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數日,許家遲遲沒有等到好消息,許老夫人擔心許家恒沒人照顧,特意派了幾名家丁上山陪他。柳葉兒心裏著急,卻又不能當麵表現出來,腳傷剛好就忙於打理家務,時常銀樓家裏兩邊跑,她不辭勞苦,隻想著為許家分憂,等許家恒回來就不必為這些瑣事再煩神了。

許家人欣賞柳葉兒當家主母的氣度,慶幸許家恒娶了個這麽好的媳婦,她的表現使許老夫人倍感欣慰,更加確信當初的決定是對的。碧珠對玉順有所虧欠,於是她對柳葉兒格外的好,大事小事都支持她,自己的兒子媳婦說個不是她都不願意。不僅如此,就連那些尚未回鄉的許家族親也對她是讚不絕口,不再為阮氏鳴不平。

就在柳葉兒漸漸樹立起威信的時候,有個人存不住氣了,她才不聽別人說好話,就是瞧不起這個賣豆腐的女兒,她認為自己的腳趾頭都比柳葉兒的腦袋瓜精明。她想不通這種上不了台麵的丫頭怎會贏得許老夫人的青睞,更不明白許家恒為什麽愛她愛得死去活來,至於碧珠討好她奉承她就不必說了,反正兩個女人都是賤貨臭味相投!

阮氏整天尋思如何除掉柳葉兒這個礙眼的,眼下玉順出事,許家恒不在家,可有這丫頭出風頭的機會了。她腳受傷也不安生,一瘸一拐也要到銀樓坐陣,生怕人家搶走她的什麽似的。可笑,“瑞祥”銀樓是許家的產業,就算許家恒現在是大當家,也不代表這份產業就有她的一半。區區一個賣豆腐的女兒,野心倒是不小,八成是她那個貪得無厭的娘指使的。老天不長眼哪,咋就不讓她做一輩子瘸子呢,看她還能往哪兒跑。

這些年來,碧珠都是阮氏的頭號敵人,但從現在開始,柳葉兒也成為了她的眼中釘肉中刺。不管怎樣,這兩個女人她都不會放過,等著瞧吧,她們早晚會被她趕出許家。有道是“心急吃不了熱豆腐”,阮氏雖是急不可耐,恨不能立刻抓到碧珠私通的把柄先將她趕走,但這幾天觀察下來,碧珠待在房裏大門不出,別說和野男人幽會,連她兒子也懶得見麵。

阮氏原本很有把握對付碧珠,可是,這樣下去實在不是辦法。玉順能不能回來還是未知之數,萬一她行大運活下來,恐怕會將碧珠這筆賬記在她頭上。到時候,根本別想趕這個趕那個的,她自己就被掃地出門了。

該出手時就出手,過了這村沒這店,機會不等人,若是不懂得利用,將來後悔都來不及了。阮氏不能坐在房裏枯等,她必須想點法子,逼碧珠的野男人現身。她怎麽做才能讓那對狗男女現原形呢?!阮氏冥思苦想,倒真讓她想到了個法子!

許老夫人叮囑上山照顧許家恒的家丁每天都要報平安,這天傍晚,丫鬟照舊到路口等信,等來等去也沒見個人影,正著急大當家是不是出事了,隻見阮氏匆匆忙忙找來了。

“哎呀,你還在這等著哪,剛才我去驛站寄信,碰巧遇見阿牛,他告訴我山上有發現,急著回去就讓我捎話不過來了。走吧,走吧,我們去見老夫人……”阮氏拉著丫鬟就走,丫鬟雖然心有疑問,也不好意思當麵質疑,心想阿牛這麽晚了還不來,可能山上真有急事。

阮氏和丫鬟回到許府,張羅來所有人到廳堂,故意吵吵山上出事了。果然,許老夫人和碧珠很快就趕到廳堂,心急火燎地問她經過。阮氏很會利用人,她先是讓丫鬟複述一遍她說的話,然後裝作很焦急的樣子,吩咐管家派人上山幫忙。

許老夫人慌亂之餘尚有理智,她回味著丫鬟說的話,追問道:“阮兒,阿牛還跟你說什麽了?他們到底有什麽發現?是不是找到玉順和翠菊了?”

阮氏佯作一愣,隨即拍了下大腿,自責道:“哎呦,我這個人啊,一著急就忘東忘西。要不是娘提醒,我還真把正經事忘了。阿牛說他們找到一隻帶血的繡花鞋,問我是不是玉順或翠菊的,喏,鞋子在我這兒……”

說著,阮氏顫巍巍地從袖子裏取出油紙包,當著眾人的麵小心打開,人家沒看清楚她就尖叫了起來,一把將鞋子丟了出去。

“給我看看……”許老夫人手扶著茶幾站起來,瞪大雙眼盯著地上那隻黑糊糊的鞋子。

管家連忙撿起鞋子遞上來,碧珠心慌慌地跟過來,和許老夫人一起看去,那隻褐色的鞋子小巧精致,鞋麵上繡的蝴蝶栩栩如生,鞋子裏外都被血濕透了,沾著泥土風幹以後硬邦邦的,就像一具毫無生氣的屍體。

碧珠和許老夫人相視一眼,兩人眼中頓時蒙上一層霧氣,玉順的腳長得秀氣,她的鞋子比較小巧,而且她繡工好,無論是做衣裳還是做鞋都會親自繡花樣子。這隻鞋很可能是玉順的,盡管滿是血的鞋子給人不詳的感覺,但在許家恒找到她之前,她們不能太過悲痛,以免家人傷心。

許老夫人強忍悲傷,從鞋子上收回視線,平靜地看向阮氏:“這就是他們的發現?!我沒看出來有什麽特別,不像玉順或翠菊的鞋子,說不定是別人落下的,不用驚慌!”

