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4、鷹擊長空
訓練的任務在加重,開始上了一些偵查課目。蔣東升心裏有數,他之前和雲虎在武城打靶的時候,曾經聽38軍的三色迷彩教官提過,79年打越南的時候,他們沒有專門的偵察兵,所謂的狙擊步槍也不過是老兵自己綁了一個粗糙的瞄準鏡湊合上去用,吃了大虧。
而此刻,他們這樣密集的特種訓練課目,很有可能就是為雲南邊境上的戰事準備的。
郭教員仿佛是一隻獨眼的狠厲鷹隼,盯著這些年輕的士兵,在他們經過大量訓練已經疲憊不堪的情況下,再壓榨出他們最後一分力量,突破這個極限。他訓兵毫不含糊,人又不愛說話,整個人陰沉沉的,如果不是長期呆在一起,怕是第一次見麵的人容易對這個一臉刀疤的男人沒幾分好感。
蔣東升緊跟上郭教員的訓練進程,他知道這個時候多糾正一分錯誤,到了戰場上便會多一分的保命機會。他們沒有實戰經驗,這幾年的太平日子,讓軍中已經隱隱鬆懈下來。
射擊班的這些兵十分爭氣,他們不但跟上了訓練速度,甚至每個人都磨練出自己的一技之長。蔣東升在其中更是爭氣,他像是一塊海綿,不停的取長補短,就連一向習慣黑臉的郭教員也難得誇讚了他幾句。
隔月,初步測試81式槍械的任務圓滿完成。
郭教員對這些各大軍區選送上來的射擊能手們,也露出了幾分好臉色。他站在自己帶的這些兵前麵,終於能感覺到他們身上的幾分血氣,這才是真正合格的軍人。軍人本身就是一種武器,他們出鞘見血,保家衛國,容不得絲毫的優柔寡斷!
這一項任務結束之後,並沒有立刻將這些精挑細選上來的尖子兵送回原部隊,而是開了一場動員大會。如同蔣東升所預料,他們下一站的目的地,是雲南邊境。
蔣東升坐在小板凳上,挺直了腰背,如同一支筆直的標槍。他盯著前麵貼在紅色幕布上的一串動員號召口令,眼神裏微微動了下,繼而變得更堅定了。
郭教員送走了自己來京城後帶的第一批兵,但是卻沒有離開京城,而是去拜訪了京城軍區的一位參謀長。
郭教員名叫郭興,他這次來京,是被軍部幾個老家夥特意邀請來做81-自動步槍特訓的。前些年文化運動,這些軍部的老家夥都受了些磨難,如今剛好過一些,便心心念念想著整頓軍中各項事宜,其中最關鍵的就是士兵的戰鬥能力和武器槍械的革新推廣。
郭興騎著自己破舊的自行車,他的腿腳似乎有些殘疾,平時走路慢還看不出,騎車的時候便有些微的吃力。他一路騎車去了一個小胡同,敲開了參謀長的院門。
接待他的那位參謀長,一開門就愣住了,“你,你是郭興?”
郭興站在那微微點頭,臉上露出一個勉強稱得上笑的表情,卻將那道刀疤擠壓的越發扭曲,顯出幾分可怖。
參謀長哽咽著說不出話,他還記得他當年陪著羅大將一同在大比武上瞧見郭興的樣子,當年二十歲出頭的郭興,笑容爽朗,怎想不過十幾年的時間,竟然活像變了一個人。
參謀長對著他眼睛發澀,卻是抖了半天唇一句話也安慰不出來,“你……你這些年,受苦了。”
郭教員對此,隻是默默的舉起手緩慢而堅定地行了一個軍禮,他緩緩的張開口,用粗糙沙啞的聲音說出了同十幾年前一樣的話:“74軍124團郭興,前來報道,向參謀長和羅大將問好。”
十幾年過去了,當初那個在第一次全軍大比武上奪了第一的硬朗小夥子,已經徹底變了樣子,他當年是佩戴著軍功章來京城提出全軍教學法的,而如今奉命回到京城,卻是一身的刀疤、滿眼的陰霾,像是一隻獨居久了的困獸,再不敢相信他人。
這樣的落差,幾乎讓接待他的那位參謀長落了淚。
“羅大將去了國外治療,他臨走的時候,一再打申請希望能調你回來,說你是不可多得的軍事天才……他要是知道你現在回來帶兵,一定會很高興。”參謀長請了他進來,遞了一杯茶給他不無感慨的道。“你回京的時候,正好是首長離開的日子,可惜還是錯開了一步。”
郭教員接過茶的手頓了下,沙啞著聲音道:“怎麽,羅將軍他身體不好嗎?”
