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陽111野趣(4)

蔣東升這位遠道而來的客人在夏家自然受到了熱情接待,夏石三特意讓人去打酒買肉來招待他,拉著他陪著自己喝了兩杯。

蔣東升一見麵便被石三爺的光頭震撼了,等到老頭給他斟滿了一白碗高粱酒,用蒲扇大的手使勁拍著他肩膀勸酒的時候,他差點一頭栽到麵前的海碗裏。蔣東升這邊剛陪著夏老頭喝了一口,老夏家的幾個年輕後生也都回來了,清一色的大光頭,加上那一臉的匪氣和鼓鼓的腱子肉,蔣東升差點誤以為自己住進土匪窩了。

他扭頭去看夏陽,正好瞧見他家夏陽跟隻小兔子似的坐在一窩土狼裏邊,正在那捧著一碗飯小口吃著,跟旁邊那些個五大三粗的小子比起來斯文的多。隻是別家的兔子急了也就是跳牆,他家夏陽急紅了眼睛可是會咬人的,他當初就趁黑親了一口,嘴都差點被咬豁了。

蔣東升吃飯的時候時不時的去瞧夏陽,他還不敢正眼去看,隻偷偷摸摸的用眼角餘光瞄一下。瞧著旁邊的一個光頭年輕人給夏陽夾了一筷子茄子,就這一筷子都把夏陽碗給堆尖了——蔣東升心裏這個急啊,他家夏陽平時就不太喜歡吃茄子,現在燒地烏七八糟的黑炭似的可怎麽吃?

夏陽端著碗沒一點浪費的意思,一口口吃進去。蔣東升知道他天熱的時候吃不下東西,正想去接過夏陽的飯碗替他吃了,坐在一邊的夏誌飛搶先了,張口道:“哥,大伯母說飯碗不夠用,讓我跟你用跟一個!”

夏陽端著碗湊到弟弟嘴邊,拿勺子喂他。夏誌飛激動地繃直了小身板在椅子上筆挺坐好,夏陽給什麽,他就吃什麽。這孩子吃的多,一碗飯大半進了他的肚子,夏陽摸摸他的肚子,又給喂了小半碗。

蔣東升在那邊也鬆了口氣,瞧著他們兄弟親親熱熱的合吃一碗飯,又有點羨慕。夏陽在京城裏要是也能跟夏誌飛這樣聽話就好了,往常他按著夏陽坐在腿上,強行喂他喝點熱牛奶都要費不少勁。

蔣東升酒量不錯,喝了一碗高粱酒也隻是臉色微紅,夏石三高興的又拍了他肩膀一下,給他差點震到桌子底下。石三爺哈哈笑道:“喝酒上臉?這好啊,這樣的人不容易醉,來來來,再喝一碗!”

蔣東升一邊喝酒,一邊往夏陽那邊瞄,瞧著夏陽笑了,便跟著高興,看見夏陽皺眉,便立刻小心自己的坐姿和用詞。至於和石三爺聊的是什麽內容倒記不太清了,高粱酒後勁大,喝的他頭有些暈暈乎乎的。

夏家幾個小孩也跟著吃了個肚皮滾圓,正在那一人一碗冬瓜燉五花肉努力用筷子扒著吃,幾個玉米餅泡了肉湯也吃的噴香。

蔣東升會來事兒,他來夏家的時候給稱了幾斤三色水果糖,又在供銷社買了幾條好煙,拆開了分給夏家的人們。這禮物一發頓時就讓大人小孩都高興起來,物質缺乏的年代,這就算不錯的禮品了。等到吃完飯,夏家人瞧著蔣東升也親近了幾分。

尤其是幾個小孩一人含了一塊水果糖,又接過蔣東升送他們的幾隻鐵皮小青蛙,眼睛都瞪直了。在瞧見爺爺揮手同意之後,這才接過那個能上發條的鐵皮青蛙一哄而散,跑去別處炫耀去了。蔣東升帶來的幾件小孩玩具受到歡迎,幾家年輕後生接了煙,也對他熱情起來,很快便拍著肩膀稱兄道弟。

夏夜涼爽,農忙了一天的人們也都早早休息了,隻剩下精力充沛的年輕人們還在三五成群的在外頭聊天玩耍。蔣東升入鄉隨俗,學著夏家幾個堂哥的模樣,拉著夏陽去了麥場那兒聽故事。

雖說已經開始家庭聯產承包土地了,可分了地,各大隊的人依舊習慣輪流守著麥場。這次守夜的是大隊裏的一個瘸腿老頭,他年紀大,知道的也多,總是會講些神神道道的傳奇故事,半真半假的聽得人著迷。

老頭搬了一捆麥稈來放下,自己坐在上麵磕了磕水煙袋,慢吞吞開始講故事,“很久以前啊,多久呢,我也記不得了,那時候咱們這邊黑水潭裏有個怪物,天生地養的,肚子餓了便在黑水潭裏打滾,它這一興風作雨的咱們大夥兒可就遭了秧。這可怎麽辦呢,於是大家就寫信去京城,國家派了人來瞧了瞧,帶著個專門在水裏喘氣的‘水牢兒’,三天三夜不上來也沒事!”

