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忽然找來的那個出手布料的有些奇怪,竟然是臨市來的,但是因為有之前紡織廠的一位副廠長作陪,倒是也說的通。畢竟這樣的二、三等布料並不是每個都要的。如今能拿出這樣大一筆錢的可不多,敢買的也不多。

蔣東升恰巧就是這樣一個。

見麵的地方實是樸實,竟然是國營三廠的倉庫,這倒是讓夏陽打消了一些顧慮。四九城的這幾位主兒們各自都有各自的門路,能京城地界上坑他們的,可是少之又少。隻要貨京城廠子的倉庫裏,就等於一半進了嘴裏,不怕它跑出去。

出手布料的自稱是針織廠的小廠長,他看起來有些急,緊跟蔣東升身邊說著什麽。

蔣東升那幾位都是實踐出來的老手,又本就帶著些疑心,瞧見他著急,更是拖慢了腳步。這樣的廠子京城周圍太多,臨市也有不少,查起來要費些功夫。

那打開幾個倉庫門,小心道:“這些都是們廠壓了兩三年的布料了,總是積倉庫裏也不是辦法,去年挪到這邊來的……”

夏陽後麵檢查布料,他心細,很快就看出些不對勁。這裏的倉庫老舊,有些地方都發黴了,但是布料卻摸起來幹燥,一點損傷也沒有。仔細留意,還能看到門口一些車子留下的痕跡,像是被匆匆忙忙從別處搬來的。而且顯然是太倉促了,裏麵布料品種不同,針織廠裏竟然還有大批的化纖的確良麵料。

夏陽收回手,看了一眼那位自稱廠長的,出聲問道:“這些怎麽算價格呢?”

那個男愣了下,立刻道:“就按照們之前收的那個價格……不,比他們還低,怎麽樣?”他看了看蔣東升那邊,見到那幾位也挺感興趣,便直接報了價格,“這些總共是三間倉庫的布料,具體的們也沒算,數量太多,算起來實是太麻煩了。那個,總共收三萬塊,行麽?押金就交三千塊,交了押金之後,其餘的款子半年內付清就可以了。”

蔣東升看了夏陽一眼,瞧見他點頭,也就答應下來,“好,那一個星期之後來這兒給押金。”

那個男明顯送了一口氣,一疊聲的答應下來。

甘越盯著那個看了一會,看到那男額頭直冒汗才移開視線,他走過去附蔣東升耳邊道:“東哥,有點不對勁,覺得他心虛。”

蔣東升笑了下,不動聲色的用兩能聽見的聲音小聲回道:“知道。”

這個所作所為都是想要急著出手,蔣東升一早就看出來了,不過他心裏想的跟夏陽一樣,布料又不咬手,不拿白不拿。隻要接下來的一個禮拜裏查清來路沒問題,正好給夏陽用,蔣東升還記得,夏陽那個畫服裝款式圖的本子上,可是有不少的裙子,這批的確良布料量足,用上正好。

夏陽還檢查布料,樣子認真極了,隻是他個子還矮,遇到太高的地方就得踮起腳來查看。甘越走過去,一把將他抱起來,托高了讓他去檢查,那模樣像是疼愛弟弟的兄長。

蔣東升一邊看著也沒攔他們,他一直聽甘越抱怨說沒個弟弟陪他,這會兒怕是把夏陽當成弟弟哄著了。霍明也跟著看了一眼,笑道:“他們兩個到是挺玩兒的來的。”

胖子顧辛樂了,道:“可不是,倆都沒什麽心眼,這樣才有共同語言啊!”

蔣東升一直盯著夏陽那邊看,瞧著甘越摔不著他,這才回了顧辛一句,“少貧兩句吧,回頭他們倆聽見了收拾,別求饒。”

顧辛舉手投降,那兩位他如今誰也惹不起,甘越是直腸子,說話的方式都有點暴力更何況是動手了,夏陽他更不敢得罪,他還求著夏陽做衣服呢!

