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乘風來訪,王妃相求

經過昨晚小青一事,陳默隱隱猜到了謝王妃找她何事,她陳默沒有身家背景、沒有祖宗蔭庇,可以讓她謝王妃大動幹戈、幾次三番相邀又不敢用強,那就隻有她陳默的本事了。

要麽是醫術,要麽是驗屍術,兩者必取其一。

不過陳默才不費那個心去猜測,該來的躲不過,該拿回來的債也絕不手軟。

今天早晨的趙家村熱鬧極了,因為幾乎從村東頭到村西頭的農家都被一個藍衣公子敲開了門。

此時住在村口的魯大媽家又響起了敲門聲,冬季正是農閑的時候,隻有男人會去下地侍弄一下莊稼,女子都留在家中紡紗織布,聽到敲門聲,以為是鄰居來竄門,打開門一看,卻是個十分俊美的藍衣公子。

此時太陽已經完全升起來了,魯大媽能清楚地看到,雖是冬天,可是這俊美無儔的公子如玉的鼻尖處冒出了點點汗珠,嘴唇也有點泛紫,可是臉上還是掛著和煦的笑容,讓人感覺如沐春風。

魯大媽顯然是驚了一下,這在小村莊裏哪裏見過這麽俊美氣派的公子啊!

“請問公子前來,所為,所為何事啊?”魯大媽結結巴巴地說了一句自認為最文雅的話。

柳乘風微微一笑,將凍得冰涼的手放在了嘴邊嗬了一口氣:“這位大娘,我想問一下,你可知道小陳大夫住哪裏?”

一聽到“小陳大夫”四個字,魯大媽立馬就眉開眼笑起來:“公子是來找小陳大夫的呀?她就住在附近,我領你去。”正好魯大媽有東西要交給春香,她家孫子正在“陳氏醫館”當藥童呢!

一聽魯大媽願意領他去陳默家,柳乘風眉眼一亮,拱了拱手道:“那就有勞大娘了。”總算不用再走冤枉路了。

魯大媽一路上熱情極了,絮絮叨叨地和柳乘風說了他家孫子如何如何能幹,在“陳氏醫館”如何被陳默看重,柳乘風也不覺得厭煩,反而微微傾身為了更加仔細地聽清楚魯大媽說的話。

兩人一個說一個聽,很快就走到了陳默的小院門口。

魯大媽敲了門,春香很快就從裏間走了出來開門,一見竟是柳乘風,不禁欣喜異常,接過魯大媽手中的東西,客氣地將她送走後,連忙將柳乘風往屋內引。

“小姐,你看誰來了!”

陳默此時正在吃早飯,聽到春香的話抬起頭來,發現竟是柳乘風,不禁微微地有些不自然。

“小默在吃早飯啊?正好我此時也腹中轆轆,不知道能不能坐下來一起吃?”

陳默拿筷子的手一頓:“自然可以。”

柳乘風在陳默對麵坐了下來,春香一看此情此景,不禁心下一喜:“那春香去給柳公子拿副碗筷來。”說完便一溜煙跑到了廚房去了。

屋裏燒了煤炭,所以暖和的很,柳乘風從外頭進來,臉上一下子湧現出了血色,一向平和淡然仿佛不食人間煙火的柳公子,此時卻透著一抹豔麗。

陳默眼觀鼻鼻觀心地繼續正常地夾菜吃飯,卻不再抬頭去看一眼柳乘風--天知道剛剛看到他的一瞬間,她居然因為他的“美色”而晃了神!

春香很快拿來了碗筷,也給柳乘風添了一碗粥,然後便“乖巧”地退下了。

陳默早餐一向吃的清淡,所以桌上隻有幾種各色的小鹹菜外加一盤小籠包,其他的就沒別的了。

“略有些簡陋,你隨意。”陳默很少說這種客套話,所以現在說起來顯得僵硬地很,不過此刻春香不在,她也隻能硬著頭皮來盡地主之誼了。

“小默不必如此客氣,早餐很好。”柳乘風提起筷子就吃了起來,同時良好的餐桌禮儀一覽無餘,筷子夾動間都聽不到與餐具碰撞的響聲,進餐速度快慢有序。

陳默毫不懷疑,即使柳乘風吃著世上最廉價的食物,旁邊的人也會覺得他是世上最高貴的貴族。

兩人都是禮儀良好之人,又十分講究養生,所以將“食不言”貫徹到底。

等到吃完後,陳默又再次看了看柳乘風身後,突然覺得有些奇怪:“秋明呢?”一向和柳乘風形影不離的小廝秋明今天怎麽不見身影?

