她來說早已失了資格,可葉錦羽又怎會在意呢?開心便好。

直起腰板,葉錦羽一麵接過醜奴兒手上地茶盤,一麵說:“辛苦了。”

少女搖頭,表示不累,卻是沒有開口與葉錦羽說話。自剛才過後,醜奴兒臉頰的紅暈久久未消,像是散不去了一樣。

靜默地挨著葉錦羽並排坐下,醜奴兒就連呼吸都粗重了。

自顧飲茶,葉錦羽尷尬地咳嗽了兩聲,將某人驚到了自己地對麵。醜奴兒心知:自己逾越了。

端起茶杯,葉錦羽抿了一口茶水,抬頭,便是那凝聚在其身地含情雙眸,溫柔地叫人不敢直視,脈脈的讓人失了言語。一時教葉錦羽難以適應。

起身,轉進屋內,他徹底消失在了醜奴兒的視野。貼著牆,葉錦羽頹然地低下頭——愈發自卑了呢。

再抬頭,眼前是那成排的藏書,古香古色,都是足以傳世的珍品,落入其手,算是染了塵埃。

看著成排的書籍,其中也不乏竹簡,葉錦羽一時入迷。走上前,輕輕地撫摸那些泛黃的冊子,指尖沾染了汙穢,亦如心上蒙了塵灰——好一段時間過去了。

熟悉的名字,曆曆在目;熟悉的書聲,猶在耳邊。可惜,一切都恍如隔世,令人憶不起其中的明細了。

“《逍遙遊》、《論語》、《金剛經》……”

“《離騷》、《鬼刀》、《蓮華》。”

熟悉的書忽然闖入了他的眼簾,像是時隔多年的老友重逢,一時之間,眼底已是泛起了淚光,輕聲呢喃:“如馨、白沫……”

兩人,猶如兩名,一下子都久遠了。有些人,再也見不到了……有的人,淪落在他未知的天涯

小心翼翼地拿下,那根本就沒有封裝不能稱書的密典,真讓人懷念。隻可惜,都散了

拿著這兩本書走出房間。屋外,醜奴兒雙手置於腹間,默默地在原地守候,看著葉錦羽無意識地朝她這邊走來,沒有貼近,反倒往後挪了些距離,留待葉錦羽坐下了。

盤膝,葉錦羽摩挲著那據說是傳承許久的兩書,心中有點不是滋味,絕世秘籍,竟荒廢在了他的手中,若被白沫知曉,那可真叫個荒唐,指不定又要奚落他一番。

緩緩握拳,越攥越緊,葉錦羽一時竟想起了練武——聯想上次楚雲風在厲隋麵前對他的嘲弄,原本與世無爭的他不知為何又燃起了決心。

“文能提筆安天下,武能上馬定乾坤。”葉錦羽他早該料想的,“他以前,可真是個呆子……”

“沙沙沙——”醜奴兒朝葉錦羽這邊爬了過來,看著他發紅的眼眶,些許淚滴在那打轉,心裏難受。

悄然舉起衣袖,醜奴兒默默地為葉錦羽拭去眼淚。

“謝謝……”

沒有說話,醜奴兒在葉錦羽的餘光裏點了點頭。

“殿下,您這是什麽?”本不該多嘴的事,卻架不住醜奴兒的好奇。一般人不會回答,甚至訓斥,到了葉錦羽這兒全都化作一聲輕笑,“老朋友,送給我的一些老物件。”

話沒錯,醜奴兒卻是不忿地說:“殿下還不老呢!”

望著和自己年紀相仿的女孩這般較真,葉錦羽破涕為笑,連說了幾聲“是是是”。

俗話說:“打蛇上棍。”借此機會,醜奴兒反倒是“不依不饒”地追問起厲俊辭,“對了,殿下,您到底是什麽身份啊?”