軍區小樓裏。

蔣夫客廳裏一直等著,直到張參謀進來才眼睛一亮,道:“怎麽樣?他們收了嗎?”

張參謀點點頭,謹慎的看了旁邊的保姆一眼,蔣夫立刻對保姆道:“去外麵的廚房看看,晚上先生要回來,做一道他愛吃的菜。”

保姆本就是她挑來的,聽見吩咐,也不多說話便去了廚房。

張參謀俯□壓低聲音道:“收了。怕他們查出來,找了一間小的國營針織廠轉手,大部分是二等品和三等品,怕他們不收,又加了一部分一等品進去。不過就算這些都能做出衣服,質量也好不到哪裏去……”

一般也隻有二、三等品才積壓庫房裏,隻有質量好的東西才能允許往外賣,所以那年頭一件東西用許多年,衣服也能好幾個孩子輪流穿,質量不好,便不允許銷售,私自販賣的定義還很模糊,想要按個“投機倒把”的罪名也不難。

蔣夫聽了很滿意,“還當他能有多厲害,看著吧,撿了這些破爛回去,遲早要毀這些上麵。”

張參謀沉吟了一下,又道:“可是這次來的不止是他一個,霍家的也暗中查了下,好像對這件事挺意。”

蔣夫眼珠轉動一下,微微斂眉,很快又鬆開了眉頭,哼道:“查吧,能查到什麽?反正都是他自願買下的,到時候出了事,怪的了誰?”

“可是這次為了讓他們盡快買下那批布料,也有一部分是好的,從紡織廠調過來的時候是王局長簽的字……”張參謀還想說什麽,卻聽到門口一陣腳步聲,抬頭去看來是蔣宏,忙行了一個軍禮。

蔣宏門口看到警衛員還,就有些不滿了,進來之後又看到張參謀更是麵色不好。蔣宏同他說了幾句,便讓他出去了,轉身對蔣夫道:“怎麽回事?不是說了不許再調警衛員過來了嗎,門口怎麽還有一個?還有張參謀怎麽也過來了?”

蔣夫挨了訓斥卻也不敢說什麽,她這幾天一直過的不太如意。

尤其是前幾天擅自動了蔣老的警衛員,弄出那樣大的一陣動靜,被蔣老叫了去訓斥了一頓。蔣老對她一直是帶著些不滿,如今更是說出了幾句較嚴厲的話,言語裏再三警告她擅自越權,太過引注目了。

蔣夫對蔣老還是十分顧忌的,但是她又有些不服氣,她這個家裏低聲下氣這麽多年,如今丟了東西,竟然連多叫幾個警衛員來都不行麽?因此今天被蔣宏再提起,她沒再解釋,也不肯再道歉,保持了沉默。

蔣宏心情也不好,黑著個臉坐沙發上道:“把事情弄成這樣,平白讓家看笑話。”

蔣夫坐一旁,帶著些埋怨道:“知道,老爺子一直都看不上,他覺得不配住這裏。”

蔣宏脾氣也大起來,他雖然有些事做的不太對,但是對父親還是尊重的,“別拿爸說事兒!不是也幫找了嗎,是自己找不出……到底丟了什麽?!”

蔣夫抬頭看著他,眼眶有些發紅,帶著些哽咽道:“說了就信嗎?如果說房間裏丟了東西,是寶貝兒子拿的,也信嗎?現那樣維護著東升,連咱們易安被他打的滿身是血也不管……”

蔣宏皺起眉頭,“怎麽又說起東升了?而且上次易安受傷,不是他親口說跟東升沒關係?不要把事情混一起,這次是做的不對,即便是要調警衛員來,也要經過爸的允許,還沒有這樣的權利!”