柳乘風漆黑如墨的雙眼裏倒映著兩個小小的陳默,仍舊是熟悉的微笑,可是卻比平時多了一分真實感,也更加地,動人心魄。

聽了陳默的問話,柳乘風故作輕鬆道:“今日放秋明一天假。”誰讓他絮絮叨叨,問東問西,柳乘風嫌他聒噪就不想帶他出門。

陳默詫異地挑眉:“你一個人來的?”

“嗯,一個人來的。”柳乘風知道自己會迷路,所以雇了一輛馬車到了趙家村,可是下了馬車他就根本不知道東南西北了,所以才有了在村中到處敲門的那一幕。

沉默了半響,陳默還是忍不住問道:“在村中走了多久?”她見識過柳乘風路癡的本事,在家門口都會迷路的人,很難想象一個人能在“偌大”的趙家村找到她。

柳乘風笑容中帶著點不好意思,訥訥道:“寅時就到了。”

陳默不知為何,心微微一扯,從寅時走到現在辰時,差不多在趙家村中走了四個小時。

很難想象,那時天還未亮,可能仍舊是滿天星辰,他一個人在冷冽的寒風中一直找到天光大白。

那時還沉浸在溫暖夢鄉中的陳默並不會知道,有一個男人為了想見她一麵,拖著病軀在寒風中整整走了四個小時,那時露水正寒,那時冰霜正降,那時有個男人,為了她,踽踽獨行!

見陳默久久不說話,柳乘風以為陳默無語他的路癡,連忙解釋道:“我這次前來差不多記住了路,下次一定不會迷路了!”

下次還是找個帶路人吧!

柳乘風也不明白為什麽就想一個人來找陳默,不想讓秋明陪同,仿佛那條路他隻想一個人走,那種尋找的心情他隻想一個人品。

雖然這對他的身體是極重的一種負荷,可是他甘之如飴。

“此次前來,所謂何事?”陳默的聲音在嬌軟中透著一絲沙啞,不知道為何,陳默心中此刻亂極了,亂到她隻能勉強維持著那張麵無表情的臉。

柳乘風經過陳默提醒,想到了此行的目的,連忙起身將懷裏的一本醫書拿了出來遞給陳默:“這是我偶得的一本醫書孤本,上麵記載著一些特殊的方子和藥材,我想應該能為小默所用。”

在西嵐國,醫書都是非常珍貴的存在,更別說是醫書孤本了,那可都是價值千金的啊!一個小家族能得到一本醫書孤本,那都是供起來作為傳家寶來對待的,輕易不拿出來示人。

可是此刻柳乘風將它拿出來的時候,可沒有任何不舍,反而有一種能將它交給正確之人的歡喜。

陳默接過醫書快速地翻閱了幾頁,眼睛越來越亮--果然是孤本,上麵所說的藥物好多之前的醫書上都沒提到過,方子也有很多見所未見!

這本書簡直就是無價之寶!

“這,太貴重了。”陳默知道在西嵐國醫書的價值,要是平白無故接受這份厚禮,陳默隻覺得不安。

柳乘風有些好笑地看著陳默既覺得醫書太貴重,又非常舍不得的樣子:“無礙,隻是偶然得之,並未花多少銀兩。再說小默也曾給我兩本絕版醫書,那也是無價之寶啊!”

如果秋明此時在這裏聽到柳乘風的話,一定會吐血三升:是啊,公子,你是沒花什麽力氣!秋明我為了這本醫書差點沒跑斷腿!

陳默從來不是矯情之人,心中對這本醫書也甚是喜愛,既然柳乘風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再不接受,倒顯得她小氣了。

柳乘風見陳默接受了他的醫書,臉上的笑容更盛。隨後兩人倒像熟識已久的老友一般,一同坐下來聊了起來。

是的,的確是聊了起來,而且還聊得挺起勁。

要是陳默和柳乘風身邊的人看到兩人聊得那麽投機,一定會覺得非常詫異,因為他們兩人都不屬於話多的人。

陳默本就冷清淡薄,寡言少語,而柳乘風雖然溫和無害,卻時常也隻扮演一個傾聽者的身份。

但是架不住兩人有共同話題啊!

