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月 不安
與那輪圓月對峙到淩晨四點多我才稍有睡意,朦朦朧朧地合上了雙眼……隻一會兒工夫,我便被一陣重重的開門聲驚醒。
我閉著眼睛抱怨:“媽……我好不容易睡著哎……”
“……”
“困死了……快點出去……”
“……我不是你媽。”
我驀地睜開眼睛,看見謹黑著臉站在床邊盯著我。
“你有病啊,才四點多來我家幹嗎?”我不耐煩地扯了扯被子。
“四點多?現在已經將近九點了,看看天色。”
我這才注意到,房間裏已經有陽光照射進來了。
“不可能……我才睡了一會兒。”我死鴨子嘴硬,伸出手去摸鬧鍾。
鬧鍾呢?不在床頭櫃上,也不在地上。我從**探出身體到處亂找。
一隻手把鬧鍾遞到我眼前。我一把接過鬧鍾,“謝謝……”突然意識到什麽,抬起頭瞪一眼那隻手的主人,“你怎麽還在?”
“不然誰把鬧鍾找給你?”
“……”我低下頭一看時間,果然指針快指向九點了。
“怎麽樣?是你自己睡糊塗了還是我有病?”
“……我說怎麽鬧鍾找不到了呢,肯定是你拿走做了手腳。”
“喂!你連這點錯誤都不敢承認?”他的臉更添怒氣,“我看你是不會承認更大的錯誤了。”
“什麽錯誤?”我隻是耍了下無賴,犯得著這麽較真麽?
“昨天晚上你跟李若缺在一起。”
他是用敘述的語氣來講這句話的,不留給我任何的撒謊餘地。
“沒錯啊,秦天也在,我們在公司。”
“你跟秦天在公司,他去做什麽?”
“他說想謝謝我的幫忙,所以等我下班請我吃飯。”
“隻是這樣?你為了他居然掛掉我的電話。”他逼進我,伸出雙手把我扣在他的勢力範圍內。
“……你都聽到了?”我心中一顫。
“弦兒,我是個男人,我不可能縱容你跟別的男人搞曖昧。”他的表情是從未有過的嚴肅,“你跟那個李若缺必須保持距離。”
“我跟誰來往是我的自由。”我偏過頭躲過他寒氣逼人的目光,“就好像我也從來沒有幹涉過你跟哪個女人來往。”
“弦兒,我已經分不清你到底是不幹涉還是不關心……”他忽然緊緊地抱住我,“可是我知道你關心李若缺,你關心他。”
“謹,我……”我感覺到他手臂的力量漸漸加強,似要把我揉進他的身體。
“你什麽?你說啊!”他低吼。
每次他都給我機會解釋,可是我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我垂下頭,感覺自己像個犯了錯的孩子,等待著一場即將到來的責備。
隻是沉默。冬日早晨的金色陽光斜斜地流淌進房間,書本、杯子、甚至空氣,都變成了它的所屬物。它安安靜靜地占據著房間裏的每一寸,包括兩顆不安的心。
恍惚之間,他抬起我的下巴,薄薄的雙唇壓下一個讓我措手不及的吻。他的舌尖在我的嘴裏探索、纏繞、融合……空氣像是被故意抽走,讓人留不下任何餘地去思考。他的手按住我的頭,逼迫我配合他那極具占有意味的吻。
直到我感覺自己的臉燃燒起來,皮膚已經失去它脆弱的抵抗力,他才放開我。
他低下頭沉默良久,突然抓了抓頭發,“快起床啊!你忘了今天我們要去清泓湖麽?”
“……”
他抬起頭打量了我一番,嘴角浮起一個邪惡的笑,“你現在這樣子很容易讓我產生邪念……”
我猛地低下頭一瞧。被子在剛剛的熱吻中不知不覺被掀開,睡衣的一邊吊帶也滑落下來……
我一咬牙,對他說:“你看陽台上那盆花。”
“哪盆?”他好奇地向陽台望去,“啊!”
沒錯了,這就是百試百靈的防狼必殺技——踢狼□。
“色狼!”我瞪他一眼。
“喂!你以前出招的時候不是讓我看天花板的嗎?”
“哪能一直叫你看天花板呐,你就算是傻子也不會信了。”
“……”
“小謹,怎麽了?”我媽聞聲而來,在門外問道。
“沒事,媽。”他忍痛回答,忽然又露出那種邪惡的笑容,“媽,沒想到您女兒的身材不錯啊。”
我狠狠地掐了一下他的手背,他吃痛地皺起了眉頭,忍著沒有出聲。
“嗬嗬,那當然。我生的女兒就算學不到我當年的十分,也起碼有七、八分吧。”我媽居然在門外自誇起來,“算你小子識貨,你看我們弦兒那個屁股,那就是多子多福的命。”
他聽了這句話,居然真的往我屁股看去。我見狀連忙蒙住他的眼睛,“你丫嫌命長了啊?”