蔣夫臉上有些發白,低頭不語。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強嫁入蔣家,實有些勉強了。更何況當年還是用了些手段,又碰上那樣的政治運動才能得手,要不是十多年跟蔣宏身邊挨過最苦的那段時間,怕是蔣老根本就不會承認她。她覺得不平,認真想起來又帶了幾分對蘇荷和她兒子蔣東升的嫉恨,眼角的那點淚光早已退得幹幹淨淨。

“東升這段時間一直好好的家念書,沒看到爸書房裏掛著的字?那是他過年的時候寫的,不要總說他外麵打架惹禍,易安受傷了,也要找找自己的原因,看以前也未必是東升打的。”蔣宏心裏還是不願意看到自己的兩個兒子起矛盾,試著勸道。“是做母親的,知道也有難處,但是孩子們現大了,得讓他們兄弟親近些,以後也好互相扶持。東升雖然愛闖禍,但是絕對不會偷拿家裏的東西,再說了,他想要什麽說就是了,用得著偷麽?這也是他的家……”

蔣夫臉上繃得緊緊的,十分難看,她想說些討蔣宏歡心的話,但是喉嚨裏哽了幾次終於還是咽不下那口氣。幹脆一口咬死了,道:“反正就是丟了東西,而且是蔣東升拿的,不說是為了家裏著想……不想家說兒子偷到家裏來。”

蔣宏從來沒有見過妻子這樣不識大體,他心裏憋著氣,幹脆起身去了書房,不再跟她爭執。

蔣夫那裏靜坐了一會,眼裏閃爍過幾道光,她撫摸著沙發上的軟綿扶手,這裏的確比之前住的那個筒子樓條件好了太多。不止是物質,還有這也的身份帶來的榮譽,她年輕時候的衝動,婚後的多年隱忍,都是為了現。

她起身去了樓上,路過蔣宏的書房略微停頓了一下腳步,便又去了自己的房間。她跟了蔣宏這麽多年,知道這個男並不如表麵上那樣聰明,他自己沒有什麽想法,往往聽了別的話便開始動搖。就像現聽了蔣月幾句話,就開始覺得蔣東升好一樣,她隻要多重複幾次、多做些樣子給他看,蔣宏就會重新重視起她和蔣易安。

蔣夫來到自己房間,把那個黃木盒子再次打開,裏麵已經空了,她敲了敲盒子的頂端,發出咚咚的空響聲,顯然是有夾層的。略微用力掰開盒子頂上的一處,露出裏麵夾著的一張泛黃紙條,上麵的字跡已經有些模糊,但是依然還能看的清楚那是一封報平安的家書。但是會藏這種地方,就表明它不止是一封回信了,連上麵的地址都不再那麽簡單。

蔣夫看了一眼,便將那個紙條撕地粉碎,她心裏有些後怕,這個紙條暴露出來,蔣東升真一路找過去,怕是蔣家再沒有一個可以寬恕她。

能來偷走照片的隻有一個,那必定是蔣東升,她從沒想過蔣東升敢這個家、敢她房間裏亂翻撒野,所以東西雖然藏著,但也沒多隱蔽。如今看來,是要讓“那個”換一個地方了。

蔣宏書房裏一夜未出來,他想蔣東升,也想蘇荷。

直到淩晨蔣宏才掐掉指尖燃著的煙頭,疲憊的用手揉了揉臉,歎了口氣。他一想到蘇荷便是滿心的愧疚,終究是他對不起蘇荷,這麽多年來他不肯重返軍區大院的這個二層小樓,不止是因為這裏失去了一個未出世的孩子,更多的也是因為蘇荷。

蔣東升長大了,眉眼裏依稀能瞧出幾分蘇荷的樣子,而他這個身為父親的,這麽多年來一直逃避,也該對這個孩子好一些了。

蔣宏撥通了電話,轉了幾個號碼過去,吩咐道:“準備車,去學校一趟,對,去八中。”

八中是軍委子弟學校,蔣東升霍明他們都就讀這所學校,蔣宏趕上午去的,正好瞧見蔣東升課堂上的表現。那是一堂化學課,蔣東升黑板上做題目,兩個同學一起拿粉筆計算公式,蔣東升算的明顯快那個同學一大截,寫完就回來了。

老師似乎誇獎了他,同班的顧辛帶頭那鼓掌,蔣東升也沒什麽太大的反應,依舊回來低頭看書。

蔣宏外麵看了一會,一直等到他們下課,才門口喊了蔣東升出來。

蔣東升對父親的到來有點奇怪,不過還是快步走過來,“爸,怎麽來了?”

