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4)

一聲微弱的呻吟在呼嘯的寒風中如絲如縷,若隱若現。

勉強壓下翻騰的思念,梅六看了眼神色冷木的十一郎,側耳仔細聆聽。幾息後,再一聲傳進耳中,依稀能分辨出是女人的哀叫。

“阿郎,你聽……”她看向西北方的一道矮鬆林,腳下不自覺往那邊走去。剛剛才解決掉一批角人,天氣又惡劣透頂,按理她應該帶著十一郎立即趕路才對,其他事都不該去理會。但是她體內似乎天生便隱藏著一根愛招惹麻煩的筋頭,雖然並非她本願。女兒樓十三個姐妹裏麵,除了柯七是主動地自願地清醒地尋找麻煩以外,便隻有她無論做什麽,屁股後麵都會莫名其妙牽引出一堆大大小小的麻煩,那幾乎已經是一種本能了。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麵對著那一團又一團理都理不清的麻煩,她總能全身而退。至於其間的凶險,可以略過不提。

十一郎自然而然跟在她身後,依然沉默無聲,唯有看著她背影的目光中閃過一絲灼熱興奮,但很快又被木然空洞替代。

事實上,梅六偶爾也會注意到他這種與平日殊異的目光,剛開始還會心驚和猜疑,後來發現這似乎是他一種無意識的反應,便慢慢放下了。

兩人的腳程很快,走到矮鬆林不過片刻功夫。這時那呻吟聲便愈發明顯了,不時還帶上一兩聲虛弱的求救,使得他們輕易就找到了發出聲音的人。

是個女人,無庸置疑。讓他們……不,是讓梅六一人吃驚的是,那竟是一個身懷六甲的女人。女人發亂簪斜,身上隻穿著單薄的棉襖裙,上麵沾滿雪泥,雖然淩亂破爛,仍能看出料子上佳。女人無力地趴在一叢鬆樹後麵,凍得麵青唇紫,見到兩人眼淚差點掉出來。

梅六往裏走了幾棵樹撿到女人掉落的繡鞋,擇了個避風處生起火。

“妾是繇寨僚家婦,因回謅縣省親,路遇歹人,家仆拚死相護,妾方逃得性命。隻是天寒地凍,妾閨閣弱女,且又身懷六甲……若非兩位,隻怕便要化著這路邊凍骨了。”烤了好一會兒火,女人才緩過氣,低著頭泣不成聲地說了自己的遭遇。聽她措辭文雅,顯然並非平常婦人。

梅六早將自己的鬥篷讓給了婦她,此時正縮在十一郎懷裏,見她並不敢抬頭看過來,心知是怎麽回事,也不在意。

“夫人如今是要去繇寨,還是謅縣?”

下過雪的鬆林仍能看到扒雪覓食的山雉,見人來便將頭紮進雪中,一拔一個準。清了毛,挖了內髒,用雪擦洗幹淨,架在火堆上,用不了一會兒便散發出誘人的香氣。

那婦人平素顯然也是錦衣玉食的,此時卻眼珠錯也不錯地盯著,饞得直咽口水,顯然是餓得狠了。

“不知兩位要去何處,若是順路,繇寨謅縣都是無妨。”她怯怯地說,不敢提任何要求,生怕對方嫌麻煩不肯帶上自己。

“那去謅縣吧。”謅縣順路。雖然知道這時送女子回婆家最是妥當,但梅六不耐煩走回頭路,因此這樣決定。在開始去扶女子時,她便探過,對方經脈空虛,是個不會武功的。謅縣在她和十一郎走來,頂多用上半天時間,但若是帶著這女子,隻怕要多花上一天功夫,那樣都不知夠不夠。相較之下,他們都走了一天兩夜的繇寨就更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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