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不管在哪兒總是要過年的,眼看馬上就要過年了,外麵家家戶戶貼春聯,備年貨,夏陽也跟著準備了些。

孫姨已經收拾好了搬到這邊的四合院裏來住,她很感激夏陽,隻肯收那一個月五十的工錢,其餘的一份也不多要,夏陽非要給她便要跟夏陽仔細算飯錢和房租。那會兒還用糧票,孫姨覺得夏陽能再多管他們老兩口吃飯,便是十分值得感謝的了。

夏陽沒有辦法,隻好先結算一各月的工錢給孫姨,讓她給老伴兒買藥吃,別耽誤了治療。蔣東升知道之後,更是給帶著去醫院瞧了,還買了不少的藥給他。孫叔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來,腿腳稍微利索一點,就非要孫姨把他搬到前院門房那裏,每天總要堅持看守一陣子。

王小虎在那邊跟他一起站崗,有的時候一老一少兩個人還聊上幾句,慢慢熟悉了,互相也親近起來。孫叔是一個好脾氣的人,他早些年走南闖北,去過不少地方,見識也多,無意幾句話便能帶出一個小故事,這可讓王小虎高興壞了,他最喜歡聽故事,有事沒事兒就去找孫叔聽故事去。

孫叔早年間走丟的那個孩子,現在算算也約莫著有十七八歲,正是王小虎這麽大的年紀,難免就有幾分愛屋及烏的意思,王小虎問什麽便笑嗬嗬的給他講什麽。

“叔,你去過這麽多地方啊,知道的真多!”王小虎聽完一個故事忍不住感歎了一句。

“是啊,是去過不少地方,我和你孫姨的孩子要是能找到的話,現在應該也跟你一般大。不過他是正月裏的生日,你還得喊一聲哥哪,嗬嗬……”孫叔是老來得子,三十多歲才剛有了兒子,可沒想幾歲就走丟了,再也沒尋見。要不是因為兒子在京城丟的,帶著幾分希望才住在這兒不肯離開,要不然早就回老家種田去了。想起來心裏又有幾分難過,笑容都有點發苦了。

“叔,你別擔心,沒準兒我哥他長大了還能自己回來,你別難過了……”王小虎撓了撓頭,也覺得自己問錯了話,忙拿了旁邊桌上的一個花瓶道:“叔,你看這個是什麽時候的花瓶啊,小夏說這個太髒了,讓我拿出來洗洗曬曬,這會兒洗幹淨了仔細一看還挺漂亮的。”

孫叔也順著他的手看過去,略微看了一眼就道:“喲,這個花瓶不錯,就是你這樣洗不幹淨,拿點粗鹽略微打磨一下,你把這個底下的印洗出來我仔細瞧瞧。”

王小虎原本是轉移話題,這會兒聽見孫叔說,忙應了一聲去洗花瓶去了。等到收拾幹淨再拿回來的時候,孫叔已經帶上了他的老花鏡,一臉鄭重的接過這花瓶查看起來,還真有幾分架勢。

“這瓶子不錯,還是隻官窯的瓶子。你瞧,這瓷瓶底下的印微微隆起,而且內部是晶瑩白色,這就說明是個真貨。”孫叔坐在那掂量了一下手裏的花瓶,沉吟一下道,“這個挺大的,值些錢吧。你去跟小夏說一聲,讓他單獨把這個挑出來放,這個不錯。”

王小虎抱著瓶子去找夏陽了,他走路太快,讓坐在大門口的孫叔喊了幾聲,讓他小心點別摔了手裏的瓶子。

夏陽當初就是看著這個花瓶挺別致,特意挑出來,想借用它給插幾天的臘梅花,擺在屋裏應個景。沒想到這隨手一挑,還挑中了一個寶貝,當下就跟王小虎一起過來了。夏陽對字畫懂的多,對瓷器也隻是略懂點皮毛,這會兒倒是向孫叔虛心求教起來。