夏陽在麥垛上翻了個身,心裏猜那大概說的是潛水員背著的氧氣設備,村人不懂,本能的誇大了許多,這麽聽著倒是新鮮有趣起來。他一邊聽著跟時代同步改編的神話故事,一邊眯著眼睛看天上的繁星,耳邊還有蛐蛐兒的叫聲,一時全身都放鬆了。

幾個年輕人憋不住催促了幾句,電影隊不來放電影的日子,聽故事便成了他們最大的愛好。

瘸腿老頭沉吟一下,等大家都在催了,這才繼續慢悠悠的講起來,“最後弄的動靜太大,都驚動了部隊,還是部隊用十輛卡車才把那怪物拖上來。等到它上岸的時候,大家才瞧見弄了半天撈上來的是一條不大的小黑蛇,盤在個瓦盆裏,見到人圍過來看還把腦袋使勁往裏頭縮。後來考察人員來給它拍照,可怎麽也都照不出全貌,硬是扯開一瞧,喝!這哪裏是條小黑蛇啊,它腦門上冒著一截角,眼睛裏也有青火苗一跳一跳的,這分明就是一條還沒長大的小蛟啊!”

旁邊幾個年輕人低聲驚叫起來,立刻又被同來的給捂住了嘴巴,一起緊張的聽故事。

“哎喲這可不得了,這小蛟退了皮之後那便是龍王爺呀,哪裏能得罪呢!可是也不能把它放在這裏禍害鄉親們,考察隊的人便和大家夥商量著讓它繼續在黑水潭裏養著,隻是臨放走前給它脖子上係了一條紅繩,這才給馴服了,讓它記得自己是有主的,不許再隨便刮風下雨了……考察隊的同誌們拿著□語錄語重心長的教導它,要好好為人民服務……”

蔣東升在麥垛上聽的津津有味,他覺得這挺有意思的,他從小到大還沒聽過這樣的故事。旁邊幾個年輕人還在那興致勃勃的追問:“那後來呢?”

夏陽眼皮都沒動一下,小聲嘀咕一句:“後來都給說哭了吧。”

蔣東升沒憋住撲哧一聲笑出來,忙咳了一聲,問道:“真有這個黑水潭嗎?”

不等瘸腿老頭回答,旁邊幾個年輕人立刻提高了幾分聲音,哼道:“當然有!就在我們七隊那邊,挨著小樹林那裏!”

他這話說話立刻就有人不服氣了,質問道:“憑什麽是你們七隊的,我們二隊也挨著黑水潭,我還說那是我們的呢!”這話立刻就引起其他幾個小青年的響應,紛紛叫嚷起來,“就是!憑什麽是你們七隊的啊!”

“老夏家的你們還敢搶?都剃了大光頭了還好意思搶啊!”有聽出二隊那邊是夏家兄弟在幫腔的,立刻扯著嗓子嚷嚷開了。

蔣東升咿了一聲,趴在麥垛上豎起耳朵聽八卦,他也挺好奇老夏家怎麽都剃了大光頭。

七隊有個嘴皮子利索的,一來二去就給說清楚了。原來老夏家人丁多,叔伯親戚不少,幾家的小子們又都是十七八歲的年紀,農忙還好,閑了湊在一起都是好惹事的,略微閑了點,便湊在一起晚上出去胡鬧。

現在鄉裏正抓這樣的“小流氓”呢,幾年不響的大喇叭也天天吆喝著要“打擊投機倒把犯罪行為”,夏家幾個小子又都是習慣用拳頭說話的,幾個人湊在一起紮堆遊**,人高馬大的格外顯眼,幾次出去打架都差點被逮著。夏石三對小子們打架也就忍了,抓回去抽一頓的事兒,偏還有跟著城裏學著留長頭發穿喇叭褲的,這娘們兒一樣的造型可把石三爺氣壞了,老頭一怒之下壓著幾個孫子挨個去剃了光頭,自己也順便剃了個頭發。

石三爺本意是簡單理個頭發,隻是這光頭別人剃也就罷了,他們全家這麽一弄,更顯出一臉的凶狠匪氣,嚇得剃頭的夥計差點沒敢收錢。夏家幾個小子都是最愛臭美的年紀,這次可真是遭了秧,跟掉了尾巴毛的公雞似的沒精打采了好一陣。

有人敢拿這件事說道,頓時就勾起了夏家堂兄們的怒氣,年輕人原本就火氣大,幾句話的功夫便起了爭執。兩邊互不相讓,眼瞅著就要抄家夥打起來,瘸腿老頭忙吆喝著讓他們都坐下,繼續給講了個《白蛇傳》的故事給他們聽,這才讓兩夥人都消停下來。

蔣東升側身躺在麥垛上聽著,枕著手臂聽得意興闌珊,倒是看夏陽的時間更長些。他湊到夏陽跟前,跟他咬耳朵道:“我們去瞧瞧那個黑水潭吧?”

