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1〕
十一郎沒有給梅六選擇的機會。在跟劍厚南‘弄’清楚地方和采‘藥’需要用到的東西，回去時梅六已‘迷’‘迷’糊糊睡了過去，於是隻看過一眼後他便悄悄離開了，連休息一下也沒有。如今梅六已到了她自己的地方，又有大夫在旁照看，他也沒什麽不放心的。至於羅青和鄧直，那兩個到了罪惡之城簡直如魚得水，據說正在賭館裏大殺四方，他隻請龍一幫著照看著些，也沒知會兩人。龍一原本想讓他多帶幾個人，他卻隻要了一個向導。
從罪惡之城到龍天山麓，因有人帶路，隻‘花’了五天時間。
龍天山麓是焰族的發源地，雖然如今他們大部分族民都已遷至豐茂富饒的‘蒙’都草原，這裏仍然有五大家族的聯軍駐守，以防被別族乘虛而入，占據了自己的老巢，失去後退之路。
到了別人的地盤，必然要打聲招呼。十一郎雖然不怕麻煩，但並不想因為誤會而耽擱時間。
聽到他們想要采摘月‘色’蘭，那負責接待的人吃了一驚，什麽都沒說，匆匆離開了。就在十一郎等得不耐煩，不顧向導勸說想要離開的時候，並肩走進兩個男子來。一個銀發銀眸，淺笑安然，如月下‘春’湖，能柔潤最堅硬的寒冰。一個紫袍黑發，白眉如劍，墨漆般的黑眸裏隱隱有雷霆撼宇似的威光在滾動，掃到之處讓人不覺升起想要臣服的念頭。這樣的兩個人，一個極侵略，一個極煦暖，竟是誰也掩蓋不了誰的光芒。
那向導對草原之事熟悉已極，就算沒見過兩人，也能猜出他們的身份。忙不迭站起來，眼中‘露’出崇敬驚喜之‘色’，卻在那白眉男子目光掃過來時，心中一寒，雙‘腿’一軟，竟撲通跪了下去。
十一郎垂眸看了眼那向導，這才緩緩站起，神‘色’平靜地迎視兩人。當目光與白眉男子相撞時，突覺心髒一陣急跳，情緒驀然亢奮起來，眼中嗜血之‘色’一閃，就像好戰者遇到了旗鼓相當的對手一般。他暗道不妙，垂在身側的手不由握緊，竭盡全力才將那股躁動的情緒壓下。
銀發男人注意到他的反應，眼中‘露’出一絲興味的神‘色’。
“在下明昭成加，旁邊這位是紫瑟亞狄真河。”他含笑開口打破沉默，先一步介紹了己方兩人的身份。
明昭成加是焰族的醫皇，也是草原上住民心中神一樣的存在。紫瑟亞狄真河則是焰族五大家族中亞狄真河家的大主，驍勇善戰，焰族能從日益貧瘠的龍天山麓遷移至富饒的‘蒙’都草原，有大部分功勞是屬於他的。
“月‘色’蘭是我族聖‘花’，生長在月‘色’峰頂火口中，別說人尚未靠近便有可能被凍成冰塊又或者化成灰燼，隻是真采到，要怎麽完好無損地帶出來，也是一個大問題。要知道一旦離開那特異的環境，月‘色’蘭便會在瞬息之間枯敗朽爛。”顯然已知道十一郎是為月‘色’蘭而來，明昭也不繞彎子，很直接地指出問題所在。要論對月‘色’蘭的了解，這世上想必再沒人能比得過焰族人了。
十一郎還是首次聽到保存的問題，劍厚南對重生的了解也隻限於古書寥寥的幾句，自不會知道這些。
“既如此難得，你們又如何知道它的存在？”沉‘吟’了片刻，他問。若真如對方所描述的那樣，是人都去不了吧。
“此乃我族之秘，恕不便相告。”明昭曲指輕叩了下倚靠用的矮桌，神‘色’莫測地笑道。
紫瑟自進來後便沒說過話，隻是端著‘侍’仆送上來的馬**慢慢地喝著，誰也沒看，卻給人極強的存在感。
十一郎喝不慣這裏加了‘奶’或者酥油的飲品，‘侍’仆上的是清茶，不過他一樣沒心思喝。
“為何要對我說這些？”素不相識，如果要勸阻他上山采摘月‘色’蘭，又何須地位超凡的兩人親自出來相見。
明昭輕咳一聲，微笑：“我願助閣下一臂之力。”
“有何條件？”十一郎很清楚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
見他這樣知趣，紫瑟終於撩起眼皮正眼看向他。明昭倒也不客套，直接道：“采得月‘色’蘭，我要三枚葉片。”
十一郎有些遲疑，畢竟他不清楚重生起作用的是‘花’葉還是根莖，而梅六的傷又需要多少月‘色’蘭才足夠，且一株重生能有幾片葉子，他能找到幾株月‘色’蘭，等等，這些都是他不得不考慮的問題。他可不想豁了命出去，最終卻前功盡棄。
看出他的顧慮，明昭一笑，好脾氣地解釋：“閣下取月‘色’蘭必是為了它續骨生肌之功，隻‘花’朵即可，且不需多，一株足矣。至於葉與根莖，自有其它效用，若是與‘花’朵‘混’用，反會壓製療效。”他的話也算間接證實了劍厚南的猜測。
話說到此種地步，十一郎自然沒有不答應的道理，盡管他心裏仍有疑‘惑’，比如他們既有辦法采到月‘色’蘭，又何必來跟自己談條件，但不管對方抱著什麽心思，他都不得不冒險一試。
“那我們這就上山吧。”明昭站起身，雖然臉上依然笑意從容，但是十一郎卻敏感地察覺到他其實也很心急。
“月‘色’難入，我與你們一道。”一直沉默的紫瑟放下手中還有大半馬**的碗，白眉間籠著一抹凝重。
不料明昭卻搖了頭，“紫瑟休去，這裏還要你主持大局。冷興如今危在旦夕，河源心神恍惚，你若不看著，難道要指望苦元？若趁機被人鑽了空子，到時便是拿回蘭葉又有何用？”
原來焰族內‘亂’，以紫瑟為首新崛起的一代就驅‘女’出逐等不合理的族規以及是否趁如今族勢強盛之際拿下地爾圖人所占據的另一半‘蒙’都草原控製權與老派保守勢力產生了分歧。紫瑟有一統草原的雄心，而明昭則是讚成重立族規的中堅力量，至於苦元阿古塔，冷興五禺，河源鑒辛，皆是五大族中新一輩數一數二的人物，亦是一同長大的兒時玩伴，這時自然是並肩站在一起的。隻是沒料到他們已占據絕對優勢的時候，那些已經被阿地穀的大麥酒以及尼塞兒的美人煨泡得骨頭都酥爛的老家夥們竟然會狗急跳牆，向五人施用族內明令禁製的巫毒，其他幾人或憑本事或憑運氣都化解了此災，隻有冷興因為對情人沒有防備而中了招。明昭取月‘色’蘭葉便是為給冷興解除巫毒。
知明昭所說的不錯，紫瑟便是擔心，也隻得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