參謀長跟了羅大將很長時間,可謂是老部下,聽見他問也沒瞞著,道:“將軍的事情有些特殊,他去年剛回了軍部,身體一直不好,在京城治療。就這一年,光給你打申請就打了五次啊。”
“是。”郭興捧著茶,眼神裏微微有些情緒起伏,連聲音也更加低啞了幾分。“他是我的老首長,更對我有知遇之恩。”當年要不是羅大將慧眼識英雄,他一個毫無身份背景的小兵又怎麽會有那樣大放光彩的機會?要不是羅大將一再的推薦和堅持,小小的一個郭興,也不會成為全軍第一人。
參謀長想起當年,也是一陣唏噓,同郭興聊了一陣,又把話題轉到了他最近帶著的兵上。他在京城久居,又是京城軍區裏的,對軍區大院裏的事情知道的還算清楚。
“你去的那個訓練基地裏,有沒有一個姓蔣的男孩?大概十九歲的年紀,個子很高……”參謀長想了想,又拍著手笑道,“對了,還很能吃,一頓飯能趕上五個人吃的多。”
郭興微微皺眉,“你是說蔣東升?怎麽,你認識?”
參謀長笑笑,道:“見過幾次,你還記得當初和羅大將一起坐在主.席台上看全軍大比武的蔣老嗎?這孩子就是蔣老家的。”
郭興眼神略微跳了下,似乎有點想不到,“竟然是蔣家的少爺?”
“是啊,聽說小時候身體不太好被蔣老養在身邊,老爺子手把手教出來的。他在部隊表現的還好嗎,是不是打槍好,又難管教,讓你恨得牙癢癢啊?”
郭興提起自己帶出來的兵,神情也難得放鬆了些,唇角帶了點笑意道:“剛開始是難管,不過後來多訓練幾天就好了,他槍械不錯,是個好苗子。培養好了,假以時日一定可以……”他說道這裏,卻是自己把話斷住了,端著杯子喝了口茶,也不再繼續說下去。他能教的,無非是怎樣做一個兵王,之前不知道蔣東升的身份,還可以把一身的本事教給他,但是蔣家那樣的門第,哪裏會讓蔣東升當一輩子的小兵。
無論是如今萬一挑一選出來的偵察兵也好,還是以後成為全軍大比武上最厲害的兵王也好,說白了,都是戰場上的高級炮灰。
郭興想到這裏,卻又忍不住皺眉,如果當真是蔣家的人,為什麽又會一起被選去當了前線上的偵察兵?
參謀長在和郭興談論蔣東升,而此刻在蔣老住的地方,也來了幾位訪客,談論間,也提起了蔣東升的名字。
蔣老的書房裏來了三位訪客,其中一個身著灰色便裝的男人坐在那,身後跟著的兩個人雖然也穿了便服,但是一身硬朗的軍人氣息無論如何也遮掩不住。為首的灰衣男人大概三十幾歲的年紀,坐在那正和蔣老談笑,很是熟稔的樣子,“之前就聽吳輝他們幾個說了,聽說小公子槍法不錯,很有天分,沒想到在其他方麵也很有天賦啊。”
蔣老這段時間也聽了不少部隊裏打來的關於蔣東升的報告,一直密切關注著這臭小子,聽見那人誇還隻當他在說軍營裏的表現,笑了擺手道:“那小子還嫩著呢,也就會打幾槍罷了,還得多鍛煉鍛煉,才是個好兵。”
灰衣男人身後站著的一個人忍不住插嘴道:“老爺子您太謙虛了,蔣少和雲虎上次跟我們一起野外訓練過,我瞧見他打過幾次靶,那可真是沒得說!”
蔣老嗬嗬笑了,卻是把這番話默認下來,他的孫子,那的確是有幾分本事的。他看了灰衣男人,關切道:“對了,小嶽你這次怎麽回來的這麽早?那邊的事情忙完了?”
“其實,我這次來有些事想求您老人家幫忙。”灰衣男人咳嗽了一下,衝後麵使了個眼色。
後麵的吳輝立刻接了話,道:“上次首長忙著去b國出任務,沒能及時聽到我們匯報,等回來知道蔣少的時候,讓第五工業部那幫人搶了先。這回我們首長一回來就立刻來求您老人家了……”他臉色還帶著幾分黝黑,瞧著是常年出任務的,仔細看卻是當初在武城的時候一直誇讚蔣東升的那位三色迷彩。
旁邊另一個瞧著憨厚些的,也張口道:“老首長,我一直聽吳輝說起,隻是任務太忙,沒來得及拜訪,一直想瞧瞧東升呢。”他當年是蔣老手底下的兵,喊一聲老首長也不為過,說著又歎了一句,“我當初還抱過他,一轉眼都成大小夥子了,要是能瞧瞧他怎麽本事那就好了。”
蔣老對著這幾位也不客氣,笑罵道:“猴崽子,還跟我這兒打上親情牌了?你們這一個個的,跟著小嶽在外頭出了幾年任務,別的沒學會,我看啊,坑蒙拐騙一個沒少學!”
灰衣男人坐在那隻笑不說話,顯然是對自己的教育還是有幾分自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