孫叔有點緊張,夏陽如今可是他的小老板,這麽鄭重其事的來聽倒是讓他說話有些磕巴了,“其實我也就隻能看出個大概,早些年我的腿還能動的時候,跟著一個南方老板收過一段時間古董。具體的我也說不出來,但是多少也學會‘看’一點了,像是這樣的瓶子應該能值個幾十塊錢,要是有人看中了,要一百塊應該也是可以的……雖然現在這些老舊物件不值錢了,不過運到南邊還能倒騰出一點錢來,我覺得留著還是不錯的。”

夏陽點點頭,他知道這麽個情況,北方是政治中心,自然就比較嚴格一些,尤其是京城附近更是時刻聽著上麵的風聲,這些古董目前在市場上真貨率很高,而且還相當便宜。他之前也動過點心思,但是一來沒有時間,二來這是一個費時費力的投資買賣,他手頭資金有限,花錢買升值還是有點等不及。

說白了,古董,就是有錢人才玩兒的東西,夏陽目前的主要問題還是想解決溫飽和夏媽媽的醫療費用,這些他動心,卻又在猶豫。

好在現在遇到了一個孫叔,他做過這樣的買賣,看多了眼睛自然是有獨到之處,有的時候看古董完全就是靠感覺了,能看出那些好的來。雖然不能保證個個都是珍品,但十個裏麵七八個真貨是跑不了的。

孫叔會瞧古董,這是夏陽沒想到的一個意外之喜,他看著這宅子裏的古董,又開始動心想買了。略微想了想,便對孫叔道:“這樣吧,我給您安排個活,中院裏麵還有不少類似這樣的古董玩意兒,我也不會處理,就先都收起來了,這些以後都給您負責,就是擦拭好了,然後歸類整理一下。”

孫叔自然是答應的,他拖著傷腿,這段時間越發覺得自己是個累贅,發現能有些自己可以做的事,自己也在這兒住的心安。而且他以前的老本行也是倒騰這些古舊物件,收拾起來,算得上得心應手。

夏陽這邊逐漸步入正軌,孫叔把那些物件都一一寫好、重新按價格再造新冊,孫姨每天裁製衣服還幫他們做飯,夏陽負責給那批的確良布料打紙板,準備以後要做的衣服樣式。王小虎同誌站崗收拾院子,偶爾還給大家唱一兩支軍歌提提神,很是和樂融融。

幾個人守著個大院子也得過年,王小虎去買了兩個大紅燈籠來掛上,隻是裏麵是點蠟燭的,夜裏掛起來到沒有那麽亮,隻顯出一點柔和的紅光來。大家夥又買了紅紙來寫春聯,這套四合院的門可多了去了,前門拱門後院門的就七八個,更別說這每個院子就有十多間房子,真要是貼起春聯來可是寫不過來。

夏陽在前門大門上寫了一副大些的春聯,跟往年在家裏的時候一樣,依舊是他姥爺家常貼的那副:

忠厚傳家遠,詩書濟世長,橫批:國泰民安。

中院裏麵的春聯是應了孫姨夫婦的要求,寫了喜慶的“迎春報喜”“年年有餘”之類的,王小虎那副沒啥要求,夏陽挑著吉利的寫了,他樂嗬嗬的就去貼了。倒是夏陽住的那個房間門前貼的有點問題,王小虎把橫批的紅紙裁的有點寬了,夏陽看了半天,還是忍不住讓他重新裁了一份貼上去。

重新貼好了空白的紅紙,夏陽站在凳子上直接提筆寫,因為剛下了雪,幹脆就寫了關於雪的春聯,這會兒橫批也簡單,提了“瑞雪豐年”四個字。夏陽手腕兒穩,字也漂亮,隻是剛寫了兩個字就被人從後邊抱住了,夏陽慌得忙去穩住手裏端的那盤墨汁,還沒等他喊出聲,倒是後麵那個突然襲擊的先哎喲了一句。

“你這用的什麽墨啊,呸呸呸……”蔣東升沒留神被夏陽手上的毛筆抹了一道,從眉毛一下劃到嘴唇,吃了一嘴的墨水渣子,皺著眉頭叫苦不迭。

夏陽挑眉看他,嘴角憋不住想笑,“你活該,誰讓你突然過來的,快放開我,我還差兩個字就寫完了。”

蔣東升不放,還在那狡辯,“不行,我剛看你站在椅子上都還墊腳呢,摔著怎麽辦,我抱著你寫吧?”說著又往上托了托夏陽,像是抱小孩似的給抱住了大半個身子,隻騰出了他的手讓他繼續寫春聯。“喏,就這樣,你寫吧。”

夏陽皺著眉頭看看他,發現那人抱得挺樂嗬,也懶得跟他爭了,回頭去寫剩下的兩個字,“那你再往旁邊靠一下,我夠不著。”

“好。”蔣東升接過夏陽手裏的墨汁盤子,單手抱住他,抬高了讓他去修改,“這樣?再往左邊點?”

