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千語臉色大變,“什麽?”

扔了?

“太太在書房等你,讓你回來直接去見她。”

話交代完,陳阿姨轉身提上灑水壺去了外麵的小花園。

蘇千語氣得心口發疼。

她出去不過幾個小時,婆婆居然扔了她的狗!

汪汪是她搬入寒灣不久在附近發現的小流浪,當時寒冬臘月,小家夥又冷又餓,瘦得皮包骨頭,蜷縮在角落瑟瑟發抖。

她覺得汪汪很難捱過那個冬天,於是帶回來親自照顧。

婚後,公婆禁止她外出工作,她唯一的任務就是盡快給韓家添子嗣,可韓寓對她不聞不問,冷淡至極,就連結婚當天都沒有現身,婚禮是她一人出席……

平時隻有汪汪陪著她。

她實在接受不了婆婆將自己的狗扔掉,當即抬步上樓,直奔書房。

女人早已等候她多時。

婆婆不到五十歲,保養精致,衣著華貴得體。

這會,她正坐在歐式沙發上,指間夾著根細長的女士香煙吞雲吐霧。

出於自身的修養和習慣,蘇千語抬手在門上敲了兩下。

見她回來,婆婆淡淡瞥了她眼,漠然道:“體檢結果如何?”

“我的狗你讓人扔到哪裏去了?”

“畜生而已,早該扔了。”

蘇千語臉色難看,壓抑住胸腔裏的怒氣,盡可能心平氣和。

“扔哪裏了?”

“你要備孕,最好不要養什麽貓貓狗狗。”

“你兒子碰都不碰我,我備什麽孕?”

何況韓寓有無精症,就算他們夫妻恩愛,也不可能懷上寶寶。

“你怎麽反倒怪起我兒子來了?”

婆婆把煙掐了,起身走到她麵前,眼神和語氣都極度輕蔑,“你自己沒本事,關我兒子什麽事?”

“他在外麵玩女人,你當媽的不知道?”

“男人嘛,玩一玩很正常,畢竟他還年輕,你作為我們韓家明媒正娶的兒媳婦,三年生不出孩子,是不是該多找一下自己的原因。”

蘇千語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麽。

她用力握緊拳頭,指甲掐進掌心的肉裏都沒感覺到疼。

三年了,公婆橫豎看她不順眼,明知韓寓花天酒地,換女人如換衣服,依舊把矛頭指向她。

她太冤了。

原本她還想給韓寓留點麵子,現在沒必要了。

她從體檢報告中抽出無精症那張,直接扔到婆婆臉上,“看清楚,有問題的是你兒子,不是我。”

“這是什麽?”

女人把檢查單捏在手裏,看了一眼頓時火冒三丈,“你從哪裏搞來這種東西汙蔑我兒子?”

“汙蔑?”

“我看八成是你有問題,惡人先告狀,趁著體檢偽造這種東西把髒水潑我兒子頭上。”

蘇千語氣笑了,“是真是假,帶你兒子再去驗驗不就知道了。”

“你讓驗就驗?這個家還輪不到你說了算。”

“我無所謂,反正有問題的是你兒子,我沒什麽好怕的。”

“好你個蘇千語,反了天了!”

“我今天就造反了!你整天鼻孔朝天,仗勢欺人,還扔掉我的狗,你兒子毫無男德,像隻發了情的泰迪一樣到處沾花惹草,他還有無精症,這一身敗壞的基因都是從你那裏遺傳的,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

蘇千語痛快地反唇相譏。

婆婆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陰沉,捏著體檢單的那隻手也在發抖。

“你個小野種,嫁到我們韓家是你攀了高枝,你還不知好歹,瘋了嗎?”

“沒錯,我瘋了,所以從今天開始別惹我。”

蘇千語怒不可遏地扯住婆婆的衣領,“我問你,我的狗你讓人扔到哪裏去了?”

“瘋子,馬上把手放開。”

“你還我汪汪。”

“鬆手,趕緊鬆手……來人啊……”

婆婆尖著嗓子大叫,不一會就衝進來好幾名傭人。

蘇千語被強行拉開。

“把這個瘋女人給我關到房間去。”

眼看傭人要把自己拖走,蘇千語歇斯底裏地掙紮叫喊,“別碰我,都別碰我!”

她拚盡全力掙脫拉扯自己的那些人,轉身跑出書房,匆匆下樓。

她不要被關起來,也知道從婆婆口中大概率是問不出汪汪的下落了,索性逃出屋,往花園去了。

陳阿姨正給婆婆非常寶貴的蝴蝶蘭澆水,看到她,女人停了手上的活,有些詫異,“少夫人,你怎麽出來了?”

“汪汪是誰負責扔的,扔到哪裏去了?”

“老王扔的,應該扔到東城外了,太太是這麽交代的。”

“我知道了,謝謝。”

“少夫人,你去書房見過太太了嗎?”

蘇千語沒接話,轉頭衝出花園,可她氣不過又迅速返回來,幾腳將婆婆重金購置的蝴蝶蘭踹翻在地,砸了個稀巴爛。

看著滿地狼藉,陳阿姨已然嚇傻。

印象裏的蘇千語一向溫婉好脾氣,不知她今天受了什麽刺激,居然性情大變,砸了太太最心愛的花。

——

正值盛夏。

蘇千語在京城東區郊外找了很久,沒有發現汪汪的蹤跡。

她喊得嗓子都啞了,即便天色暗了,氣溫卻沒有降下分毫。

她又累又餓又渴,熱得汗流浹背,一想到汪汪在外麵流浪,如果找不到,小家夥又要過流浪生活,淚水忍不住奪眶而出。

她覺得汪汪很像自己,是沒人要的小可憐。

她不想它流浪,想給它一個家。

可它就這麽被扔掉了,找不到了。

她抹了一把臉上的眼淚,一股難以抑製的悲憤湧上心頭。

她悲哀地意識到,汪汪至少有她在掛念,但這世上卻沒有一個人在乎她,連她自己都不曾愛過自己。

她的頭腦從未有過的清醒,腦中走馬燈似的快速閃過自己過去二十五年來,卑微且狼狽的人生。

作為養女,她從小接受的教育在家從父,出嫁從夫。

蘇家算是百年書香世家,到了她養父母這一代家道中落,為了重振家族雄風,他們領養她,極度苛刻地栽培她。

她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人前是飽讀詩書通情達理的名門閨秀,人後她是要與豪門聯姻的利益犧牲品。

養父母在她身上花的那些心血,隻是想把她嫁到有錢人家,為他們製造利益,從頭到尾她都是個工具。

結婚三年,她遵循養父母的教誨,明知韓寓在外的行為,她不得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繼續默默照顧韓寓的衣食起居。

麵對養父母給的壓力,公婆的打擊和小三的挑釁,她除了忍耐別無他法。

卑微的舔狗形象可謂深入人心。

如今她都癌症晚期了,誰愛舔誰舔。

這舔狗她堅決不當了。

她要離婚!

要在僅剩的時間裏為自己活一次。

她記得婚前協議中明確寫著,一旦離婚,她可以得到一間麵積二百平米的公寓和五百萬的補償款。

房子她要,錢也要。

她一個快死的人,想臨死過得好一點,是需要錢的。

思及此,她立刻在手機上查看銀行卡餘額,隻有不到五千塊。

這點錢連請個打離婚官司的律師都不夠。

韓寓有錢有勢,背後有一個精英律師團,僅憑她自己根本鬥不過,而養父母站在她這邊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她一個沒有背景,沒有家人支持,連朋友都沒有的人,接下來該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