一愣,葉錦羽笑了笑,打趣說:“你都叫我殿下了,還不知我什麽身份。”

“我隻知道住這種大房子的都叫殿下。”

“那伺候人的也是?”

醜奴兒低頭,沒了言語。沒有明說,她也知曉陛下口中的那些人就是太監了,當然,也包括她這體製外的“宮女”。不過這般說辭,也算照顧到了她的麵子——隻要不把自己看扁,她便不算,不是嗎?

沒待醜奴兒回答,葉錦羽便徑直說了,“我是那前朝葉家的孩子,如今暫住於皇宮,要算的話,我差不多相當於一個王侯吧。”

醜奴兒似懂非懂,點了點頭,湊到葉錦羽耳邊,小聲呢喃,“那您比起那些兩三品的大員如何?”小心翼翼,生怕給某人聽到的樣子。

葉錦羽斜睨一眼,心裏也算明了了些許,嘴上卻是漫不經心,“比起他們,我算是強點吧……”

再看醜奴兒,她已是輕籲一氣,心安許多了。

拿著兩本書,葉錦羽招呼醜奴兒一番收拾,便準備一道出門。

與吳寒通過話,並了解厲隋此刻正在補覺,葉錦羽這才算心安。帶著醜奴兒,兩人一道出了宮門。這次,他們朝著薛府去了,就是如今“國丈”——薛武的府邸。

市井熙攘,而這達官顯貴的地盤,卻是有幾分安靜。

各家公子現在正“本本分分”地對付學業,腦中卻想著晚上的一晌纏綿。當然,這隻是一小部分不學無術之徒,對於更多的紈絝子弟來說,他們可不是真的紈絝。

薛府,離皇宮很近,隻緣最近換了新址。隨著薛家的回歸天子腳下,宣告著這曾經輝煌的家族在沒落之後重新完成了他們的複興。

葉錦羽領著醜奴兒,來到了薛府的門口。看著那塊牌匾,醜奴兒一時間竟是恍惚失神,不再動彈了。

此行,葉錦羽自然是帶著他的目的——找薛武練武,對於身後醜奴兒的關注,在此刻也就少上了幾分。

“叩叩——”

隨著一陣敲門聲,屋內的門官為葉錦羽開了門,見著是他的到來,曾經唯唯諾諾的門官更是多了幾分小心,殷勤地迎上來與葉錦羽攀談了。

先是俯身行禮,緊接著門官手往府內一瞥,示意葉錦羽與醜奴兒進府。

搖了搖頭,葉錦羽並未抬腳,也未有回應,自顧說:“薛大人在家嗎?”

“在的,在的。”門官說完,便朝府內跑去,跑到薛武麵前,與他道了此事。

“大人,寧王來了。”

座上,正飲茶的薛武一愣,“什麽寧王?”

門官見他未有反應,一拍大腿,“就是那葉家的孩子,前些日子雖拒絕了封地,但殿下還是給了他職位,哎呀!就是前太子!”

“哦。”淡漠地點了點頭,薛武對著所謂的“寧王”殿下不以為意,他當日雖奇怪於葉錦羽的大膽,但看他至今也未有掀起什麽波浪,便對他沒了好奇,更別談關注。

如今,厲隋的皇位可是越坐越穩,若無變數,他這國舅的位置怕是都能傳給自己的下一代。至於那小小葉錦羽,若厲隋心善,尚還能留他一命;若厲隋厭煩,都無需他推波助瀾,那葉錦羽頃刻之間便可化作那齏粉。

沒有封地,妄稱“寧王”,不過是一個笑話。念及於此,薛武不由得更看輕了葉錦羽幾分。

“大人。”

“好了好了。”薛武擺擺手,放下茶碗,起身,拍了拍衣裳,“我去見他就是。”

等候許久,葉錦羽仍沒見到薛武的身影;在他身後,醜奴兒卻是一幅扭捏情狀,頗為不安。

“殿下,要不……我們還是走吧……”

疑惑著回頭,葉錦羽才發現醜奴兒快連站都站不穩了,連忙攙扶,“怎麽了?生病了?”

