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線索

當晚子時,哥舒無鸞趁著夜深人靜,悄然的潛入了寶弈殿,打算趁著案發時間較短查找到有利的線索。

說起鐵犁安排的那幾個守殿的宮衛,當真是中看不中用,就是個擺設,她稍稍暗施幾枚迷針,便輕鬆搞定。

殿內漆黑一片,難辨五指,哥舒無鸞緩緩掏出懷中的夜明珠,一霎間幽芒迸射,眼前的景物瞬間清晰,繞開地間圈畫的血跡,輕步而行,開始勘察現場。

她接連走到粉壁上的那幾扇宮窗前,素掌施力推了推,鐵犁說的沒錯,確實是緊閉反插的,如此,除了殿正門那一個出口外,沒有其他遁逃的路徑。

而後,哥舒無鸞圍著殿內緩緩轉了一圈,想要找出凶手遺留下來的一些蛛絲馬跡,然而,卻是一無所獲!誠如鐵犁所說,現場沒有絲毫打鬥過的痕跡!

當下頓時有些懊惱,不可能!即使再老練的凶手,也不可能不留下一絲絲線索,也許是她檢查的不夠仔細,想著便要再次細細的查看一圈,若還是沒有絲毫發現,那麽她便要無功而返了!

這次她檢查的極其仔細,每一寸地,每一個角落都不曾放過!

然而,就在她要徹底泄氣的時候,殿內牆根下鋪圍的一圈氈毯引起了她的注意。

因為這座宮殿建成的時間較短,也就是去歲冬日建成的,未免春**氣過盛,而影響整個建築,是以便將內殿四角牆根鋪了一圈氈毯防潮。

哥舒無鸞眯眸上前,彎身沿著牆根緩緩移步,犀利的視線,細細掃過寸寸氈毯,突然,一處異樣猛然映入眼簾,她趕忙蹲下身子,將手中的夜明珠移至異樣處,幽亮的光芒清晰而照。

那氈毯本是木色的,然而,卻有一塊暗褐色的汙漬,玉指壓向汙漬處觸摸一番,而後將指腹放到鼻端輕嗅,一股淺淡的血腥味撲鼻而入,眉頭赫然一皺,這是血印!

視線凝聚在那塊一寸大的血印上,這印子的形狀看在眼裏模糊中透著特殊,就好像是個詭異的印章,並且,還有說不出的熟悉之感,好似在哪裏見過,但一時就是想不起來。

哥舒無鸞微微蹙眉,開始仔細的回憶,這時,外殿發出一絲輕微的響動,她心中一窒,趕忙將夜明珠收入懷中,趁著還沒被人察覺之時,悄悄的離開了寶弈殿。

回到耳殿,躺在榻上,女子緩緩闔起眸子,腦中細細的理著之前勘察出的結果:

從現場的情況看來,正常被人刺殺,不可能不掙紮,若掙紮便會留下痕跡,由此看來柏樺確實和凶手認識,以至於在毫無戒心、防備的情況下,被人殺害!

死者、凶手,相熟?!動機?!

她要逐一推敲。

大司寇裴安符合以上兩點,然而,依大妃之言,裴安不會如此按耐不住,況且,他今夜未曾進宮!他的手下所為?也不可能,她熟知他治下之嚴,沒有他的命令下屬萬萬不敢行動,所以排除!

仇殺嗎?應該不會!柏樺為人確實老實和藹,沒有人會和這麽樣的一個人結仇,所以再次排除!

最後就隻有長王子了!他不僅和柏樺熟識,而且,他一直仇視大妃,此次之事很有可能是他意欲栽贓,先拔了她這個硬刺,然後再一點一點的慢慢對付大妃!

是了,看今天他的表現就完全對上了!酒醉離席?是怕案發後,自己露出做賊心虛的破綻吧!

他可真是心思深沉,盛宴上故意上演那麽一出,讓大君震怒遣退,好來個掩人耳目!

還有就是,宴會前的巧遇,想來是跟蹤她已久!

一想到他摸準了她曾找過柏樺的時間,最後行凶嫁禍,便恨得牙根癢癢,這個王子朗居心頗毒!

明日她要暗下仔細的盤問一番守殿巡衛官,她就不信了,除她外他們就沒有發現別人的身影!特別是長王子的身影!恐怕是忌於身份不敢說出吧,看來她要拿出點手段,給那些個吃皇糧的宮衛們施以顏色看看!

因著昨夜想事情睡得很晚,以至於這一覺便到了日出嵩山,哥舒無鸞拍著略帶昏沉的腦袋,冷冷喚道:“緋色!”

這一嗓子,使門外的女子霎時打著激靈奔了進來,“大人,您起來了!”

