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聽越迷糊,杜懿心想:“這小子真的是來道歉的?”再抬眼,看那青城子已是搖搖晃晃,隨時都要趴在桌上地模樣,心中更是篤定了這個念想。

青城子:“您……您能原諒我嗎?就讓我們杯酒釋恩仇,可好?”

看後生晚輩笑臉撲紅,跌跌撞撞,開始碰倒那些酒杯地狼狽模樣,杜懿不禁有些心軟。

青城子又給自己滿上了一杯酒,杜懿見狀,連忙也給自己來上了一杯。

舉酒,青城子用盡全身力氣直立起身子,“祝杜大人仕途一帆風順!”

聽聞此言,杜懿也禁不住端起酒杯,與青城子的酒杯碰在一起。

“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

這杯飲盡,青城子立即酒力不支,撲倒在酒桌之上,一動不動,很快就打起了呼嚕。

見他已然睡熟,心思複雜地杜懿也開始喝著那剩下地酒水,一杯接著一杯,心中還念想著,“這也是青城子地一番心意!”不禁感慨。

“難道是我錯怪這小子了?”杜懿搖了搖頭,管它舊事如何,都罷了。

待想盡一切,開始認認真真品嚐那酒水之時,杜懿隻覺得這酒雖和平日裏喝的濁酒相同,但那回味卻久久無法散去,一點一點,在口中沉積,最終演化出那不亞於清酒的甘美與熱烈。

明明意識尚還清醒,酒力還好的杜懿竟是沒有任何感覺地睡著了,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然而,就在杜懿剛趴下的那一刻,青城子立即直立起了腰杆,臉色正常,哪還有剛才那幅醉的不成人樣的姿態,一揮衣袖,腋下如有葉葉清風生,將他托起。

看著睡熟的杜懿,青城子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神秘的笑容,走到他的身邊,默默地凝視杜懿那沒什麽胡須,有些剛毅的麵龐,低語:“杜懿,我們還真是有緣呢!”

凝視許久,青城子最終還是直立起身。身體又開始向天花板上飄去,最後整個人消失在了這間屋內,隻留下了一聲莫名的輕歎,“哎……”

回眸,臨走之前再看一眼杜懿。

青城子:“新年快樂,做個好夢……以及,年年順利……”說到這最後一句時,青城子低下了頭

城牆邊,破舊的房屋裏傳來了幾聲辱罵

大過年,可這城牆邊一間屋內卻不怎麽安寧。

“於耿啊,於耿!你是不是又把我的首飾拿出去當了一個?”薛九玉看著眼前的男子,簡直就氣不打一處來。

今天她可是好不容易起了個早床,結果發現於耿跑出去了,等他再回來,就發現他手上多了個布袋。一把奪過,打開一看,裏麵可是有足足五十兩銀子,她實在是想不通於耿哪來的這麽多錢,隨即便想定是他典當了自己的首飾。

不由於耿分說,薛九玉直接提起於耿的耳朵把他往屋子裏拽。於耿雖不瘦弱,但哪裏抵得過武將世家出身的薛九玉手上那股巧勁?

把布袋甩在於耿臉上,薛九玉麵色陰沉,“說!這些錢是不是你把我那嫁妝裏的首飾典當了?”

於耿正要開口,薛九玉就轉身朝屋內跑去。於耿站起欲跟,卻不料薛九玉已經鎖上了房門。

“九玉、九玉!你聽我解釋……”

正在氣頭上的薛九玉哪還聽的進於耿的話?他一個窮書生,能勉勉強強來到京城趕考,就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哪能弄到這麽多錢財!典當事小,若是還幹了那些偷雞摸狗的蠢事,她薛九玉第一個把於耿送進監獄。

翻找許久,薛九玉始終找不見自己平常在屋內佩戴的那根金釵,一咬銀牙,想著自己的金釵大概也就於耿手中的那個數。

轉身,薛九玉推開房門。門外,於耿捧著那袋銀兩,默默地呆立在原地。

“你是不是把我的金釵賣了?”薛九玉已然紅了眼眶。

“九玉你別哭啊!”見心愛的人淚眼婆娑,於耿一時竟有些不知所措。

掌風呼嘯而來,於耿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離於耿的臉龐尚還有一寸的距離,薛九玉的手腕被人握住了。

“哼!”薛九玉怒視那人,才發現是厲隋一行。

“姐,你先別生氣啊,先聽姐夫說完好不好啊?”

住手,薛九玉雙手抱胸,“你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厲隋玩味一笑,舉起右手,“你說的是我手中的這根金釵?”

一把奪過,薛九玉看了一眼厲隋,又把金釵收到胸口,“關你屁事!”