柳乘風將前兩日烏蘭鎮發生的凶手案的前因後果一五一十地講給了陳默聽,隻聽得陳默唏噓不已。

原來殺害死者的凶手是死者同父異母的親妹妹,隻不過那個妹妹是個庶出的,從下受嫡姐欺壓,此次她們家中突發巨變,兩人結伴去上京都避難尋親,結果在途中發生口角,妹妹一怒之下就將姐姐捅死了。

雖然前因後果柳乘風沒有推理出來,但是根據他提供的線索,第二天朱縣令就抓到了凶手,當時凶手可能也心生悔意,供認不諱。

柳乘風突然想到陳默也是庶出的小姐,悄悄地將話題轉了開來,聊了一會兒之後見日頭已經高升,知道陳默一會兒還要去醫館,便自覺地起身告辭。

陳默沒有想到聊著聊著時間竟過得這麽快,見柳乘風要離去,便吩咐春香:“春香,送送柳公子。”

春香知道,小姐是怕柳公子又迷路了,恐怕是叫她帶路吧。

指尖劃過孤本的封麵,陳默低著頭不知在想些什麽,過了一會兒才站起身來,將孤本放在了百寶架上的錦盒中。

不過今天顯然不是出門的好日子,陳默剛把醫書放好,準備收拾收拾先行去醫館,小院裏就來了一撥人。

陳默從大堂門口往外望去,隻見小小的院子中已經站滿了十來個仆人,但都訓練有素,垂首而立,分成兩列,走在前方的女子看上去也不過就是三十來歲,一身張揚的正紅色金絲軟煙羅,外罩雪白貂皮大氅,烏壓壓的雲鬢中斜插一支碧玉攢鳳釵,每行一邊,昂貴的暖煙香便四散開來。

婦人明豔高貴、氣度不凡,一舉一動之間無不昭示著此人身份高不可攀,同時也令人不敢直視。

來人不是謝王妃赫連晴又是誰呢?

陳默早就料到赫連晴會再派人前來,可是出乎意料的是,她竟親自前來。

赫連晴隻帶了小青一人進了大堂,其他人仍舊站在天寒地凍地小院中,但卻沒有一人交頭接耳,個個眼觀鼻鼻觀心,肅穆而立。

陳默並未上前去招呼,反倒轉身在圓桌前重新坐了下來,剛剛和柳乘風聊天時,春香上了香茶,此刻倒也便宜。

赫連晴環顧了一下簡陋的堂屋,堂屋中除了必要的家具,可謂一窮二白,可是當眼神掃到百寶架的時候,忍不住鳳眼一眯:這程三小姐好大的派頭!

百寶架顧名思義,用來放置各色寶貝的,可是陳默的百寶架上沒有放什麽古玩玉器,而是當做書架放書用了。

可是赫連晴沒看錯的話,上麵好多醫書都是世麵上沒有見過的,她竟然就這樣大咧咧地就放在百寶架上了,也不怕招賊!

赫連晴從善如流地坐在了陳默的對麵,小青恭敬地站在赫連晴身後。

“想必程三小姐已經知道我這次來所謂何事了吧?”赫連晴和陳默第一次見到時相比,氣勢依舊,隻是人消瘦了很多,眉宇間憂慮重重。

陳默給赫連晴倒了一杯茶,動作如行雲流水,然後將茶杯推了過去,但是嘴上的話卻絲毫不見客氣:“實不相瞞,猜出一二,但是不知道具體何事。不過我們之間似乎有過過節吧?所以想讓我出手相助,我覺得王妃可以另請高明。”

陳默如此話語,赫連晴竟然不怒反笑:“好好好!程三小姐果然快人快語!不錯,我們是有過過節,不過不知程三小姐有沒有聽過這樣一句話:沒有永遠的敵人,隻有永遠的利益。此次事成,本宮自能保你程家榮華富貴,讓你風風光光地重回程家大門!”

