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濃情
不過,他如此巧合的出現在這,想來也是因耳聞了昨晚的事吧。
世間沒有不透風的牆,眼下恐怕整個內宮和前朝早已傳遍了她的‘斑斑劣跡’。
那麽,他來這裏做什麽,看她的笑話?還是……
而此刻,她該感謝他攔住了這一巴掌嗎?
亦或是,該記恨他這個‘始作俑者’,間接害她被國君收了權?
她不清楚。
她隻知道她的心越來越亂了,越來越難以自控!
而攪亂她心扉的那個人,就是他,燕七殺。
這時,隻聞男人突然冷漠出聲,繼而打斷了哥舒無鸞紊亂的思緒,“公主千尊萬貴之身,就理應自重自愛,如若不懂得如何尊重自己,那便也將得不到他人的尊重!”
言罷,一把甩開了繆煙公主的手臂。
這句話猶如一道刺骨的寒風吹向了繆煙公主的心湖,一霎間,方寸之地驟起波瀾,寒入心竅。
她不顧腕間遺留的痛意,慘白著臉惶然開口,“七殺,你聽我說……”
話還未說完,便被哥舒無鸞出聲打斷了,“既然公主與燕督座有話要談,那麽下官便告退了。”
她實不該留在這兒聽那些糟亂的對話的,他們之間有情也好,無意也罷,都不關她的事。
現在的她需要的是寧靜,安心做一個無權待銜的閑散之人。
抬起腳步這便要離開是非之地,熟料,燕七殺卻出聲喚住了她,“大人無需離開。有些話,有些事,根本不是秘密,而且也是時候,攤開來講清楚說明白了。”
聞言,哥舒無鸞停下腳步,撩眸望去,接觸到的是他純摯的眸光,那樣的清澈,那樣的正色。仿佛他本該就是如此的一個人,純正、皙透,表裏如一,毫無雜質。
可是,她知道他不是。
他的心思隱藏的太深,深的讓她永遠也看不透。
燕七殺對上她複雜的神色,銀眉微微動了動,而後將眸光轉向繆煙公主,道:“公主實沒必要向微臣解釋什麽,因為你是主,我是臣。我們的關係也僅僅維持如此。公主的情意,微臣知道,卻是不能接受,不單單是微臣已心有所屬,而是因為這份錯愛,從頭到尾都是一場誤會。”
他口口聲聲的公主、微臣,刺痛了繆煙公主的心,冷漠疏離的語氣讓她難以接受,而那話裏的‘心有所屬’和‘一場誤會’,更讓她耳邊乍起了一道寒雷。
她驚痛的睨著男人的俊眸,不甘心的質問道:“誤會?怎麽會是誤會?!你明明是喜歡我的,不然也不會送我那塊玉牌作為定情信物!還有,在我為自己有心悸病而不開心時,也是你陪在我身邊開解我,甚至送給我‘心肝’,哄我開心。你對我那麽好,那麽在意,那麽體貼……你說,這不是愛又是什麽?難道,就因為別的女人的突然出現,你便開始變得薄情起來了是嗎?”
詰問到最後,她的聲音已變的嘶啞,語氣中的幽怨越來越深,水眸間隱約有濕意在醞釀。
耳聞‘玉牌’二字,燕七殺的眉宇間隱隱一動,眸中有異色暗自閃過,卻是淡然的接過了她的話,“公主是真的不得了嗎?那塊玉牌乃是微臣不小心遺落的,剛好被公主撿到,誤以為是微臣送給你的生辰禮物。當時你喜歡的那樣愛不釋手,試問微臣如何能要回?也怪微臣自己在那時沒有澄清,以至於後來演變成了被你視為了定情信物。再有,公主說微臣對你好,關心你,又送你那隻被你起名為‘心肝’的白兔,不過是微臣將你視作一位可愛可親的小妹妹所表達的疼惜之情,僅此而已。煙兒,根本不是因為任何人的出現,我才會如此刻意的拒絕你。我對你有愛,卻不是男女之愛,而是一種疼愛,一種哥哥對待妹妹的疼愛!我一直是把你當成妹妹來看待的……不要在為那些本不存在的事情沉淪了,也不要讓這些誤會磨滅了你的本性,你的純真,你的可愛……”
她對他的心思在那次尋回玉牌時他便察覺到了,不過,當時卻是因為不忍,才沒有明白的跟她講清楚,而隻采取了刻意回避的辦法。
然而,就是因為他的一時不忍,未曾當機立斷,才導致現在的這種局麵,導致了她遷妒於阿鸞……這一切,歸根結底還是他的錯!
耳聞男人的話說到最後滿是語重心長的勸誡意味,不由得令哥舒無鸞微微詫然,看來他已將昨晚之事的始末緣由猜了個大概。
不得不承認,他的洞察力十分驚人,頭腦也很敏銳。
第一次,她以欣賞的心態來看待他。
而剛剛聽到他們提起‘心肝’二字,猛然讓她憶起那次偷偷跟在他與公主身後所聽到的對話,原來他們當時談論的竟是一隻白兔!