至於她看於耿的表情,變的更為不善了。

拍了拍於耿的肩膀,厲隋看著尚在發愣的於耿,笑了笑。後者反應過來,連忙把布袋伸向薛九玉。當然,在於耿沒解釋清楚這錢從何而來的時候,她薛九玉是堅決不會收的。

於耿單手拿著那銀兩,撓了撓頭。

“娘子,這是這兩年來我自己幫人寫信寫文章的書稿費,今天拿到錢莊去換的整錢。”

聽聞此言,薛九玉瞥了一眼於耿,心想:“怎麽可能,兩人一年就要用掉三十兩銀子,這是京城裏最差的開銷了。”

看薛九玉不信,於耿連忙拿出自錢莊開出來的收據。

“你看,我把我賺的那些錢多餘的都存在錢莊裏了,自我兩年前來到京城,一直到現在,一年都有個五百錢的收益,直到今年十一月左右,我才湊齊這五十兩呢!”

“娘子,你難道沒覺得我們最近的夥食便好了嗎?”說完,於耿看著薛九玉,靦腆地笑了。

依舊抱著胸,薛九玉至此都還是半信半疑。一邊,厲隋、葉錦羽以及醜奴兒站在那裏如同三個傻子,都不免有些尷尬。

見薛九玉遲遲不肯收下自己的一番心意,於耿不免有些著急。張開臂膀,直接將願意委身自己的美人擁進懷中。

於耿:“九玉,自從你正式搬來跟我在一起這三個月,真是苦了你了。”

眼眶紅的厲害,薛九玉回應的聲音已然帶上了哭腔,“為什麽不在錢莊裏多存會?”

於耿笑了,“等我考上進士,入朝為官,還要這點錢財作甚?”

“咳咳!”厲隋站在一邊,咳嗽了兩聲,眼神不善。

於耿和薛九玉都不是見皇上小家子氣的人,私底見麵更是沒有跪見。

“怎麽?我家相公還需要你這位皇帝陛下舞弊?”

“我……”厲隋側過頭,“我什麽都沒有聽到。”

“嗚嗚——”擦了擦眼角的一兩滴淚水,薛九玉對厲隋一行人冷冰冰地說:“你們到這來幹什麽?我們小戶人家可招待不起三位。”

哈哈一笑,這次是三個人一起尬笑了。

“我們特地過來說聲新年好!”

“不需要!”薛九玉一如在薛家做小姐那般倔強,捧起於耿的臉,看著眼前有些木訥、有些死板的呆子,滿眼的溫柔,“我隻要我家相公跟我說新年好!”

“哎呀!你們快走!”薛九玉攬著於耿進屋,腳步匆忙,手中捏著布袋,握得很緊很緊,她有些害羞了

看著兩人,厲隋笑了笑,在他身後,葉錦羽的臉上也勾起了一抹笑來,至於醜奴兒,她很高興,也很豔羨

“那我們走了!”

薛九玉沒有回頭,隻在將入未入那道門檻之前停下了腳步,“沒事別經常來,別把我父親引來了,還有那個九九,什麽事都要先和厲隋商量商量,別這麽孩子氣了。以及……謝謝……”

說完,薛九玉和於耿徹底消失在了門後。三人回眸,再不見二人纏綿的背影了

屋內,剛把房門關上的薛九玉已然繃不住了,嘴邊是笑,眼角卻是淚水,轉過身,摟著於耿的脖子,不肯放手。一雙水靈靈的眼睛看著於耿,讓後者有些許不適。

扣著太陽穴,於耿:“娘子,要不我們把大婚時未完成的行房做了?”

巧笑一聲,薛九玉的大腿勾上了於耿的腰,讓那呆板書生腹中泛起邪火,來了感覺。

“想什麽呢?”薛九玉狠狠地點了一下於耿的太陽穴,立馬下來,左手叉腰,右手舉起布袋,“你去青樓隨便點個妓。女都不止這麽多錢呢!就五十兩?你還想要老娘的**,那我豈不鮮花插在牛糞上了?”

“那我這實在忍不住了,要不你把五十兩還我,我去青樓要個老鴇?”於耿滿臉的壞笑。

一拳打在肚子上,險些給於耿打成了蝦仁,薛九玉大聲吼道:“不許去!”

於耿嘟嘟嘴,眼眶中淚水開始打轉,勉強一笑,“那你要我做到什麽,才肯行房呢?”

薛九玉:“拿你的大紅袍,做我的春宵被!”說完,她便拿著那一袋銀子跑回屋,把門鎖上了。

“哎……”於耿站在原地,小聲嘀咕,“又不是沒睡在一起過,就是怎麽都不願……行……房……”說完,於耿還顧自點了點手指,那模樣,可憐兮兮。

突然想起了什麽,於耿衝著那緊閉的房門大叫:“九玉,要是我沒考上進士咋辦?”

門後,薛九玉輕輕地細說一句,“我信你,我等你。”胸口,是那永遠不會讓她發愁的錢財,此間,卻有別樣的感覺。

屋外,厲隋帶著葉錦羽和醜奴兒離開,往城門的方向走去。一路上,三人雖沒有言語,但嘴角都抿著笑容。

厲隋牽著葉錦羽的手,葉錦羽癡癡地看著厲隋的背影,到臉紅不能忍耐的時分,猛然轉頭,看沿路,一片喜氣洋洋的大紅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