赫連晴拋出了極為誘人的橄欖枝,可是現在的陳默又非程墨梅,程家的死活與她何幹?她又為何要風風光光地回程家,她和他們根本不熟好嗎?

“可能王妃不知道,我現在姓陳名默,程府與我已經毫不相幹,很抱歉,你的條件**不了我。”陳默一向不喜歡玩陰的,就是不喜歡你,也是明刀真槍地直來直往。

赫連晴直接被噎了一下,原本以為陳默被趕出程府,一定生活落魄潦倒,沒想到得到的情報卻是混的風生水起,還開了一家醫館。

現在拿重回程府為條件,沒想到人家根本不稀罕,甚至更絕地改名換姓!

這姑娘,夠狠!

握住茶杯的手一緊:“那陳小姐要如何才能出手相幫?”既然人家都說改了名字了,赫連晴自然也是從善如流地改了稱呼。

隻要能開出條件,就好解決。

陳默慢條斯理地飲了一口茶,杏眼直視向赫連晴:“我陳默向來恩怨分明,那日謝王府之事,我銘記於心。我不愛錢財,不求地位,唯有尊嚴,最為看重!”

字字有力、言出本心!

赫連晴有些怔怔地看著陳默,眼前這個女子尚未及笄,麵容仍舊稚嫩,可是杏眼中一片傲然,浸**宮闈多年的赫連晴什麽女人沒見過?達官富人、嬌妻美妾,可是上至皇後嬪妃,下至貧賤仆婦,她從來沒有見過一個女人如此傲然、如此坦**!

別人說她不喜富貴、不戀權勢,赫連晴隻會笑她虛偽,可是陳默說出這番話的時候,赫連晴直覺地選擇相信。

因為曾經她也有過這樣的眼神,也有過這樣的氣魄!

可是如今,這些東西早就已經離她遠去了。

她很明白,陳默真正想要的是什麽,心中掙紮再三,還是站起身來,對著陳默一揖到底:“請陳姑娘原諒我赫連晴當日之舉!”

一字一句鏗鏘有力,不因丟了身份而瑟縮,不因向地位低下者作揖而羞慚。

小青被赫連晴的動作弄得猝不及防,忍不住驚呼道:“王妃!”說話間就想將赫連晴扶起來,可是卻被赫連晴推至一邊。

陳默已經做好了赫連晴拍案而起、拂袖而去的準備,甚至用強硬手法逼迫她的對策,可是顯然她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見陳默並未出聲,赫連晴再次將一向挺直的腰杆彎下去了幾分:“還請陳小姐能不計前嫌,救犬子一命!”

隻要能救她昭兒,陪個禮道個歉算什麽?就是上刀山下火海,她赫連晴也甘之如飴!

陳默站起身來走至赫連晴身邊,親自將她扶起:“王妃的胸襟我陳默佩服!”

陳默雖然憤恨當日之辱,那是基於赫連晴當時權大壓人之上,但是其實在內心深處她也明白,這裏已經不是當初的天朝了,這裏有它自有的生存法則,而貴族,就是其中享有普通人生殺大權法則中的一項。

其實站在赫連晴的角度,她當時的所作所為並不過分,因為這是她的權利。

但是陳默改不了她那種尊嚴至上的想法,所以一旦有機會,她仍舊會出擊,為自己討回公道。

但是現在,陳默心裏是真的對赫連晴此人開始刮目相看了--這個女人能屈能伸,段數比陳默高何止百倍?若是為敵,必當十分凶險。

赫連晴重新站直了身體,臉上並沒有剛剛向陳默賠禮道歉的尷尬,反而坦**自在,磊落光明。

陳默的心放回了肚裏,這人不是出爾反爾之輩,剛剛的道歉也是誠心誠意的,不必怕她日後報複。

不得不說,陳默觀察人還是十分厲害的。

赫連晴出生將門,從小受她父親教導,雖然也會使陰私計謀,可是更多的時候,她亦是女中豪傑,生性坦**、不拘小節。

所以其實本質上來說,她們兩個是同一類女人:自尊自傲,寧願使用陽謀,也不屑於詭計。

兩人再次落座,這回赫連晴將所求陳默之事原原本本地說了出來:

五日前,小霸王謝昭和李尚書家的兒子一起在“春風得意樓”喝花酒,因為那天是謝昭弱冠之日,謝昭不耐府中眾多親朋好友,偷偷拽著李尚書的兒子李思明一起偷溜了出去。

兩人從小一起長大,李思明更是對謝昭馬首是瞻。可是那天兩人都喝得有點高,叫了幾個妓子伶人來跳舞助興。

結果兩個臭味相投之人一同看上了同一個伶人,平時李思明都是對謝昭謙讓的很,沒想到那天大概是喝多了,竟然和謝昭叫起板來!