“媽,我看出來了,正好我想多生幾個孩子,我跟您女兒簡直太搭配了!”他“撲哧”一聲笑出來。
“媽,這沒您什麽事兒了,快回您自己的房間去。”我得趁早阻止他們往更不良的話題上扯。
“死孩子!我跟小謹聊兩句你就嫌我煩了?”
“沒嫌沒嫌,您快回去吧。”
“還是嫌,沒嫌你會趕我走?”
“……真沒嫌,主要是我想單獨跟他聊一下。”
“噢,那我就不呆這兒招你們討厭了。我去隔壁劉姨家了,你等會兒出去的時候記得把門關好。”
“恩,我知道了。”
聽到我媽打開大門然後關上的聲音,我舒了口氣,發現自己的手還蒙著謹的眼睛,連忙拿下來。
“你要跟我聊什麽?”他揉揉眼睛。
“沒什麽,就是找個理由讓我媽主動閃人。”
“我以為你會說些什麽……”他眼神一暗,“你快點換好衣服,我出去等你。”
我怎麽會不知道你希望我說些什麽呢,隻是你的不忍和保護讓我變得越來越懶惰,甚至不再願意去費心尋求一個借口或編織一個謊言。我刻意忽視你的意願,其實是在逃避給自己一個交代。我明了這一切,卻不知該如何去尋找出口……
清泓湖在這座城市的最南端,以湖水清澈、風景旖旎聞名。從車窗望出去,湖麵水平如鏡,偶有微風撫過,讓碧水倒映出的逶迤堤岸緩緩舞動起來,像極了從水墨畫裏輕躍而出的仙子。
“好美。”我不禁發出一聲讚歎。
“怎麽樣,沒有後悔跟我來吧。”身邊的人語氣得意。
我收回目光轉頭看他,“你還挺會享受生活的啊。”
“老婆是用來疼的,生活是用來享受的。”
我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原來這個真理還有後半句呢。得,我現在就享受生活去!”
他一把按住我正要打開車門的手,“急什麽,先把住宿去安排好啦。”
“住宿?”不是一天來回麽?
“對啊,媽沒告訴你麽?”他一臉的理所當然。
“……我行李都沒帶,住什麽住。”
“她幫你整理好了,就放在後備箱裏。”
“……”媽,您是我親媽麽?
還沒等我奮起反抗,他已經把車開到了湖邊的賓館。
“小姐,兩間單人房!”我不等他開口,搶先一步說道。
“不用那麽警惕吧,我要是想對你做什麽今天早上就可以做了。”他哭笑不得地看著我。
“你敢!老娘可是傳統女性!”
“噢……你想對我證明什麽?”他摸摸下巴,向我拋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
“請問……兩位是要臨湖的房間嗎?”前台小姐用曖昧的眼光看著我們。
“對,要兩間相鄰的房。”他並不理會別人的眼光,坦然自若地說道。
我一邊拉著行李跟著他走,一邊批評著賓館的裝潢,“唉,怎麽又是這種富麗堂皇的布置,建在湖邊的賓館應該裝飾得淡雅一點才應景嘛。”
他倒退幾步拿過我的行李箱,“路盲還嫌那麽多,跟緊點。”
“……路盲就沒有評論的資格了嗎?你這是說的什麽鬼話!”我兩手叉腰,站定不動。
“好啦好啦,路盲最有評論的資格了。”他無奈地笑笑,拉起我的手往前走,“因為路盲走過的地方應該比較多。”
“……”
“到了,這是你的房間。”他停下,拿出房卡幫我打開門。
我正要進去,被一個熟悉的聲音截住,“弦?”
李若缺正站在我對麵房間的門口朝我微笑,“好巧。”
“對啊,真的好巧。”我回以一笑,心中卻悄悄地在為這次的相遇下定義,是巧合,還是……緣分?
“哪有那麽多的巧合,恐怕是有人別有居心吧。”謹目光冷凝地打量著李若缺,“對了,上次還沒有跟你作自我介紹。我叫夏臣謹,是弦兒的男朋友,她媽媽的準女婿。”
李若缺似乎絲毫未察覺到氣氛的尷尬,淡然一笑,“我知道,弦跟我提到過你。”
“弦?如果你跟我女朋友不是很熟,請你叫她的全名。”
“夏先生,你沒有聽過一句話叫‘白發如新,傾蓋如故’嗎?相處時間久不久根本不是感情深淺的關鍵。”
“你們文人的事情我沒興趣知道。她是我女朋友,這是事實,你懂麽?”
