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我們將那春宮圖翻來覆去研究個透徹,幾天下來,縱然鐵打的身子也受不了。

這一天,連小王爺也沒有早起練弓射,和我互相摟著躲在被窩裏。

“主子,主子…..”陳伯搓著凍僵的手,貓著腰過來輕聲說:“主子,快醒醒。”

“嗯?”小王爺迷迷糊糊睜開眼,他抱著我的手一鬆,我也被弄醒了,在一旁揉揉眼睛。

“主子,起床了。宮裏來人了,傳您進去呢。”陳伯滿臉喜色,跪下打個千兒道:“恭喜主子了,過來的王公公說,是喜訊。”

小王爺聽個明白,猛然從**紮起來,精神一震:“真的?”

“真的,王公公還在前廳等著主子打賞呢。”

小王爺一邊趕著起來著衣,一邊笑道:“好,賞!你去帳房,取上等的賞賜給他。”

“是!”陳伯熟練地唱喏一聲,邁著伶俐的腳步出去了。

“要進宮?”我也醒了三分,轉頭看外麵的天,才蒙蒙亮,從窗戶的縫出去,居然有一點點白色的東西不斷往下飄。“哇,下雪了。”

“下了一個晚上,你睡得死,這會才知道。”小王爺穿好衣裳,過來幫我把被子掖一掖。“我要進宮去,皇額娘說的事總算有影兒了。你好好躺著,不要沒有穿好衣服到處跑,小心著涼。”

“知道了,還怕我凍死不成?”我又有點擔心:“不知道二王爺會不會趁機在宮裏害你。我還是陪你一道去的好。”

“皇宮可以隨你進去麽?笨東西。”小王爺拍我腦袋重重一下,把我的手重新塞回被中,站起身:“我去了。”

我看著他出去,感歎總算雨過天晴,又鑽回被窩睡了。

正好夢重溫,外麵忽然傳來喧嘩。

一陣腳步聲到了門前。

砰一聲巨響,房門被人大腳踢開。

“綁起來!”

耳聽得一聲大喝,我還沒有了解怎麽回事,就睡眼惺鬆地五花大綁起來,被幾個大漢押到大廳處。

屋外正在下雪,我從被窩中被拖出來。一路到了大廳,已經冷得嘴唇發紫。

大廳中不見侍女,倒是站了兩排威風凜凜的宮中侍衛。

“到底還是見麵了。玉郎,別來無恙?”

我抬頭一眼,二王爺笑吟吟站在麵前。

大事不妙。二王爺調開小王爺那隻小老虎,然後出山來抓我這兔子來了。

“你這個卑鄙無恥下作無聊人!你憑什麽把我捆起來?哼!你雖然是笙兒哥哥,也不能擅自闖入九王府抓人!”情急之下,我倒頗有急才,居然吼得有模有樣,道理十足:“你這是徇私王法!我要告你擅闖私宅,調戲良民!”

二王爺還是那個笑臉:“捆你的不是我。我也不是擅闖九王府。嗬嗬,我是被人請過來的。”

“呸!我可沒有請你!”小王爺更不可能請他。

這個時候,忽然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

說起來,這個聲音第一次出現,就是在我被捆起來的危難之際。

“是我請的。”

我如聞雷擊,猛然轉臉。王妃被兩個侍女扶著,娉婷走到正中椅上,雍容華貴坐了下來。

“王妃?”

二王爺插嘴道:“不錯,是娘娘請我來的。”

我看著王妃高高在上的模樣,茫然道:“你不是說要幫笙兒嗎?你騙他?”

“我自然比誰都疼愛他,自然知道如何對笙兒最好。他今天入宮,我就要好好幫他清理門戶。”

我望著她端麗的臉,忽然痛心不已。

“你騙笙兒!他愛你敬你,你居然騙他!”我勃然大怒,象自己被深愛的人欺騙一樣:“你這個老虔婆!你這個惡毒的……..”

罵到一半,嘴巴就被破布堵了滿口。

我忿忿不平,隻能口中嗚嗚亂鳴,瞪著王妃。

四周侍衛沒有表情,王妃臉色難看,隻有二王爺覺得場麵有趣,嘴角帶笑。

王妃說:“你在王府無法無天也有些日子了,笙兒年紀尚小,被你哄騙難免。今天我來,不是要為難你。我也是心底慈善的人,隻要你認個錯,答應再不狐媚笙兒,我不但不打你,還另有賞賜。不過為了防你反悔,你要答應我先到二王府上住一段日子。”

她又轉頭對二王爺道:“還要請二王爺多多費心。”

二王爺含笑點頭:“娘娘放心。九弟是本王愛弟,本當盡力。”說罷,轉臉用詭異的目光笑著打量我。

我頓時打個寒戰。

“賀玉郎,你可答應?”王妃悠悠道:“答應就點個頭。這裏的人都作證,我可沒有絲毫逼你,就看你自己能不能改過。”

呸!把我捆得粽子似的,威脅警告,居然還有臉說沒有逼我。

可惜不能破口大罵,不然我一定罵得她狗血臨頭,三年不敢出來見人。

至於答複我當然是大搖其頭。

嘴巴雖然塞住,頭還是可以搖的。

王妃見我搖頭,氣不打一處來,冷笑道:“好,有骨氣。我也不打你,就讓你冷靜一會再問吧。”她長長纖指朝我一指,“來啊,讓他跪到外麵吹吹風。”

陳伯早被召過來站在一邊幹著急,見王妃要教訓我,腿腳小心地後挪,一步一步退到廳外,剛要快跑,忽然聽見王妃陰惻惻道:“老陳。”

“在!”陳伯驚應一聲,撲通跪過來。

“給你主子報信,是不是?”