蔣宏看了看兒子,又看了他手上拿著的書,忍不住失笑,“就來看看,還是這麽毛躁,書都忘了放下。”他接過蔣東升手裏的化學書,翻了幾頁,幹淨的像是新的。

蔣東升拿不準父親會不會發火,小心的看著他,沒想到今天蔣宏非但沒有生氣,反而還笑著點了點頭,“這個習慣還真是……這樣能記住嗎?”

蔣東升道:“能啊,都記腦袋裏了,也不多難。”

蔣宏略微歎了口氣,收斂了笑容,他記得蘇荷當年的化學也十分拿手,也是這樣的習慣,書上空白一片,並沒有什麽筆記,問她的時候也是這麽自信的說記腦中了。

蔣宏把書還給兒子,忽然發覺兒子已經比自己高一點了,他拍了拍兒子的肩膀道:“又高了點了,多回家住幾天,別老往外跑。”

蔣東升不知道他說的“往外跑”是什麽意思,是近處的四合院,還是遠處的鵬城、香江?他看著父親,開始斟酌著說話,“是,會盡量多回去,爺爺說要多學一點外語好,最近補習,所以才……”

蔣宏聽了很是欣慰,比起蔣易安一貫的安分守己,蔣東升如今的浪子回頭才是讓他感動的。尤其是蔣東升略微認真一點,就能學的很有幾分樣子,這一點讓他很滿意。

八中是寄宿學校,無論是管理還是照顧上,條件都不錯,蔣宏聽兒子說了近況都好也就放心了。

臨走的時候又對蔣東升道:“下個禮拜記得先回家,們一家一塊去爺爺家,知道麽?”

蔣東升點頭答應了,“知道,爺爺七十大壽,會回去的。”

蔣宏對兒子的這個回答和態度都很滿意,他覺得蔣東升變了,比以前要聽話許多。他沉浸自己的回想裏,他懷念蘇荷,因此也對蔣東升改觀,但是卻沒有察覺自己兒子的恭敬其實是一種變相的疏遠。

蔣東升看著蔣宏遠去的背影,他那天燒掉的照片裏就有一張蔣宏和蔣夫一起的照片。照片的日期是他小時候,上麵的蔣宏扶著再次懷孕的蔣夫,麵容慈愛像是一個好父親,就像是今天心血**來學校瞧他的時候一樣的表情。

蔣東升那邊站了一會,呼出心裏的一口濁氣,他從拿到照片的時候就對蔣宏起了隔閡。十幾年的時間累積,原本就淡薄的父子親情如今更是淺薄的像是一張紙,一捅就破。要是換成幼時,可能還會有幾分依賴和感動,但是現早就沒有什麽太大的感覺。

蔣宏這位父親如今他眼裏,倒是覺得有點像一位熟悉的陌生。或許還不如陌生,如果是不相關的,他還不至於強壓下心底的那幾分隱隱的恨意。蔣東升再次看了樓下蔣宏已經遠去的背影,眼神開始變冷。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猜我準備了神馬禮物篇:

滿臉墨汁的蔣東升:今天二更,但!是!二更也要多多留言,不要直接點下一章啦~不如我們做個遊戲啊,你們猜我準備了什麽禮物給爺爺?

眾人(準備直接F5刷新點下章):……

蔣東升:猜對了我就親夏陽的小腳丫!!

躺著中槍炸毛的夏小陽:喂,關我什麽事!!

————————————————————

所以今天二更,多多留言~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