“當然,我當然了解事實是她現在是你的女朋友。”
“弦兒,我們進去。”謹不由分說,把我拉進房間,“嘭”地一聲甩上了門。
“謹,你剛剛那樣講話……”
“他怎麽會來這裏?”
“難道你懷疑是我把他叫來的?”
他在**坐下,背部因為深呼吸而起伏,“不是,我不想讓他破壞了我們之間的氣氛。”
我心頭一緊,突然跳上床抱住他的背,連我自己也被自己的舉動嚇了一跳。
“不會的……我不會的……”我喃喃地對他承諾著,卻好像是在提醒自己。
他也顯然沒有料到我會這樣做,身體輕顫一下,隨後伸出手向後輕拍我的頭,“弦兒,我相信你。”
經過白天一係列的遊玩項目,我已經精疲力竭,身體癱軟地躺在湖邊的草地上。謹在我身邊躺下,伸過來一隻手臂墊在我的腦袋下麵。
太陽緩緩下沉,天際燃燒著瑰麗紅豔的火燒雲,翻滾的雲團與寧靜的湖麵形成鮮明對比,在我的眼中漸漸融合成一副綺麗無比的畫麵。
“我以前就一直希望自己的初吻能發生在一個有海水又有火燒雲的場景裏,雖然現在看到的是湖水,不過一點也不遜色。可惜……我的初吻早就莫名其妙地沒了……”一想到這裏,我扭過頭嗔怪地看了一眼身邊的人。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邪氣的笑,“我就知道……”
“什麽?”
“那果然是你的初吻。”
“你……”
“需不需要我犧牲一下色相,滿足你的願望?”他把頭湊過來。
我正要拒絕,他的嘴唇卻搶先一步迎合上來。他的吻溫柔纏綿,與早上的那個完全不同,讓我的心在此情此景中不經意間被染上火燒雲的色彩……
“你的臉很紅。”他饒有趣味地看著我。
我別過頭躲開他的目光,“熱嘛……快點去買瓶水,我渴了。”
“弦兒,現在的你看上去很像十幾歲情竇初開的小女生哎。”
“滾!我不要看到你,快點去買水!”
他站起來,“好吧,給你點時間緩解害羞的感覺。”說著還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
看著他漸行漸遠的身影,我坐起來繼續欣賞眼前的湖光山色。
“不小心看到了一場好戲。”身後突然傳來的聲音嚇了我一跳。
我轉過頭,果然是他,“你……剛剛都看到了?”
“恩,你跟你男朋友感情很好啊。”他走到我身邊坐下,見我沒有說話,便自顧自地接下去說:“不過,我覺得他不適合你。你們不是同一種人。”
“同一種人?”
“對,就好像……我們就是同一種人。你也有這種感覺吧?”
他怎麽知道?!我一直以為,把自己跟他歸於同一個世界的人隻是我自己一廂情願的想法。而就在此時,他竟然也說出了這樣的感覺,如此契合……
“弦,你知道青藤文學獎嗎?”
我不明白他為什麽突然把話題扯到這上麵去,“知道,聽說這個獎是專門用來選拔優秀的青年文學家,在國內頗有影響力。”
“沒錯,再過一個禮拜就是青藤獎的征稿啟始日。”他頓了頓,“我希望,你能幫我得到這個獎。”
“我?”
“就是你。你寫在筆記本裏的那個故事《時光之書》我非常喜歡,雖然它還沒有被完成,但是隻要能夠寫完它,拿它去參賽一定可以奪冠。”
“你的意思是要用我的作品幫你得到冠軍?”嗬嗬,我是該失望於你的功利還是該慶幸於你起碼沒像SAM那樣在我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剽竊我的作品。
他似乎察覺到我的異樣,“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是希望你能讓我來寫完你的故事。投稿的時候我會在作品上寫上我們兩個人的名字。”
“你今天在這裏碰到我不是巧合吧?”謹說的沒錯,這世界上哪來那麽多的巧合,隻是有的人另有目的罷了。
“對,我承認是聽到你跟他講電話說會來這裏,我才跟來的。不過,我住的房間就在你的房間對麵,這的確是巧合,或者說……緣分。”
“不要再拿緣分說事兒了。”我突然覺得很不耐煩。
“弦,我知道你現在對我很反感。但是我欣賞你、喜歡你、願意把心裏藏得最深的秘密告訴你,這些都是發生在我看到你的筆記本之前。我隻是希望你能幫我,隻是這樣而已。”
我吸進一口微涼的空氣,讓腦子盡量清醒一些,“我會考慮的。”
“謝謝。”他淺淺一笑,“青藤獎的影響力很大,如果你能答應,對你的事業也會有一定的幫助。”
“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