夏陽抬了手去寫,常年習字手腕穩穩的,字體也行雲流水一般的俊逸漂亮,“行了,別晃啊。”

“瑞雪豐年,嗬嗬,這個寫的不錯,明年一定是個大豐收。”蔣東升笑著念了一遍,怎麽瞧怎麽喜歡,就是臉上一道墨水印子,笑起來有點滑稽。

夏陽自己也看了一眼春聯,瞧著也還滿意,過年就圖個吉祥喜慶,這樣就很好了,“今年是猴年啊……”

蔣東升嗯了一聲,抱著夏陽往屋裏去,也不急著抹掉那半張臉的墨跡,反而先坐下了。他把夏陽扣住了,讓小孩坐在他腿上,從兜裏掏出一個紅包來給他,道:“看看,我給你準備的壓歲錢,怎麽樣,我對你不錯吧?夏陽,你給我準備了麽?”

“這是長輩給晚輩的,我不要你的。”夏陽想了想,把那個紅包又推給蔣東升,“要不我再轉送給你?這樣就扯平了。”

蔣東升才不想跟他扯平,也就是找了這麽個理由,想著法子逗夏陽開心罷了。他知道夏陽小,怕他想家鬧著要回去呢,這會兒幹脆抱著夏陽不放,非讓他也送自己一個什麽禮物才行。

夏陽看了看蔣東升那半臉墨汁,琢磨著再多幾道也無妨了,就用筆尖還未幹的墨汁在他腦門上寫了一個“王”字,“唔,既然今年是猴年,我就送你一個‘王’字吧。不是說,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麽……”

蔣東升頂著腦門上的“王”字怒目而視,“你這不是誇我吧?!”

夏陽撲哧一下樂了,笑的手裏的毛筆都拿不住,“誇、誇你呢,哈哈哈!”

蔣東升半真半假的跟夏陽鬧了一會,到底還是沒舍得把那墨汁蹭到夏陽的小臉上。

“對了,你把那些衣服給靜姐她們送去了沒?”夏陽跟他鬧了一會,問道。他和孫姨抓緊時間趕工,總算在除夕夜之前做好了五件黑呢子大衣,剩下兩件因為是給長輩捎帶的,所以也不多著急,那五件就托蔣東升先給她們送過去了,他記得這些女孩好像要在除夕夜舞會上要穿。“怎麽樣,她們穿著合身嗎,有沒有哪兒需要修改?”

“送去了,她們很喜歡,當場就把手工費給了,”蔣東升指了指桌子上,“喏,桌上那個紅包裏的就是。”

夏陽拿筆尖去戳蔣東升腦門上的那個“王”,“那不是你給我的壓歲錢?”

蔣東升正色道:“我跟你可是同輩,怎麽能給你壓歲錢啊,要不你喊我一聲哥,我考慮考慮……”說著就在小孩屁股上拍了一下,“喊一聲給一塊錢怎麽樣?”

夏陽被他拍的臉都紅了,推開他從他腿上下來,“我才不喊。”他拿過那個紅包打開看了,裏麵是三百塊錢,想來是霍靜她們幾位姑娘很滿意,多給了些。

蔣東升從兜裏又掏出一個卡片,遞給夏陽,道:“她們說衣服很好看,過年也沒什麽給你的,讓我給你送了一張舞會的入場券。”

這個入場券挺難得的,內部招待用的,一般人進不去。夏陽接過來翻開看了,裏麵簡單的寫了時間和地點,他對舞會倒是沒什麽興趣,上一世他這個時候還在姥爺家裏寒窗苦讀呢,模糊記得後來幾年倒是對跳舞這件事情打壓了幾次,直到他來京城上大學那會兒還管的比較嚴格。

蔣東升起來把臉洗了,拿著大白毛巾一邊擦臉一邊過來,道:“我也有票,一早就準備帶你去玩兒了,明天你收拾一下,我帶你過去?”