“都這麽晚了!早怎麽不叫醒我,你就是這麽當差的嗎?嗯?”哥舒無鸞指著殿外豔陽高照的天色,冷聲喝道。

平日裏她都是卯時之前起身,然後打點妥當,便到大妃跟前隨侍,雖然加冕後大妃免了她日常隨侍的瑣事,然而,像今日起的這般晚還是幾乎都沒有過的,她已經習慣了的事情,突然改變,除了懊惱,還有憤怒。

況且,今日還有很多事要等著她做呢!

緋色沒想到女子會因為晚起了幾刻而大發雷霆,頓時大駭,趕忙跪倒在地,顫聲道:“大、大人,奴、奴婢是心疼大人,想讓大人多睡一會!”

“好一個心疼!嗬!你可千萬不要讓本官‘心疼’你,否則……”哥舒無鸞冷冷一笑,咬牙說道。

緋色當然聽出了她話裏的反義,她平日裏的狠厲又不是沒見過,當真是執法不念情,冷汗驟下,趕忙回道:“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馬上為您準備盥洗之物!”

言罷,急匆匆奔出殿外。

哥舒無鸞望著遠去的身影眯了眯眸子,而後麻利起身,挑了一套乳白色繡銀線的官衣換上,最後步到銅鏡前,將微亂的發髻梳理一番,這時緋色已經去而複返,端來了淨麵水,哥舒無鸞揮手遣退,掬起一捧水,拍向臉頰,腦中的昏沉頃刻跑了大半。

梳洗完畢,顧不得用早膳便匆匆出了門,先是到大妃宮裏轉了一圈,見沒有什麽吩咐,便趕忙去巡衛營查問凶殺案前看守過寶弈殿的宮衛,然而,經過她一番察言觀色,恫嚇威逼,結果竟是一無所獲,無一人有特別發現,看來此路行不通,要另謀出路了!

眼看天色接近正午,哥舒無鸞無奈的出了巡衛營,因為腦子一刻未得閑,不知不覺中竟走到了寶弈殿。

踩著腳下的石子路,挑眸而望,隻見不遠處的殿門外站著一道嬌柔身影,從顫抖的背影看上去像是和宮衛起了爭執,而且氣得不輕,片刻後,那道身影憤憤轉身,一刹間,露出一張嬌若桃花的美顏,當她的視線落到哥舒無鸞身上時,玉臉一掃陰霾,淺笑梨旋,而後快步奔了過來。

“參見公主殿下!”哥舒無鸞對著站到麵前的女子彎身行了個禮。

原來是繆煙公主!她與終樂公主同年出生,今朝剛及笄,其母是周常侍,以前並不怎麽得寵,不過是因著生下了公主,這才晉了常侍的位份,周常侍生平膽小怯懦,所以教養的這位繆煙公主也極是謙卑柔弱,但大君對這繆煙公主到很是喜愛,想來身為她母親的周常侍也能沾到一點點恩寵!

“哥舒大人無需如此多禮,快起來!”女子柔柔一笑,忙將她扶起,那副和藹柔美的麵容,根本沒有絲毫公主的架子。

哥舒無鸞回以一笑,淡眸掃過她手中提著的八寶香木盒,挑眉道:“公主這是……”

還沒等她問下去,繆煙公主臉色霎時沉下,回首瞪了一眼殿門口的宮衛,撅起豔豔朱唇,憤聲道:“今日是柏先生的生辰,我原本是打算給他送親手做的壽包,可沒想到……昨晚聽聞他被人殺害,我哭了一夜,他那麽好的一個人,怎麽會……我出不了宮,也隻能來此處為他上柱清香,就算是為他過個冥壽,可偏偏那兩個可惡的宮衛不讓我進去!真是氣死本殿下了!”

她一邊哽咽,一邊抱怨,而後還不忘掀開木盒的蓋子,讓哥舒無鸞查看。

哥舒無鸞淡淡掃了一眼,見確實是幾個精致的壽包和幾支香,沒有不妥之處,便道:“他們也是職責所在,公主也不要太過為難他們了!不然這樣,下官過去讓他們通融一下,也好了了公主的心願。”

她這麽說,無非是存著自己的私心,想要借公主祭奠之名,再次查看一下現場,一來是,昨夜匆忙,肯定還有遺漏之處。二來,白日總比夜晚要看得清楚!

“謝謝哥舒大人!”繆煙公主雖是麵上一喜,但水靈的大眼還是泛著氤氳的濕氣,很是讓人憐惜。

哥舒無鸞擺了一下手,便要步向殿門,然而,步子剛剛抬起,繆煙公主卻突然出聲,“大人,我剛憶起還有一件事未做,就先回去了!”

她急切的聲音中夾雜著絲絲激動,不禁令哥舒無鸞詫異的望向她,“你不是要為柏先生過冥壽嗎?”

熟料,繆煙公主匆忙的回道:“改天吧!哥舒大人告辭了!”話音剛落纖柔的身影已經翩然而去。

這,也能改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