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謝昭來信,將死之期

一行人行動非常迅速,晝夜兼程,隻不過五日,就再次回到了千葉都。

陳默剛剛從馬車上下來,就看到春香在驛站門口焦急地等著她,一見到陳默下了馬車,立即眼前一亮,迎了上來:“小姐。”

春香這一聲“小姐”,叫地情真意切,裏麵飽含著濃濃地擔憂和驚喜,上下打量了一番陳默,發現她確實無恙後,才鬆了一口氣:“小姐,你回來了就好。”

如今春香跟在陳默身邊,見慣了大風大浪,也不像過去那般一驚一乍,這次春香沒跟在陳默一起,但是收到了夏侯玨派人傳來的消息,雖然心中忐忑,但還是一心一意守在驛館,等待陳默。

陳默一路風塵仆仆,又夾在沈南之和夏侯玨的古怪氣氛之中,此刻一見春香,立即就甩開那兩個人,帶著春香往上廳走去。

沈南之和夏侯玨互相對視了一眼,皆都冷哼了一聲,負手而去。

春香服侍著陳默熟悉完之後,一邊給陳默梳著長長的秀發,一邊和陳默匯報著近日來千葉都中的動向。

二皇女已經乖乖地修書一封,一再解除兩國聯姻,且幾次登門拜訪陳默,但是都被春香以遠遊他地婉拒了;而柳府那邊卻是一下子斷了聲息,什麽消息都沒有傳出來。

陳默聽到這裏的時候,心中頓時咯噔了一下--上次她拜訪柳乘風,說明了來意,怎麽說柳乘風也會出手,可是他這次卻是悄無聲息,這怎麽看,都不像是他的作風。

陳默的心中頓時有了一個不好的猜測--柳乘風病危!

除了這個原因,陳默想不到其他的原因了。

陳默隻覺得自己的心出現了一瞬間的慌亂,就連呼吸都有些不穩,隻是陳默向來沉靜,此刻又背對著春香,所以春香沒有發現她此刻的異狀,隻是自顧自地繼續稟報下去。

突然春香像想到什麽似的,猛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差點忘了一件要緊的事情!前兩日女婢收到了一封信,說要奴婢親自交給小姐。”

那封信上沒有寫署名,不過是從西嵐國傳來的,當時送信的信使將信交給她之後,隻留下一句“務必親手交給公主殿下”後,就匆匆離去。

陳默接過信,摸到手的竟然是厚厚的一疊,陳默有些怪異地拆開信封,心中忍不住有些嘀咕:哪裏有人會寫信寫這麽厚一封?

要知道古人傳信,講究言簡意賅,最多不過一張紙,誰的信封會這麽厚?

將一疊信紙展開,看到上麵的字時,陳默呆了一下。

這字跡飛揚霸氣,說不上特別好看,但是也自有風骨氣勢,陳默一行一行看過去,心中真是不知道是什麽滋味。

那抬頭的稱呼就讓陳默知道寫信給她的人是誰--這個世上叫她“臭丫頭”的人,也就隻有那麽一個了。

可是這也不能說是一封信,用現代人的說法,那叫日記。

天利三十八年六月初九,軍營裏無風,帶著潮濕的悶熱。

今天我第一天進了軍營,沒有安奈住脾氣,和一人打了起來,被教官打了十軍棍。

從小到大,第一次挨打,這種滋味,並不好受。

當時明明覺得是那個趙老三的錯,誰知道居然連小我一起打了,想要理論,腦子裏卻神奇地出現了臭丫頭的影子。

我忍了下來--因為沈南之說小爺配不上臭丫頭。

我出生天潢貴胄之家,從來都是各種女人對我獻媚,卻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配不上一個人。可是當知道那個叫陳默的女孩越多,我就越來越覺得,自己確實配不上她。

她聰穎、智慧、冷靜,身份和我一樣高貴,但是得來的一切卻都是用自己的努力換回來的。

一開始我惱怒、討厭她,她這樣的人,就好像是在**裸地嘲笑著我雜亂無章的生活,不求上進的人生。

明明每次遇上她就會屢屢碰壁,但是卻總是會在一群人中下意識地尋找她的身影?為什麽單單隻是看她一眼就會覺得心情愉悅?為什麽每一次想要偷看她一眼,卻發現她正好望過來時,我的心中會如此甜蜜?