夏陽對跳舞倒是興趣卻卻,略微翻了一下就不怎麽在意了,對蔣東升道:“這個再說吧,我讓你給我買的衣服你買了嗎?”

“買了,在門口那個袋子裏。”蔣東升覺得臉上墨汁實在難聞,忍不住又返回去再洗了一遍臉。“你試試看,合適不,我也不知道你喜歡什麽樣的,就買了好幾套。”

“什麽好幾套?我不是讓你幫我買一件男士襯衫嗎,我想拆開了做樣板……”夏陽有點奇怪,門口哪裏有什麽袋子,有個裝的半滿的麻袋還差多。他拖過那個來打開一看,裏麵全都是小孩穿的衣服,差不多正是他穿的型號,襯衫毛衣還有帽子圍巾,連加絨的棉鞋都有好幾雙。

蔣東升終於把臉洗幹淨了,瞧見夏陽打開那個袋子,笑嗬嗬的道:“來來,快試試,我也沒買過這些,還是霍明幫我參謀的,他家有個表弟,這麽穿挺漂亮,我就給你也買了點。”

夏陽有點頭疼,他拿出那件小孩穿的襯衫,看了看又放回去,這個當樣板可是不行的啊,還有裏麵的那些衣服沒一件是的確良布料能做的,這真是……

“我之前跟你說的是,買一件男式襯衫,這個太小了。”夏陽拿著手裏的衣服給蔣東升比劃了一下,“你看,隻能我穿。”

蔣東升有點疑惑,“就是給你穿的啊。”他看了那些衣服一眼,似乎有點明白了,“你不喜歡?沒事,還有時間,我明天帶你再去買點,前幾天霍明剛分錢了,你別替我省著,夠你用的,放心吧。”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就是想要件襯衫,算了算了,就這樣吧,我再擴大一點,自己打紙板吧。”夏陽歎了口氣把衣服收回去,蔣東升一如既往的用衣服和錢來討好,這種幼稚的手段還真是一點都沒變。

“那你穿上試試?”蔣東升坐在那興致勃勃的看著夏陽,大有親眼瞧著他換衣服的架勢。“那個小毛衣很好看,你穿那個吧?我覺得那個素色格子的圖案很適合你。”

夏陽順著看了一眼,那裏麵有一個矮領的毛衣,顏色款式都還不錯,尤其上上麵還用鉤針織了一個小領結,用白色的線勾勒出來一圈,相當可愛。夏陽看著看著,忽然想起來一個以前很流行衣服——假領子。

假領子又叫經濟領,是專門做的襯衫的一小片領子,因為當時布料少,的確良又供不應求,慢慢的就開始流行起這個來了。假領子沒有袖子,隻有一個領子和一小片布料,露出來的部分跟真的襯衫一模一樣,隻要不脫外套根本沒人發現。

夏陽眼睛越來越亮,幹脆起身去找了筆和報紙,在報紙上一口氣打出版型,略微一估算,做這麽一個常人大小的假領子僅需要半尺布,這比他之前預算做襯衣的布料節省了太多,一件襯衣可是需要五尺多的布料啊!

蔣東升托著下巴有點鬱悶的看夏陽忙活,這怎麽還畫起來了啊,夏陽能幹是好事,但是也得試一下衣服,享受一下不是。他剛才一進門就想好了,等會兒還準備幫夏陽換衣服呢!現在看看夏陽這麽個埋頭畫圖的勁頭,估計一時半會是不會停筆了,唉。

作者有話要說:

我是有氣場的夏下陽同學篇:

蔣東升:夏陽,我是你的什麽?

夏陽:你是我的王……吧。

蔣東升:咱能商量一下,不加後麵那個語氣詞麽……

夏陽(斜視一眼):成啊,你喊我一聲哥,嗯哼?

蔣東升:陽陽,你媽媽說不能這樣打擊報複別人的t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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