謝昭這人向來吃軟不吃硬,原本也隻是覺得好玩,現在他李思明要跟他搶,他就不樂意了,動怒之下,狠甩了李思明一巴掌。

這都說酒壯慫人膽,這話一點不假。李思明點頭哈腰了那麽多年,這次被這一巴掌實在打火了,騰地翻身起來就和謝昭扭成了一團。

兩人打鬥時引來了好多人圍觀,謝昭天生神力,幾拳下去就打的人滿地求饒。

當時打鬥中謝昭不小心碰倒了房中的蠟燭,那“春風得意樓”裏又到處都是紗幔絲帳,瞬時間這火勢就變得非常之大。

當時所有人都嚇得一哄而散,謝昭雖然仍有酒意,但還是罵罵咧咧地離開了。

離開時他明明看到李思明雖然被打的不輕,但是意識尚在,腿腳也很靈便,沒想到第二天一早,就被告知李思明被大火活活燒死在“春風得意樓”!

這一下子就讓文武百官憤怒了,殺個尋常人也就罷了,這個可是朝中一品大員之子!即使當今聖上是他的親伯伯,可是這未免也太過荒唐了!

李尚書在朝中好友眾多,私交甚好,再加上很多人都吃過小霸王的虧,這次不乘機落井下石更待何時?

於是這一天,元成帝的書桌上堆滿了彈劾小霸王的奏折,滿朝文物甚至因為這件事而在早朝時辯了一天,主題就是:王子犯法,是否應該與庶民同罪?

最後甚至市井之中都越鬧越凶,反對謝王府橫行霸道的呼聲越來越大,最後元成帝頂不住壓力,下旨將謝昭關在了天牢中。

雖然赫連晴期間去看望過謝昭幾次,到底還是西嵐國的小王爺,誰都還沒膽子敢動謝昭一根毫毛,可是看著從小錦衣玉食的兒子,如今在天牢中吃吃不好,睡睡不好,才進去幾天,這人就瘦了一圈,當娘的心又怎麽會好過!

更讓赫連晴憂心的是,這件事一天不解決,謝昭就得在天牢中呆一天。

雖然謝昭連連向她保證,當時自己並沒有打死李思明,而且離開之前李思明是有能力躲過火災的。可是如今李思明已死,就連屍身都已經燒成了焦炭,這可真真是死無對證啊!

陳默聽完赫連晴的話沉思了一會兒,然後雙眼看向赫連晴的眼底,十分認真地問道:“王妃確定您的兒子並沒有殺人?”

赫連晴連忙向陳默保證:“本宮的兒子本宮自然知道!雖然昭兒是不務正業了點,可是這殺人是萬萬不可能的!本宮敢以身家性命做擔保!”

赫連晴知道,陳默現在是最後的希望了,既然她都能從一副骸骨中驗出是趙殤將軍,她相信洗脫她兒子的冤屈,也一定可以!

“好!這個案子我接手了。不過王妃可知道我驗屍的規矩?”

雖然上京都這潭水已經夠混了,可是她不介意插上一腳,隻要能為死者伸冤,這些牛鬼蛇神,她陳默向來不怕,正所謂成功細中取,富貴險中求!

赫連晴纖眉上挑,原本被憂慮籠罩的眉宇此時微有放鬆,丹鳳眼中折射出微微的笑意,雙掌輕擊,門外的一個小廝捧著一個檀木盒子恭謹地走了進來。

“請人做事,自是打聽清楚規矩才來。”說完命人打開木盒,頓時金晃晃一片,整整齊齊地擺放著五十個金元寶,50兩一個,整整2500兩金子!