陳伯抹抹冷汗,連連磕頭道:“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哼,”王妃此刻真是威風:“這裏門外門內都被我的人看住了,蒼蠅也飛不出一個。你侍候九王府這麽些年了,不要把自己耽擱進去。知道嗎?”

“是是,奴才知道。”

“站一邊去。”

“是。”陳伯顫著雙膝從地上爬起來,掩飾著同情偷望我一眼,躲到角落去。

幾個如狼似虎的侍衛轟然上前,將我拖了出去。

一出廳門,冷風撲麵而來,我立即渾身哆嗦,大歎為何睡覺的時候不多穿兩件衣服。

早知有今日,應該把棉被也縫在身上才對。

此時後悔也沒用。

我被按在露天裏罰跪,天上小小的雪花直飄下來,鑽進脖子裏,化成冰水,順著領子往裏流。

好冷!

我緩緩呼氣,又緩緩吸氣,嗬出一團一團熱氣。

隻盼小王爺快點回來救我於水火。不過王妃和二王爺聯手,小王爺回來恐怕也隻有著急的份。最怕是連小王爺也被抓來罰跪,那可真成了一對同命鴛鴦。

肆虐在冬雪中的風,開始刮在肉上的時候刀割般的疼,到後來居然漸漸麻木了。

不知道什麽時候,王妃和二王爺來到我麵前。

二王爺身上批了件大毛領披風,穿著厚厚的羊皮靴。

王妃手裏撫著手爐,問:“現在可知道錯了?”

錯?

腦袋快凍得結冰。

我眨眨粘了霜的睫毛,用力搖頭。脖子一動,聽見“洌洌”的聲音,原來身上的單衣遇到融化的雪水,居然又結成薄冰覆蓋在身上。

王妃一愣,似乎沒想到我還敢搖頭。她皺皺眉頭:“既然你要自己尋死,我也沒有辦法。繼續凍著吧。”

她自施施然回大廳取暖去了。

二王爺卻沒有走,在我身邊繞了兩三個圈子,不斷輕笑。

我恨他恨得入骨,狠狠瞪他,可惜力道不足,連帶著眼神也不夠淩厲。

二王爺吩咐道:“今天這雪下得巧。我就借九弟的地方賞雪吧。來人,在這裏擺起火盆。”

二王爺一聲令下,火盆立即生起來了。熊熊暖火就在麵前,可惜我隻能挨凍。我一邊咬牙切齒一邊瞪著二王爺。

“嘖嘖,雪雖好,就是天冷了點。”二王爺烤著手,抬眼盯著我。

我罵不了打不了,索性別開眼睛顯顯個性,以免瞧著他囂張的樣子生氣。

留一口氣暖肚子也好。

“好,還不理我。”二王爺離開火盆,靠了過來。“冷成這個樣子,唇都變色了…..”

他粗糙的手擰著我的下巴,雖然帶來我很需要的溫暖,可是卻讓我惡心之極。我怒氣衝衝用目光示意他放手,不料招來更多麻煩。

“冰雪紅唇,敢不憐惜?”二王爺說著,掏出我嘴裏的布,居然低頭便湊上來。

觸碰到他的熱唇,我驟然掙紮起來。

這算什麽?

我氣極攻心,外加饑寒交迫,眼前猛然一黑。不過很快又清醒過來,發現二王爺的舌已經鑽了進來肆意搶掠。

“嗚嗚!嗚嗚……”

好不容易被他鬆開。我粗喘不已,發一百零八個誓要把他碎屍萬段。

“凍了這麽久,挺不住了吧。若凍死了,可不好玩。你再笨,也知道天下之大,皇權唯先,何必開罪我?對你對九弟都不好。來,你說句肯跟我,前事盡去。我寵你。”

他放開我,等我說話。

我冷得牙齒打顫,連呼吸的力氣都沒有,那裏能說話。

“看看,何必自討苦吃。”二王爺嘖嘖兩聲,拿起暖好的酒,一瓶子往我嘴裏灌。

我皺著眉頭痛苦不已,可惜被人按著無法反抗。小半瓶酒不容分說下了肚,二王爺才放開我。

我咳嗽連連,可是暖和不少。

“說吧,你一句話,立即就進二王府,比你在九王府裏好多了。”

我瞪著二王爺,忽然想起小王爺曾對我說的許多話。

他曾怕我有了更好的就忘了他。

這傻瓜,天下有誰比他更好?

我知道二王爺想聽什麽,雖然我一向膽小怕挨打,今天卻不想太勉強自己的心意。

“我要你說。”二王爺有點不耐煩。

“哈哈,”拜他的酒所賜,我的牙齒終於不再打顫,不由豪興大發:“好雪,真是好雪!”我仰天大笑三聲,笑聲逝去,我轉臉對二王爺淡淡道:“你還是凍死我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