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樓之石榴紅

紀十在墓中轉了一圈,發現外麵留守的人比之前更加嚴密,知道要從正門出去是不太可能了,至於自己進來的入口,因為之前掩藏得好,並沒被人發現,唯今之計也隻有從那裏出去。隻是那條道又窄又小,必須伏地而行,怕是子萬要辛苦了。

回到棺邊,她將情況一說,然後目光落在子萬身上的鐵鏈上,看了片刻,突然在他麵前半跪下,將那一身大紅的新郎服用匕首劃成幾片,用其將鐵鏈緊緊包紮在他的肩上。這樣一來,行動要方便許多,而且不容易被拉扯到。

子萬由著她搗鼓,自己則抓緊時間靠著木棺閉眼養神,

“走吧,子萬哥哥。”紀十包紮妥當後,笑眯眯地道,又是一副天真爛漫的樣子。

子萬睜眼看了她片刻,有些無奈,指點道:“那女人的屍體你玩了那麽久,就不怕被她的冤魂找上?”

紀十一愕,失笑道:“子萬哥哥你嚇唬小孩……”話說到一半,她突然反應過來,驚疑不定地看向子萬。

子萬回望她,平靜地道:“你找找看,如果有藥丸就全帶走。”他沒解釋太多,時間地點都不對。

紀十這時才想起她去動那屍體之前,他曾阻止過,隻是她心裏憋著一股火,理也沒理,加上速度又快,根本沒容他把話說完。這樣一回想,她頓時有些煩惱,知道自己可能有點麻煩了。於是乖乖地按他的吩咐仔細將整座墓穴搜了一遍,連棺材裏麵都沒放過,倒真讓她找到了一堆瓶瓶罐罐。扯了一塊幔布包好背在背上,金銀財寶一樣沒拿,這才摻著子萬往她進來的秘道走去。

在進入秘道之後,小金嗖地一下從子萬手上滑下,落在兩人後麵,大有為他們斷後的架勢。子萬見狀,微微一笑,伸指感謝地摸了摸小金頭上的角,立即惹來小金愛嬌的纏卷。紀十酸溜溜地看著,心裏大不是滋味,總有自家寶貝被人搶走的感覺。

費了好一番勁,兩人一蛇終於從秘道中鑽了出來,明朗的日光與清新的空氣迎麵撲來,即使是快脫力的子萬也不由精神一振。這時竟已是白日了。

秘道的出口在墓穴所倚靠的山嶺背麵,四周是峭骨嶙峋的山石,穴口位於一塊大石的下麵,周圍雜草叢生,若不是有心尋找,隻怕會被輕易忽略過去。

兩人並沒多做休息,商量了一下,卻發現竟無可去之處。子萬說那墓主的家族是這一帶的地頭蛇,附近好幾個城縣都在他們的眼皮低下,加上又通秘術,修習邪門外道的巫蠱之法,便是本地的名門世家對其也頗為忌憚。若他們一出現在城鎮村落裏,隻怕用不了半天,便會被對方察覺。商量無果,最終還是紀十拍板決定深入山中暫避,直至子萬傷愈。好在這片地方山多林深,兩人真藏進去,要想找到也不是那麽容易的。

紀十帶著子萬,拎著企圖纏上子萬手臂的小金,一直走到天色將暮,才在一處秘穀潭旁尋到個可供容身的洞穴。

洞穴頗深,內裏大洞套小洞,外有巨石為屏,倒也算隱密安全。紀十選了一個可透進天光的小洞收拾幹淨,挨著山壁墊了厚厚一層幹草,子萬一躺上去便不想再動彈了。

紀十有很多話想問他,但見他確實累極,隻這片刻的功夫便響起了輕微的鼾聲,連鐵鏈還穿在琵琶骨上也顧不及,不由歎口氣。於是趁他休息的功夫弄了柴來生起火堆,好驅散洞中的潮氣,又去打了兩隻山雞烤上。

在水潭邊尋摸了半天,也沒找到合適的石頭盛水,又不敢砍竹子或樹來做容器,以免留下痕跡。紀十在山穀附近的林中瞎轉到快要看不見五指,也算運氣,除了找到一些治外傷的草藥外,竟還讓她摘到了幾個老了的野葫蘆,掏挖幹淨裏麵的芯籽,便解決了她最大的煩惱。

大約心中掛著事,子萬這一覺並沒睡多久,醒來時夜尚未深,紀十還在跟小金玩耍。聽到他這邊的響動,一人一蛇幾乎是以相同的速度竄到他麵前。紀十眼疾手快,在小金纏上他之前一把揪住它笑嘻嘻地團成一團用手帕包了,隻留了個腦袋在外麵,還打了個漂亮的蝴蝶結。小金掙脫不出,急得直吐須子。

子萬並沒起身,隻是略翻轉身側躺著,懶洋洋地看著兩人玩鬧。

“子萬哥哥,我給你把鏈子取了吧。”紀十將手帕包著的小金放在幹草上,一邊戳著它鼓囊囊扭動的身體,一邊對子萬說。

子萬嗯了聲,慢吞吞撐起身靠著山壁坐起,見她拔出匕首就要動手,突然想起一事。

“等一下。”

紀十手停在半空,不解地看向他。

“先把刀放下,手給我。”子萬有氣無力地道。他清楚等取了鐵鏈,自己必然會支持不住,下一次醒來不知會是什麽。而紀十在那人墓中無所顧忌地搗亂,要說沒沾上什麽髒東西,他第一個就不信。為免在自己醒來時看到一具死相詭異的屍體,他必須先幫她把麻煩清除才行。

“子萬哥哥,你怎麽去給人家當新郎官了?”一會兒是把脈看指甲,一會兒又是翻眼皮按頸穴,就算是被人這樣翻來過去地折騰,紀十也不忘問一直記掛的問題,對於自己的安危反而不是怎麽在意。

子萬用指甲在她的指尖上劃了道口子,看到冒出的血呈紫黑色,俊眸微眯,聞問正想說話,就聽到她又嘀咕了句,“就算你想當新郎官兒,那也隻能當我家的。”說著,她竟然還向仍在努力跟身上手絹奮鬥的小金征求認同,“是吧,小金。子萬哥哥可是咱們家的,誰敢肖想,殺無赦!”

小金果斷地停下原地翻騰,擺正腦袋嚴肅地做點頭狀。

紀十很滿意,而子萬的臉卻黑了。

“我跟你說過,我喜歡的是男人。”他放開她的手,沉聲道,“我不會娶妻,誰也不會娶。”沉默了片刻,又補充一句,“除了奢香家族,我不屬於任何人,現在不會,以後也不會。”雖然她救了他,但是他還是不喜歡她那種獨占的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