“這是定金,事成之後,定有重謝。”

陳默也不推辭,她有她以後的計劃,那些都是燒錢的東西,這些金子她正好需要,況且,此去上京都,風雲詭譎,這些金子收的不貪心。

赫連晴前腳剛走,春香就回來了。

“小姐,已經將柳公子送上馬車了,這一耽擱,都要到正午了,我們還要去醫館嗎?要不幹脆下午去好了。”

春香看看日頭,都快是正午的光景了,琢磨著要不如吃完午飯再去醫館好了。

“也好,那就吃過午飯再去吧。不過我一個人去就行,你在家整理一下東西,我們明天去上京都。”此事刻不容緩,赫連晴說過明天一早,就派人來接陳默。

春香收拾茶杯的手一顫,差點摔了杯子,忍不住驚呼道:“小姐,那時管家不是說過,叫我們這輩子都別回上京都嗎?”

陳默抬起頭看向春香,嬌軟的聲音中忍不住帶了一絲傲然:“因為當初那個驅逐我們的人,今天親自來請我們回去了。”

春香紅紅地蘋果臉上頓時顯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天哪!難道是謝王妃真的親自來請小姐回去了?這真是,真是太好了!

就知道小姐是天底下最有本事的人!

“太好了小姐!春香好高興,春香可以回家見爹爹和娘親嘍!”春香高興地歡呼著跑到房間裏去收拾東西去了,激動地連午飯都忘記去做了。

陳默僵立在屋子中央:一直以為春香和自己一樣無牽無掛,原來隻是自己了解的不夠多而已。

她有父母,說不定還有兄弟姐妹,她在這個世界上有許許多多讓她牽腸掛肚的人,隻是因為她陳默回不去罷了。

在這裏土生土長的人又怎麽會和她陳默一樣,是真正的了無牽掛呢?這一刻陳默的身影有著說不出的寥落。

想到這裏的時候,陳默眼角的視線卻不自覺地移到了裝著孤本的錦盒上。

真的會一直無牽無掛嗎?

柳乘風回去的時候,秋明正焦急得等在門口,見柳乘風回來了,連忙長呼了一口氣迎了上來:“公子,您可真的把秋明嚇得夠嗆!小的都快急死了,您這一早上地到底去哪兒了呀?”

柳乘風但笑不語,沒有回答秋明的話,步履輕鬆地踏進了別院的大門。

“對了公子,今天指揮使大人來找您了,小的說您不在,他正在書房等您呢!”

阿玨來了?柳乘風腳下一拐,便向書房的方向走去。

推開書房的大門,隻見夏侯玨身上仍舊一身官袍,繁複的圖騰刺繡在猩紅色的錦衣衛朝服上蔓延,雙腿交疊,修長如玉的手中放著一本書,平時冷酷邪肆的麵容此時微微放鬆,常年不離身的繡春刀正放在他的右手側。

這樣的位置,最是順手拔刀的位置。

“阿玨怎麽來了?”柳乘風在書房側麵的扶手椅上坐下,有些驚訝地看著這位稀客,夏侯玨自從回上京都之後天天忙得天翻地覆,幾乎那次分別之後就再沒見過麵。

夏侯玨揉了揉太陽穴,整個人顯得異常疲憊:“阿玨可知道小霸王之事?”

“自然。”整個上京都的風向最近都在圍繞著這個話題轉,想不知道都難呢!

夏侯玨坐直身體正色道:“那麽我想請你明哲保身,不要參合進來。”

柳乘風低垂著眼睫,遮住了他那雙璨如星子的雙眸,唇角勾出了一抹苦笑:“阿玨,這件事很抱歉,我想我會答應謝王妃的請求。”

夏侯玨冷眸一眯,腦中想了千萬個理由都想不出為何柳乘風突然會想趟這趟渾水,忽然眼角的餘光掠過放在書桌邊上的那本《推拿穴位》的醫書,想到了一個理由,也似乎隻有這個理由。

“是因為她?”舉起那本醫書,夏侯玨臉上的表情陰晴不定。

“阿玨果然聰明。”柳乘風臉上笑容依舊,可是語氣中的認真讓夏侯玨不得不正視他的話。

“哈!”夏侯玨忍不住站起身來煩躁地在書房中來回踱了幾步:“乘風,你,你真的動心了?”

