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發覺趙長卿是個有錢人。

他在一個叫望月樓的客棧包了一層樓養傷。

一日三餐好生豐盛。到時辰店小二便端著托盤過來,將釀鴨舌、燜魚翅、全燒肘子、蟹黃湯包等等好吃的擺好,樂嗬嗬地說一句“客官請慢用”,就下樓了。

趙長卿吃得少,又斯文,我看他吃飯像跟人下棋一樣不輕易出手,讓人看著著急。

我管不了他,自己吃的津津有味,好讓他看看真正的吃飯是什麽樣子,但好像沒有什麽成效。

他受的是皮外傷,傷好的快,不出半月,人就活蹦亂跳了。

我向他告辭時,還有些不舍。

長安城裏什麽都有,道路寬敞,河裏竟然能行船。白天商鋪都出攤時,熱鬧極了,我真是舍不得這個地方。

因此趙長卿提出分別前帶我出去玩一玩時,我欣然同意。

他帶我去了一個跑馬場。

老板見他過來,忙從櫃台後迎出來,笑著說:“呦,趙公子,有一年沒見您來了,今日哪陣風將您吹來了?”店老板和他說著話,看了幾眼他身後的我:“這位是?”

趙長卿還沒開口,我頗豪氣地衝他抱拳,說:“我是華山派的弟子,我和他是朋友。”

“原來是華山派的女俠,幸會幸會。女俠定是騎術過人,小可這就讓人選兩匹好馬過來。”

店老板剛一走,我才想起來,我根本就沒有騎過馬。

我對趙長卿小聲說:“要不我們回吧,我不會騎馬呀。”

趙長卿深深看我一眼,將折扇一合,說:“來都來了,哪有走的道理?不會騎馬,算什麽女俠?走吧,我教你。”

馬童牽著兩匹高頭大馬,趙長卿將折扇丟給身後的侍兒,長長細細的眼睛朝我的方向抬了抬,嘴角噙笑,自信滿滿地說了句“瞧好了”,然後動作瀟灑地翻身上馬,雙手用力一拉韁繩,他身下那匹棗紅色馬兒長嘶一聲,縱身躍了出去。

聽見馬嘶,我莫名一陣激動,忍不住喝了聲彩。

趙長卿卻突然站了起來,雙腳像長在馬背上一般,馬兒奔騰,所過之處塵土飛揚,卻也氣勢十足。

趙長卿仍是一身白袍,衣角翻起,露出粉底薄靴,不時變換著動作花樣,引得圍觀的眾人連聲叫好。

他騎了一圈兒過來,跳下馬來,拍了拍手說:“看見了麽?很簡單的,你也試試吧。”

我長籲一口氣,摩拳擦掌,沒有讓馬童幫忙,學著趙長卿的樣子輕鬆躍上了馬,騎在馬背上的感覺沒有想象中恐怖,相反讓我興奮不已。

我用力一拽韁繩,馬兒如脫弓之箭,“嗖”得一聲飛了出去,我雙腿夾緊馬肚,收放韁繩,大聲喊著“駕!”。

風獵獵吹在臉上,胸膛處無比得舒暢,我也站了起來……我不僅能站在馬背上,我還能鑽馬肚子,從一邊跳到另一邊,還是單手扶著馬,追著馬跑。

跑馬場中間有一個高高的護欄,我縱馬跨了過去。

沉靜了片刻後,觀眾席發出轟烈的掌聲、叫好聲,我全身出了一層汗,臉也熱的發燙,卻開心的很。騎馬果然不難,畢竟我是習武之人嘛。

我用袖子擦了擦汗,跳下了馬,跑到趙長卿麵前,說:“真得很簡單啊,我一學就會,我剛剛騎得如何?”

一旁的店老板說:“女俠是我開跑馬場以來,見過馬術最好的一位,小可佩服,佩服。”

“哪裏、哪裏。”我笑得合不攏嘴。

趙長卿翻了翻眼,眼睛看著別處,手一揚,將一個手帕子丟給我,說:“擦擦汗。”

從馬場回去,正趕上用晚飯。趙長卿在前麵帶路,說:“走,我再請你吃一頓大餐,權當為你送行。”

我饑腸轆轆,跟上他,與他並肩行走,“又讓你破費了,可惜我沒有銀子,不然這頓飯如何也該我請你才對。”

“我們之間何須分得這麽清,等日後我華山找你,你再好好招待我吧。”

“好說,好說。”

我以為客棧裏的飯菜已是人間美味,沒想到趙長卿選的這家飯店,那才叫一個色香味俱全。

各種叫不出名字的菜式端上來後,趙長卿對店小二說:“去,打兩壺燒刀子來。”

燒刀子,原來是一種白酒,特別烈,喝一口就像荊棘從嘴裏到喉嚨,一直到肚子裏,但也就那一霎那的苦辣,緊接著就是說不出的爽快。

我的師兄師姐們都會喝酒,我不會,他們說我年紀還小,也不讓我喝,所以我還沒喝過酒呢。

到今日才知,酒真是一個寶貝,喝得讓人渾身舒坦。

我喝完一壺燒刀子時,趙長卿的那壺還有一半,我又要了一壺,等他一壺喝完時,站都站不穩了。

我趕緊扶著他坐下,又咂了一口,忍不住感歎:“趙大哥,我發現我很是厲害啊,學什麽都快,我酒量比你都好呢!”

趙長卿臉頰染著一層紅暈,大眼睛裏麵猶如沼澤地一般,叫人看一眼就要困進去,他醉眼朦朧,雙手捧住我的臉,揉了揉,望著我說:“別走……”

他說完就爬到我身上,叫也叫不醒,好在我力氣大,一個人把他背回了客棧。

第二天,我一早醒來,趙長卿還宿醉不醒。

我本想著等他醒來再走,可思來想去,道別挺讓人難受的,於是就退了房,離開了長安城。

在長安時,我早已傳了書信到華山,因此我也不著急,一路遊山玩水回到了華山。

那知道,剛一到地方,就被一個師兄拉著到了師父和師娘住的廂房。

師兄說:“你怎麽才回來呀?有個公子登門提親來了!”

他隻說提親,我以為是哪位師姐,並不怎麽在意。

一跨進去,就看到幾個大紅色的箱子擺在地上,而師父、師娘坐在首位,下方坐著的正是趙長卿。

我過去對師父師娘行了禮,很是意外地問趙長卿:“你怎麽這麽快就來啦?比我都快。”

“是啊,我想早些見到你,就過來了。”他穿著白袍,麵容溫和,謙恭有禮。

師父輕咳了一聲,我轉頭看去,發現師娘看著我笑,那笑很奇怪,我隱隱感覺到了什麽。

果然,師父開始說話了:“所謂千裏姻緣一線牽,看你和趙公子郎才女貌,情投意合,為師甚是欣慰。小喜,聽趙公子說是他救了你,才讓你免遭杜克禍害。救命之恩,如再生父母,趙公子年輕有為,尚未娶妻,你孤身一人,今日師父師母為你做主,將你許配給趙公子。”

“師父……”我張口結舌,不知說什麽好。

趙長卿已經跪了下來:“小生定會待小喜姑娘好,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此生不悔。”

“我……我還想過這麽早嫁人。”

師母過來,拉著我的手,說:“傻丫頭,你已15歲了,哪裏小了?雖然我們是江湖兒女,不拘小節,但早晚也是要嫁人的,難得你和趙公子有緣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