搖了搖頭,醜奴兒臉色難看,卻還是強忍著沒有說話,隻是低頭,不看那薛府的方向了。

回眸,葉錦羽看著那大匾,目露疑惑之色,再看看醜奴兒,她的臉色更是在青白之間流轉。

“你跟這薛府是否有淵源?”說著,葉錦羽手上的力氣卻在不經意間加大了幾分。

往後一縮,醜奴兒更為驚惶,身體不斷輕顫,抱緊了自己,額頭溢出汗絲,臉色慘白。

“啊,原來是寧王殿下到來,有失遠迎啊!”屋內,薛武邁著闊步,快速朝葉錦羽這邊走來,一邊抱拳。

無暇顧及醜奴兒,葉錦羽也就回身,回以禮數,“無礙無礙。”

身後,醜奴兒撐著膝蓋,勉強站立。在葉錦羽的身體遮掩下,倒也沒露出太多“破綻”。低頭,屈身,也無任何異常。

薛武雖有些彎彎腸子,但對人對事,還算頗為直爽,說話也是開門見山,“殿下此番到來,有何貴幹?”

葉錦羽再拜,從袖中取出隨身攜帶的《蓮華》與《鬼刀》,呈置薛武麵前,“吾欲練此功法,可宮內位置太小,無法翻騰。聽說大人府內有一練武場,設施齊全,故想借來一用。”

接過兩書,薛武隨意翻了幾頁。秘籍本無恙,更不是什麽邪功,可他心中卻總有那麽幾分惴惴不安,“萬一……這小子學此功法是想行刺陛下……”

“不妥不妥!”薛武連說兩聲,慌忙將書遞回,算是拒絕了。

緊盯著葉錦羽,若他還敢有下一步行動,薛武他必定將其告發。

無奈,葉錦羽牽著醜奴兒,轉身欲走。

感受著那來自掌心的溫柔,原本內心如小鹿亂撞的醜奴兒也安寧了。

領著醜奴兒,葉錦羽準備去下一處地方。即使被拒絕,也不勉強,畢竟也不是人人都得賣他這個麵子,想開了。

可在他身後,薛武卻急忙招來一位家中小輩,指著葉錦羽離去的方向,說著一番自編的說辭,“小子,那葉錦羽手上有兩本功法,很有可能就是為了行刺陛下而練。你去給我盯著他,一有什麽狀況連忙回來報告於我!”

“是!”那薛家小輩點頭,連忙跟了上去。

路上,從達官府邸走向平民市井間,行人多了不少。花花綠綠的飾品和著香氣騰騰的美食,一切,都讓醜奴兒是那麽心動,就連剛才那緊張都被其拋之腦後。

眼見臨近中午,正是吃中飯的好時間。

葉錦羽為自己的瑣事奔波,沒有時間觀念,可她醜奴兒卻看得到這天色,立即提議,“殿下……”

可話音未落,四遭便是百姓好奇的眼神,連忙捂住醜奴兒的嘴,葉錦羽匆忙逃到了另一片人流,無奈地看著自己身上的衣袍,又看了一眼身邊的醜奴兒,說:“在外,還是不要叫我殿下為好,以免人群中有不法之徒,圖謀不軌。”

似懂非懂,醜奴兒點了點頭,“那我該叫你什麽呢?”

不知,葉錦羽腦海裏也沒個概念,揮了揮手,“隨你。”

“那我叫你大人?”點著嘴唇,醜奴兒看著厲俊辭。

“不行,還是很容易暴露。”葉錦羽說著,但口是心非的他隻是不太習慣這特殊的身份。

摟著厲俊辭的胳膊,蹭了蹭,醜奴兒自顧紅了臉頰,“那我以後叫你錦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