她讓我看到自己的頹廢、軟弱、紈絝,讓我開始重新看待我的整個人生。

今天就是在上萬軍士麵前丟了臉,我也不能認輸回去,總有一天,我相信我能站到她身邊,這世上任何一人都不會說我配不上她!

天利三十八年六月二十。

今天在大太陽底下操練了一整天,訓練完之後,所有人都好像脫了一層皮一樣,手軟腳軟地往軍營那邊走。

但是今天一直和小爺作對的那個趙老三突然像換了個人似的,興衝衝地衝進了帳篷,原來是他娘子給他寫了家書。

頓時心裏就有些不高興了。

真希望這個時候也能看到一封臭丫頭寄來的信,隻是一想到那天和她發生的不愉快,整顆心就沉了下去。

那天我也不知道為什麽,一衝動之下就說了那些話,可能是因為我一直害怕自己不夠好,而她身邊圍繞的男子,一個比一個更加出色,而我呢,除了身份,還有什麽可取之處?

在沒遇到她之前,從來不知道看到一個人會生出這麽多的忐忑不安,可是當她涼涼地看了我一眼,轉身關上門的那一霎那,我真的心慌了,恨不得立即告饒賠罪!

我想我一定是風魔了,才會對她如此癡迷,可是她那麽輕易地拿走了我的心,我卻依舊摸不清她的心在哪裏。

她明明比我小三歲,可是卻總是這麽鎮定自若、聰慧冷靜,或許在她心裏,我不是一個真正可以依靠的人。

我痛恨這樣的感覺!

總有一天,我會成為她最堅實的依靠,讓世人知道,我不是那個隻知道無所事事的小霸王謝昭!

我要成為陳默名副其實的男人!

……。

謝昭幾乎隔三差五地會寫上這麽一段日誌,記錄那天的生活,軍營裏的生活十分枯燥,不停地訓練、訓練、訓練,並且謝昭在軍營裏不斷地延長自己的訓練時間,就為了達到最好的訓練效果。

偶爾犯錯,會被教官懲罰;和一個營帳裏的人發生了矛盾,沒改了小霸王的本性,用拳頭鎮壓了下來;半夜肚子太餓,跟著一些老兵出去打獵吃外食……。

謝昭如今的生活,可以說的艱辛的,比起他做小王爺時的養尊處優,現在可以說是天差地別,隻是他一一都忍了下來。

不管每天的生活怎樣變化,不管每天經曆了痛苦或者喜悅,謝昭的日誌裏總是會出現一個人,陳默。

十幾章信紙上,陳默從來都沒有缺席過。

謝昭沒有寫一句“想念”,可是隻要是看過的人,都能感覺到,那字裏行間都在想念著一個人。

陳默看完書信後呆坐了半晌不曾言語,春香早在陳默認真讀信的時候就告退離去了,整個房間隻剩下了陳默一個人。

在陳默的觀念裏,她從來不會想要去改變任何一個人,因為她同樣不想被別人改變。

她覺得每個人都有每個人自己生活的方式和思想,不需要別人多加置喙,她批判不得別人,別人也休想來幹擾她!

隻是她從來沒有想過,原來會有一個男人因為喜歡她而改變了那麽多!