一直以為是陳默引誘的柳乘風,可是兩人已經分開那麽長時間,乘風卻依舊對她念念不忘,同為男人,其中的意思自是不言而喻。

柳乘風目光悠遠,臉上的笑容淺淺淡淡,似真若幻:“或許是,也或許,不是。”

“乘風,你莫不是在西嵐待的時間太長,忘記了自己原本的身份?你和她,是沒有可能在一起的!你若真的喜歡那個陳默,就不該如此!”

夏侯玨第一次湧現出了些怒氣--明明知道會是沒有結果的感情,為什麽還要投入進去?難道他就不怕最後傷人傷己嗎?!

三年前柳乘風第一次來西嵐國,救了年僅十五歲的夏侯玨,當時的夏侯玨如喪家之犬般被家族趕了出來,是柳乘風教會了他一切,讓他能重新存活於世。

在他的心中,柳乘風如兄長、如知己、如老師,是他最最尊敬的人,柳乘風能將所有的一切都算計於胸,可是今天怎麽會犯如此糊塗的錯誤!

陳默和他,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啊!

可是夏侯玨不知道,剛剛這話完全擊中了柳乘風的軟肋,那句“傷人傷己”讓柳乘風臉上的笑容一下子飄散了開來,目光沉沉地看向夏侯玨。

夏侯玨的話他都知道,總有一天他會回去,他和陳默之間,雖然不想承認,確實沒有什麽希望。

深呼吸一口氣,柳乘風緩緩地站起身來,兩個同樣的絕世美男子迎麵而立,一溫和一冷厲,但卻誰都不能蓋過誰。

“阿玨,我這一輩子有可能很短暫,你知道嗎?”盯著夏侯玨看了許久,柳乘風才吐出了這麽一句話。

夏侯玨冷眸瑟縮了一下,在他心中柳乘風雖然身患疾病,但是卻總是一個極為強大的存在,他的無雙智謀,他的算無遺策,無一不讓他欽佩,所以往往很多時候,他都會下意識地忽略柳乘風可能命不久矣的事實。

從容地,仿佛在說一個其他人的故事般,柳乘風繼續道:“有時候太過聰明也是一種煩惱,看人把人看的太透,下一刻要說的話,下一刻要做的事,這裏,”柳乘風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這裏都能知道。”

“這是一種很無趣的人生你知道嗎?唯有看到她的時候,我猜不透。她有和我比肩的智慧,有比我更淡泊的心,有比我更了無牽掛的情。”柳乘風的眼中閃過一絲迷惑,縱使學貫古今,如今卻覺得每次對陳默的一個描述,都是如此困難。

“她讓我覺得這個世界不是那麽地無趣。我不知道這是否就是你所說的動心,但是我能知道,在我死之前,我可以有一些美好的、屬於我的回憶。或許有些自私,但我希望漫天神佛能寬恕我一次。”

柳乘風說完便默默地轉身離去,態度已經表明,其他的多說無益。

“乘風,”夏侯玨聲音有些沙啞地叫住了柳乘風,“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既然你想為她卷入此次風波,我也無話可說,隻是此行凶險,還請務必保重。”

說完從懷中拿出了一枚錦衣衛專用的令牌放在了書桌上,若是危急時刻,說不定能救他一命,其他的,他夾在皇帝和友人之間,也隻有無能為力了。

衝著柳乘風一抱拳,夏侯玨拿起繡春刀告辭離去。

冷冽的風吹地猩紅的飛魚服獵獵作響,夏侯玨每行一步,衣袍翻飛,仿佛踏在烈火中前行而去。

柳乘風看向遠方陰沉的天空,忍不住歎道:

大風起兮雲飛揚,上京都的天也要變了。

本來是想寫滿一萬字的,不過到這裏已經是一個完整的章節了,青夙就不畫蛇添足了哈哈~

然後非常感謝昨天微微蔚然的花花鑽鑽,感謝粉丟丟的打賞,感謝紫雨櫻花和流年憶逝的花花,感謝昨天那麽多給青夙寫評論的親親,愛死你們了~

ps:明天小霸王再戰陳默,我們又有大案要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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