她還一度誤以為他是個心思不純的**棍,在企圖引誘公主,現在想來,這個誤會竟是可笑的離譜。
原來,有些事情並不是表麵看起來的那般。
原來,她也會有誤解人的時候。
那麽,她是不是該拿另一種目光來審視他呢?
如此決絕的口吻,這般明白的回答,幾乎能讓繆煙公主崩潰,她不可置信的連連搖頭否認,水眸浮起一片氤氳的霧氣,致使她已逐漸看不清眼前摯愛的麵容、身影。
是啊!那玉牌確實是她撿到的,她以為是他送給她的禮物,她以為……
可是,她卻從未聽到他親口說,玉牌是送給她的定情信物。
現在想想,那麽是她自己在幻想,在做夢,在自作多情了!
想到這,喉間的哽痛已讓她難以話出隻字片語,隻能嘶聲的在心底追問著緣由。
為什麽?為什麽會是這樣?為什麽老天要如此捉弄她,讓她付出了滿滿一顆心,投入了一腔的情,卻收不回丁點的回贈……
明麗的陽光透過樹枝縫隙,慢慢灑了下來,流光轉瞬,徒留心在徘徊。
時間似流砂泄過,四下響起了陣陣蟬鳴聲,嘈嘈雜雜的讓人煩躁不已。
良久,繆煙公主徒然揚起嬌美的小臉,點點淚霧隱在發紅的眼眶下,端端望上去朦朧堪憐,她哽著堵得發痛的喉嚨,嘶啞出聲,“我好羨慕你心之所屬的那個人!可以告訴我……她,是誰嗎?”
問這話的同時,視線卻掃向了哥舒無鸞,像是在確認她心中的猜測。
她不是傻子,她清楚他刻意將哥舒無鸞叫住是何意,他是在借此向她澄清,他對自己根本沒有男女之情。
饒是如此,她還是抱著一絲僥幸,希望他心儀的人不是哥舒無鸞,因為這個情敵太強了,她根本掙不過!
燕七殺斂眸一瞬,淡淡出聲,“公主無需羨慕她,早晚有一天你也會遇到一位心裏眼裏隻有你的男子,到那時你會發現,情之一字無關地位尊卑,隻是純摯的傾心相付。至於她是誰,並不重要……”
說到這裏他突然頓住,眸光順著繆煙公主的視線望了過去,投放在了哥舒無鸞的麗頰上,藍泱泱的眸子閃過的情意比海還深,“在我眼裏她隻是個尋常的女子,即使再強再硬,心底總會有一處角落是柔弱的,是需要人嗬護的。她的心在不在我這裏也不重要,我隻知道能夠遇到她,是我此生之幸。我會一直守她,護她,天塌地陷矢誌不渝,直至生命走向終結。”
如此刻骨綿綿的深情宣言,徹底擊潰了繆煙公主心底對他殘存的那點執念,一顆心裂痕叢生,痛的難以名狀,再也無法留在這裏承受這種心痛欲裂的感覺,哽著難以呼吸喉,瘋了似地奔離了原地。
他雖沒有明確的給她答案,但她感覺到了他的心,他的眼神落到了哪裏,很明白了不是嗎?
他的眼裏心裏全是那個女人!
他強烈的情感在提醒她,她,此刻是多餘的!多餘的!
是時候該死心了。
可為何,她的心卻好痛……
哥舒無鸞被男人的話震撼的久久難以消化,心緒徹底亂了,直至繆煙公主落滿悲痛的身影越跑越遠,才從震驚中緩緩收回神,強強穩住一顆紛亂的心,斂眸道:“你……你不該將話講的這樣絕的,其實公主她很喜歡你,你實不該讓她如此傷心。”
燕七殺分明從她左閃右避的神情裏看到了心慌意亂,她不敢正視他的情意,她在逃避他對她的感情,她甚至是在將他往外推。
因為在她心裏對大妃娘娘的忠誠永遠比兒女情長來的要重要。
正如他所說過的話,她接受不接受他都不重要,這段感情有他一人堅守就夠了,畢竟,他的命途已經逐漸接近終結,他不忍她到時為此傷心,那麽,就由他默默的愛著她好了。
燕七殺淡然的斂起思緒,慢慢向她邁近一步,歎道:“但我對她並沒有那種心思。若將這個誤會繼續下去,那麽她將越陷越深,到時隻會讓她傷的更重。你該明白的。”
聽完他的話,哥舒無鸞不知還要說些什麽,隻僵僵的站在原地無言以對,眼神落在不知名的某處。
良久,耳邊響起幾聲沉穩的腳步聲,她舉目望去,見男人已轉身而走,而一句滿是歉然的話隨著他的腳步聲傳了過來,“昨晚的事……對不起。”
哥舒無鸞怔怔的睨著他的身影一點一點的消失在了視線。
原來,他來這裏是為了向她道歉,為了繆煙公主陷害了她而感到歉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