陳默從第一次見到謝昭起就知道,這個少年是個十足的紈絝子弟,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無須做任何努力,就可以得到許多人窮極一生都得不到的東西。

隻是陳默不是那般憤世嫉俗的人,她不討厭謝昭這樣的人,但也絕談不上什麽喜歡。

隻是這個少年,一次又一次地衝刷著自己堅硬的內心:圍場之時的救命之恩,程府相欺時的打抱不平,東鵬古墓中的舍生忘死,一點點、一滴滴,將陳默的心牆慢慢衝倒!

就算是一顆石頭做的心,也要被他捂暖了,更何況陳默畢竟也還隻是血肉之軀啊!

隻是因為幼年時的陰影太過慘痛,所以陳默猶豫了、遲疑了、害怕了。

可是如今,這個少年在為了她而不斷地努力著、上進著,他在改變,他想要通過改變,使自己變得更成熟,變得能更好地愛護陳默、靠近陳默、理解陳默,更能讓自己成為她的依靠。

難道她就應該站在原地不動,隻是一味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為了這些陳年舊事而不肯改變、固步自封嗎?

這也,太過矯情!不是她陳默的作風!

剛想提筆給謝昭回信,陳默腦海中卻突然浮現了另外三個人的身影,病重的癡情,鐵血地守候,風流的一夜。

陳默頓時覺得頭有點大!若是知道了這些,謝昭還會接受她嗎?尤其是和沈南之那陰差陽錯的一夜夫妻?

隻是還沒等陳默猶疑完,春香突然匆匆忙忙闖了進來,顧不得行禮,氣喘籲籲道:“小、小姐,秋明說,讓您快去看看柳公子,他似乎,似乎不好了!”

什麽叫不好了?!怎麽就不好了?!

陳默騰地一下站起身來,剛剛提起的毛筆摔到了地上,一邊背上自己的醫箱大步往前走,一邊吩咐春香將自己從青陽帶來的藥物一起帶上。

驛站外秋明和夏侯玨已經坐在了馬上等陳默。

陳默出現的那一霎那,夏侯玨猛地將陳默撈起放到馬背上,幾人一起向著柳府飛奔而去。

沈南之雙手抱臂,妖嬈的桃花眼中閃過一絲沉重之色,但是轉瞬即逝。

這樣的場合,他還是不去的好。

柳府。

當陳默見到柳乘風的那一霎那,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柳乘風的身體,居然比她上次見到他的時候更差了!整個人正在以一種令人難以置信的速度灰白著,當初的如玉公子,如今卻顯得如此憔悴不堪:眼窩深陷,肌膚失去了光澤,嘴唇泛著深紫色,此時正一動不動地躺在創桑,靜默到讓人覺得害怕--就怕他會如此一睡不醒!

陳默的心,重重地沉了下去。

站在陳默身邊的夏侯玨臉上也露出了深沉的凝重之色,手掌忍不住緊握成拳,狹長的眼眸中露出不忍之色。

就算知道他們同樣喜歡一個女人,可是夏侯玨從來不會想要柳乘風死去!他夏侯玨對所有人都陰暗,但是唯獨對陳默和柳乘風不會。

此刻,他隻希望柳乘風能好好地活著。

所以,他把充滿希翼的眼神投給了陳默。

陳默在柳乘風的床邊坐下,極力穩住了自己的心神為他把脈,把完之後仿佛不敢相信這個答案,又換了一隻手繼續把脈,隻是結果卻是一樣的--脈象微薄,將死之期!

如果還是用普通的中藥吊著,那麽陳默敢肯定,不出一個月,柳乘風就將死去!

陳默收回微微有些顫抖的手指,沒有理會一旁秋明急切的問話,隻是自顧自地坐到了一旁的桌邊,懸起手腕,寫下了一張藥房。

秋明接過藥房一看,忍不住有些驚詫,十分遲疑道:“陳姑娘,這藥房上的藥……。”

這些藥都是市麵上千價難尋的藥材,有些藥材更是似乎隻存在於傳聞之中,世所罕見,雖然他家公子也貴為皇子,可是這別說是皇子了,就是皇帝生病,也服不起這樣的藥方啊!

