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貴人冷哼一聲,倨傲道:“董貴人有什麽話,就直說吧,何必惺惺作態?”
我本就惱她肆意妄為,此時更甚。
正想反齒相譏,可一想到她隻是投桃報李,送了些禮物過給霍澤睿,若是挑明了說,反倒是損了霍澤睿的清譽。
便暗自深吸一口氣,冷靜地道:“陳貴人雖然入宮早,但應該也未忘記當初為何入宮吧?後宮的女人,從來不是為自己而活,你說是不是?”
“你又打什麽主意?還想讓我像上回那般幫你撒謊麽?你做夢!”
她冷笑一聲:“莫不是你想拉攏我,對付那些和你爭寵的人?也難怪,新進的妃嬪哪個不是年輕貌美,家世顯赫,就憑你妖魅惑主的手段,還能好幾時?”
她竟然誤以為我來拉攏她。
看來她心中並無一絲害怕和不安,莫非是徐太醫的無稽之談?
陳貴人隻是單純要謝霍澤睿的救命之恩?
既如此,那再好不過。
兩月後,前線傳來消息,匈奴仗著夏季兵強馬壯,再次騷擾邊疆。
霍澤睿受命領兵征伐,皇上親自宴飲相送。
幾日後,我剛睡了午覺醒來,陳貴人求見。
待門關緊後,她突然朝我跪了下來,神情卻是冷肅無比,她低聲道:“求董貴人救霍將軍一命!”
我的睡意登時全無,“騰“地起身,手緊握住案角:“你說什麽?霍將軍出了什麽事?你不必如此,起身說話。”
“不,你不答應此事,我就不會起來。我今日才知你那日為何去對我說那番話,你是為了霍將軍!你早知道我贈霍將軍禮物一事了對不對?”
“對,我早知悉,且不要再提這些,你快說,到底出了何事?”我走到她麵前,急聲問。
陳貴人道:“昨日,我宮裏的人瞧見霍將軍府上的丫鬟出入安官人宮裏,我隻覺得納悶。但今日晌午,我到青龍寺進香,發現我供奉在寺中的玉佩不見了,問了寺中僧人才知,是有人取走了。“
“玉佩?”我疑惑,這關霍澤睿何事?
“那玉佩是霍將軍的……上回觀馬球,他舍身救我一命,玉佩掉在我身旁,我身邊奴才去攙扶時,還當是我的隨身之物,一並撿了回去,後來我擔心他的傷勢,派陶公公去給他送藥膏時,叫人稍了過去,”
她頓了下,冷傲中有了些羞赧之色,繼續說道:“陶公公回來說,這玉佩是霍將軍在關外時,遇到一個高僧所贈,是開過光的,可佑人平安,既然被我撿到,便是有緣,叫我留著,所以,”
“所以你就一再贈送霍將軍禮物?”我冷聲道:“真是荒謬,你還拿著這玉佩到青龍寺供奉?青龍寺乃皇室禮佛之地,人多眼雜,你倒是生怕旁人不知!”
“我隻是為霍將軍祈福,別無他想!何況,我隻說是我私物,還叫寺廟中好生安置,卻不知沈清涼是如何得知的!眼下不是說這些的時候,我知道你與霍將軍是舊識,絕不想他被人誣陷置身宮闈醜聞,所以,這次唯有你能幫我,更是幫他。”
她垂著眸,眉間微動,似是下定決心:“你若是幫我這次,我願自請去青龍寺,削發為尼,青燈為伴,了卻餘生。”
我隻覺得眼前之人,簡直是死到臨頭還自以為是!
既然沈清涼已取到玉佩,定是得到了密報。
說不定是蘇韓胄一黨,欲要借沈清涼的手除掉陳貴人。
如今人證物證俱在,我如何能救得了霍澤睿?
她以為自己出家,我就要幫她?
“我幫不了你,唯今之計,就是盼皇上能相信霍將軍,但涉及宮闈,如何又能說得清?你真是要害死霍將軍!”我惱怒之極,憤憤道。
“如果沈清涼自己先栽了呢?”陳貴人終於起身,抓住我的手臂,雙目炯炯凝望著我。
這還是她頭一回正眼看我。
“沈清涼養過白蟻,我親眼所見!她住的桂月宮是我安排的寢殿,裏麵有一顆梧桐樹枯死了,掖庭司的人要搬走,她專門留下了一大截樹幹……”
“你墜湖就是她害的!掖庭司的人曾對我提過,船上有白蟻,我沒有在意,後來你出事沒多久,桂月宮走了水,那段枯木也被燒毀了,我去看過,還是見到了沒被燒死的白蟻,那時候我就知道是她。”
“董貴人,你讓皇上審問沈清涼的陪嫁丫鬟,一定能得到口供!借由在她宮裏搜查證據時,把玉佩找到。掖庭司的人你放心,他們聽我的吩咐。”
陳貴人焦急道:“趁她現在還未將我和霍將軍的事揭發,我們先下手為強,皇上那麽寵你,定會厭惡她,懲治她,到時候不論她再說什麽,皇上也會認定她在攀誣!事不宜遲,我們現在就去麵見皇上!”
一時得知這麽些內情,我在震驚之餘,倒是漸漸冷靜下來。
又覺得難以想象,竟是沈清涼,那個永遠笑意盈盈,尚有幾分孩子氣的女子,竟然如此心機縝密,玉婷就是死在她的手裏!
還有眼前的陳貴人!
她至今還覺得自己無辜,還覺得不是自己親自動手,就不算對不起我。
可就算她再掩飾,也無法掩蓋事情的真相。
她署理六宮,掖庭司告訴她船上有白蟻,自然是請職如何處置,可她並不在意。
不是不在意,是冷眼旁觀!
她也不是我出事、桂月宮走水後,才發現的白蟻。
各宮的太監、宮女分配,都由她做主,沈清涼的異常舉動,她豈能不知?
可眼下,不是追究往事的時候,我拂開她的手,道:“陳貴人,什麽叫”我和霍將軍的事“?你真覺得霍將軍與你有過命的情誼?我提醒你一句,這種話,永遠不要再說,連想也不用想。”
我深深吸一口氣,歎道:“他救你,是因為你是他的主子,保護皇上的女人是他的職責所在!而那個玉佩,不出所料的話,是假的,並不是霍將軍的,即便真是他的,也不是他贈與你的。”
“你胡說!是陶公公還過去,又拿回來的!”
我想起那天傍晚,六順說吃了陶公公從宮外買回來的烤鴨,忽然什麽都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