聞言,阮氏有些失落,她的目的就是製造混亂,許家越亂越好,最好每個人都失去理智才好。不過,許老夫人的語氣並不像她的表情那般平靜,顫抖的聲音明顯夾雜著恐慌,她這麽說恐怕是故意的,她就怕許家亂起來不好收拾。

真是個老狐狸!阮氏打量了下背對著她的碧珠,碧珠的肩膀微微顫動,低著頭好像在抹淚!這時,阮氏總算放心了,看來她從玉順房裏找雙鞋子沾上雞血這招管用,最起碼騙過了許老夫人和碧珠!

聞風趕來的柳葉兒衝進廳堂,邊跑邊氣喘籲籲地問:“山上有消息了?!找到娘和翠菊姐了嗎?!”

許老夫人抿了抿唇剛要開口,柳葉兒一眼就看見了管家手上的那隻鞋子,腳下一個踉蹌險些跌倒,她不敢相信地看著眾人,緊咬著唇一步步走向管家,伸出雙手接過那隻鞋子。

“這是……這是……”柳葉兒認得這是玉順的鞋,鞋麵上的蝴蝶還是她勾的邊,看見沾滿血汙的鞋子,柳葉兒像是看到玉順倒在血泊之中,傷心欲絕連連搖頭,“不會的,不會的……”

“葉兒……”許老夫人看出來柳葉兒認得這隻鞋子,怕她失控道出實情引起眾人恐慌,匆忙喚了聲阻止她說下去。

“葉兒……”阮氏尖叫著撲過來,驚慌失措地追問道,“你認得這是誰的鞋子?!你認得,是嗎?!天哪,該不會就是妹妹的吧,或者,是你翠菊姐?!說啊,你說,這是誰的鞋子?!”

柳葉兒正在難過,心裏慌亂不安,壓根也沒留意許老夫人的暗示,阮氏在她麵前拖著哭腔大叫,她來不及想那麽多,脫口而出:“是、是我娘的……”

“啊……”阮氏慘叫一聲,雙手捂麵大哭起來,“我可憐的妹妹呀,你好苦命……”

阮氏哭聲震天,柳葉兒握著鞋子傷心垂泣,丫鬟們信以為真紛紛落淚,就連管家也卷起袖子擦著眼淚。

“不許哭!”許老夫人情急之下大聲喝道,氣惱地瞪了眼阮氏,“事情還沒搞清楚,你哭什麽!就算真是玉順的鞋,也不能說明什麽,這上麵是誰的血還不知道,怎能輕易下定論!”

柳葉兒懊惱自己不該往壞處想,收起鞋子擦去淚痕,忙道:“是啊,太婆說的是,一隻鞋子而已,我不該胡思亂想。”

“好了,沒事了,回去歇著吧!”許老夫人拍拍柳葉兒的肩膀,勉強笑道,“這些日子辛苦你了,不要擔心太多,家恒會找到她們的。”

柳葉兒點點頭,手裏的鞋子像一團火燒得她渾身劇痛。阮氏知道現在得罪許老夫人對她沒有任何好處,隨即跟著賠不是。許老夫人打發走下人們,囑咐媳婦們不要驚慌,相信老天會還許家公道。

當晚,阮氏寸步不離碧珠院外,她確信碧珠以為玉順已遭不測,不論是否真有姐妹感情,但凡是個有良心的人,救過自己兒子的人,碧珠總會覺得有虧欠的。看到那隻血跡斑斑的鞋子,碧珠不會無動於衷,心情不好定要找人訴苦,說不定那個野男人就要現身了。

阮氏料想的沒錯,碧珠見到玉順的鞋確實很難心安,她不清楚玉順現在是生是死,如果活著,她無論如何都要搭救,如果不幸遇難,她就要為許家恒著想,試著勸他下山。那夥人心腸狠絕手段毒辣,許家恒若是發現什麽不該發現的線索,那他就有危險了。

夜色已深,碧珠思來想去無法入眠,她已經連累了玉順和翠菊,絕不能再連累許家恒。一念及此,碧珠再也沒法冷靜,起身打開房門朝許家彥的房間奔去。

苦候多時的阮氏看到碧珠的身影,頓覺全身血液上湧,興奮地難以自已。等了二十多年,終於讓她等到了啊!阮氏摩拳擦掌,等不及要抓個現行,暗自咒罵,碧珠你這個不要臉的狐狸精,我一定要親手撕開你那層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