“將這張方子交給春香吧,這些藥材我都用,不必擔心。”陳默的聲音淡淡的,仿佛沒有什麽絲毫異常,低垂著眼瞼,讓人根本看不出她在想什麽。

秋明聞言隨即雙眼一亮,連連拜了下來:“謝謝陳姑娘,謝謝陳姑娘!”

秋明之前一直懷疑陳默是否真的能救回柳乘風,但是如今連如此珍惜的藥材都被她找來了,想必公子之病,是一定能治好的吧!

然而他不知道,即使用盡了天下最名貴的藥材,也隻不過是吊著柳乘風的病,最多能延長一個月的時間,若是到時候無法治本,那麽最後柳乘風麵對的,還是,死亡。

柳乘風的心髒,已經從裏到外都要壞死了,若是不換一顆新的心髒,那麽他的情況隻能是等死。

或許,如今這個世界上能救柳乘風的,也就隻有陳默而已。

可是當陳默走在回驛館的路上時,所有人都發現了陳默的不同尋常之處。

明明開了這麽一個方子,可是臉上卻無半點喜色,甚至連走路的步伐都是飄得,臉上的表情看上去是麵無表情,但是夏侯玨看在眼裏,卻覺得陳默似乎下一秒就要哭出來!

夏侯玨從來沒有見過陳默哭的樣子,可是此刻即使臉上沒有淚水,那種給人的感覺,也是在哭泣。

夏侯玨一把拉住了陳默,止住了她漫無邊際的步伐:“乘風他……。”

陳默仿佛被夏侯玨驚了一下,從自己的思緒中驚醒,抬起頭,有些渙散的目光過了一會兒才聚集到夏侯玨的臉上:“不會的,我能醫治好他!”

陳默的聲音平淡極了,但是那語氣中卻有一種堅持、一種讓誰都不能質疑地肯定!

仿佛她不僅僅是給夏侯玨信心,更是給自己信心!

陳默說完之後,不等夏侯玨臉上做出反應,已經率先飛身上馬,一路狂奔至千葉都中的“陳氏醫館”。

這裏麵早在一月前陳默就命霍梓軻準備好了實驗室,自此之後,陳默就一直吃住在“陳氏醫館”,再也沒有露過麵,每天自她的實驗室中抬進抬出許多具屍體,陳默放出風聲,隻要是完整的屍體案子,她都會免費為之破案。

陳默穩了穩自己有些發抖的用手,努力催眠自己,此時躺在台子上的屍體是一個活人,然後小心翼翼地避開所有的大動脈,計算著劃下去的深度,打開了屍體的胸腔。

望著裏麵的心髒,陳默再熟悉不過的器官,命令霍梓軻在一旁接過擴胸的鉗子,然後將手術刀緩緩地伸進心髒處。

陳默突然頹廢地將手術刀扔在了一邊,第十三次失敗!

是不是不可能的?沒有顯微鏡,沒有高精密的儀器,剛剛陳默犯得錯誤,已經不小心刺破了心髒旁邊的細血管,到這裏,手術就宣告失敗了!

一想到這具屍體會換成柳乘風,陳默的背脊就一陣一陣地發涼,原本明亮的杏眼中露出了深深的疲憊,眼底下一片青黑。

霍梓軻揉了揉有些發酸的手,小心翼翼地問道:“小姐,要不我們休息一下?”已經不眠不休兩天了,他已經輪了三次班了,小姐卻一次都沒有休息過,這樣下去,總會撐不住的!

陳默呆了一下,木木地站起身來,麵無表情道:“你先下去休息吧,將青葉找來替你。”

吩咐完之後,陳默繼續投入到了實驗之中,忙碌起來的陳默仿佛忘記了一切的疲憊,一心隻有眼前這具屍體和她最近在研究的醫療器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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