夏陽聞見他身上的酒氣,往後躲了躲,皺眉道:“去那幹嗎?”

蔣東升伸手抱住他,在他耳邊道:“我就是好奇,想看一眼。再說了,我這一身的汗也該洗洗了,不然晚上我就這麽臭烘烘的抱著你睡……”他酒意上來幾分,在那邊嘀嘀咕咕的說個沒完。

夏陽被他纏地不行,隻得起身帶他去了黑水潭那邊。和傳奇故事裏講的有幾分相似,剛進小樹林就聽到黑水潭裏嘩嘩的水流聲,再走近了,便感覺到一陣涼爽的水霧撲麵而來,夏日的炎熱都去了幾分。

蔣東升在水潭旁邊洗了把臉,清醒了不少,他想要下水卻被夏陽攔住了,夏陽道:“你別亂來,掉進去我可撈不動你。”

蔣東升這會兒還算聽話,自己到岸邊不遠處找了幹淨的青石塊坐下,坐了一會便開始閉上眼睛休息。

夏陽知道他怕熱,這幾天在自己家可能都沒休息好,這邊涼快,讓他多呆一會歇歇也好。他在一邊撿起幾顆小石子打水漂,手腕力道控製的好,一連飛出去好遠才聽到咕咚一聲掉入水中的聲音。夏陽自己玩了一會,忍不住用手進水潭裏劃了一下,白天熱,這會兒水裏竟然還是帶著溫度的。

蔣東升在岸邊的樹下睡了好一會才醒過來,他去紅星農場找人也費了不少功夫,又跟京城裏的霍明他們通了電話,聯係了其他要辦的事兒,這幾天一直沒有休息好。石三爺幾碗高粱酒灌下去,便有幾分醉意了,這會兒睡了下,又被夏夜裏的涼風拂麵,清醒了不少。

他喊了夏陽一聲,周圍並不見夏陽的身影,他心裏跳了一下,立刻起身向水潭邊上走過去,還沒等開口再喊,便聽見那邊有悉悉索索的水聲。

一個身影在水潭裏背過身正在洗浴,他站在靠近岸邊的地方,水隻沒過腰部,彎腰衝洗的時候帶起背部一道優美的弧線。水潭旁的樹影斑駁,映襯地地那人身影也搖曳了幾分,連捧水時清晰可聞的水聲也帶了幾分難言的意味,聲聲落入心底。

蔣東升看著那一汪墨色般黑沉的水潭眯起眼睛,站在岸邊看了好一會才慢慢脫下衣服,也走進水潭裏。

夏陽聽見聲音回頭,他這會兒剛洗完,頭發也被順手向後攏去,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甚至還有水珠順著睫毛落下。蔣東升借著月光看著他,順著額頭一直看到小腹,在被水隱去的地方看了一會,繼而又抬起頭來盯著夏陽的脖子——那裏掛著一個紅繩拴著的小棉布袋。

“你怎麽下來了?你別動,我走過去,那邊水深,你別亂動啊。”

蔣東升酒意又上來了,聽不太清夏陽的話,但是見夏陽向他走過來,便站在齊腰深的水裏不動。直到夏陽走近了,他才伸手一把摟住夏陽,埋頭挨著他蹭了蹭。手指勾到那條紅色的絲線,模糊想起剛才聽過的傳奇故事,那黑色的小蛟不聽話,給帶了紅線便認了主人溫順起來,他也給夏陽戴上了一條,那麽夏陽也會一直都屬於他的吧?

蔣東升勾著那條紅線把玩一會,手指又順著往下,輕輕觸碰那個貼在夏陽胸前的小棉布袋,裏頭放著他的一對小金鈴鐺。蔣東升心裏也像是被酒氣浸染的微醺,抬頭按住夏陽的後腦,讓他仰起頭來跟自己親吻。

蔣東升俯□,貼著夏陽的唇一點一點親吻著,他如今是一個生澀又熱情的毛頭小子,恨不得把自己會的那點本事全部拿來討好夏陽。等到用舌尖抵開夏陽的唇,探了舌頭進去舔舐吮吸,更是無法克製地加重了喘息,把夏陽使勁摟在懷裏。

夏陽個子比他矮,這會兒在水裏行動困難,瞧著蔣東升越來越起勁,便掙紮了一下,拿舌頭推了他的出去,含糊道:“別在這,去、去那邊的樹蔭底下。”

蔣東升抬手抱起他,向夏陽指著的那處淺水地走過去。夏陽在水裏沒有了落腳點,下意識的盤腿勾住蔣東升的腰,攀附在他身上。這個小動作讓兩人貼的極近,走動和水流的輕微摩擦都讓兩人的身體灼熱起來,蔣東升的鼻息又加重了幾分,噴在夏陽脖頸上他戰栗了一下。

作者有話要說:

“語言的藝術”篇:

等出黑眼圈的夏誌飛:我哥腫麽還不回來……

蔣東升:還得再等一會。

夏誌飛:什麽?

蔣東升(看表):爭取淩晨4點前結束吧。

夏陽(惱怒):蔣東升你給我住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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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完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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