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暗查

傍晚時分,日薄西山,鳥雀兒成排的穿過霞色暮靄,在天空展翅回繞。

浪費了半日的光景,未曾得到絲毫線索,哥舒無鸞打算走一趟延朗殿,也就是長王子的寢殿。

她要旁敲側擊的查問一下王子朗身邊的隨侍們,以打探出王子朗昨日下半晌的行蹤。

乳白色的官衣行在霞幕中,霎時鍍上了一層瀲灩的光芒,令人的眼球不禁的被吸引過去。

漸到延朗殿,隻見一名小太監躬身自殿內走出,而後將殿門緊緊闔實,回身間,見女子淩步跨上了玉階,向他麵前走來,趕忙行禮問安,“哥舒大人安好!”

哥舒無鸞擺了擺手,道:“這位公公好麵生,是剛調來服侍殿下的嗎?”

昨夜晚宴,王子朗的那名貼身太監,被大君杖責一頓,想來是現在還下不了榻。

小太監再次施了施禮,顯得極謙恭,答道:“大人慧眼,奴才正是前日才調過來的。”

哥舒無鸞頓了一瞬,勾了勾唇,略有所指的說道:“你倒是謙恭有禮,殿下由你服侍,多少也能收斂一下紈絝的性子。”

小太監霎時驚詫,顯然是因為女子如此直白褒貶的話所致,“大、大人哪裏話!”

“不是嗎?劉公公平日裏縱容放任慣了,以至於殿下沒了半點分寸,夜宴之上也敢那般放肆!”哥舒無鸞眯著冷眸,傲聲斥道。

“這……”小太監驚得臉色一白,半天沒答上話。借他十個膽子也不敢反駁眼前這位‘鐵血’女官,然而,也不敢苟同女子所說的話,畢竟他的主子是長王子。

女子無意在以言語威嚇麵前的小小內侍,隻是挑著眼簾,望了下緊閉的殿門,問道:“敢問公公,天色尚早,何以將殿門緊閉,難道殿下現在便已就寢了嗎?”

小太監漸漸恢複神色,趕忙解釋道:“哦,那倒不是!昨個大宴,暢音閣新近了一批歌姬,殿下一時興起便去聽曲兒了,奴才是怕殿外人多手雜,不小心弄損了殿下鍾愛的古董玉器,這才將殿門關閉。”

他倒是有閑心!宮內剛剛出了一件命案,整個內宮上下人心惶惶,他卻瀟瀟灑灑半點沒放心上!不知是確實沒心沒肺,還是心思頗深有意遮掩本性?

“聽曲兒?新來的歌姬嗓子真有那麽好?以至殿下如此神往?”哥舒無鸞故意一臉好奇的問道。

隻見,小太監挑著大指,嘖嘖讚道:“哎呦!不瞞大人說,真真不錯,昨日奴才可是陪著殿下聽了整整下半晌,還差點讓殿下誤了宴會,劉公公可是將奴才一頓好罵……”

聽了此話,女子心裏微詫,顯然有些意外,沒想到自己無意的一句,竟套出了此行的目的!

不過,看這小太監說話時的表情不像是在作假,難道他真的有不在場的證據?

不!就算小太監沒說謊,並不代表王子朗也沒有!也許他會假意去如廁,在借機悄悄潛進寶弈殿行凶!而這個小太監剛好便做了他不在場的證人!也許,他提前未曾跟蹤過她,動機不變,行凶隻是臨時起意,而和她去找柏樺的時間相吻合隻是個巧合罷了!

哥舒無鸞英雅一笑,打斷了內侍的話,“嗬!真如你說的那般,倒是勾起了本官的興致!公公去忙吧,本官這便走一趟暢音閣。”言罷,便轉身跨下了玉階。

“送大人!”小太監於女子背影後施禮相送。

片刻。

小太監前腳剛剛離開殿門口,哥舒無鸞便麵帶凝重的從長廊一頭走了出來,衣擺盈風,幾個輕步後,悄無聲息的閃身潛進了延朗殿。

既然人證方麵沒有絲毫突破,那麽她便要從物證著手,若想查到那枚血印的出處,她必須暗中搜查一遍王子朗的內殿!

殿內空間很大,足有她寢室的四倍,且極盡奢華。

墜玉掛珠絲帳層層低垂,暗香浮動,漢白玉地磚,上好的紫檀木桌椅,粉刷的牆壁,一側壁前立著一大排鏤空香木架,滿滿珍寶玉器,陶瓷古玩。

令側粉壁掛著幾幅上古俊男美人圖,圖中美人裝扮妖豔單薄,遠遠望上去,連若隱若現的肚兜顏色都得以瞧見,俊男衣襟半敞,下著清透微短的紈褲,斜倚在美人身畔,頭枕**,執酒調笑,當真是春光一片,曖昧無限。

這男人不但人前輕佻墮落,連私底下也是這般不堪入目!何止是掃了皇家顏麵,更汙濁了她的眼睛!

哥舒無鸞咂舌片刻,未免自己長針眼,忙將視線從畫上移開,淩步走向令側的珍寶架前匆匆掃視一圈,駐足片刻後,趨步向內寢走去。

腳尖甫踏入內寢,一陣杜鵑花熏香繞鼻而過,據說喜歡此花的人純真無邪!以他的人品和心性也算純真無邪?滑天下之大稽!

哥舒無鸞暗嗤一聲,腳步隨著視線遊走。

迎麵是一張雕花沉木軟臥,榻上玉蠶絲鋪蓋疊鋪齊整,紗幔半掩,她幾步上前,輕撩紗幔,一手挑起玉枕查看,一手摸索敲擊軟榻,無異樣後,轉身步向儲衣閣,一把將閣門拉開,隻見滿櫃的華服錦衣疊放工整,翻看一瞬後,亦無發現,將閣門掩好,保持原狀。

此時,她的眉頭已經緊緊鎖起,像如此查找有關血印的物證,就好比大海撈針一般!試問,哪個凶手殺完人,還會留有行凶的物證?恐怕是連同血衣甚至一概有關的證物早都全部銷毀了!這麽下去可不行!大司寇那邊雖是遲遲未向國君上書奏本彈劾她,然而,此事大利於他,上書是遲早的事!

時不等人!她必須快點找到突破口!

沉思片刻,哥舒無鸞突然挑眉望向軟臥邊那排鏤空香木屏風,眯眸上前,繞過屏風,發現,這隔開的空間空曠異常,沒有什麽擺設在內,然而,獨獨一架短櫃鑲在了壁上,並且上了鎖。

她心頭一緊,抬手晃了晃那把小巧精致的小金鎖,機簧闔實!而鑰口是一線三匙孔!這裏麵究竟藏著什麽怕見光的物事,竟要如此費心的尋來這把三匙孔的鎖?女子霎時疑上心頭。

攢眉一瞬,忽而,抬手拔下插在發髻上的銀簪,簪尖有如針尖,對準鑰口撥弄一番,清淺的機簧彈起聲悄無聲息的響起,片刻後,便僅餘一個鑰口未開,眼看大功即將告成,她冷冷一笑,三孔鎖也不過如此。

這時,由打殿門外傳來幾聲腳步聲,緊接著,‘吱呀’殿門開啟,一聲慍怒的男聲夾雜傳來,“欠手的狗奴才,清明白日的關什麽殿門!害的本殿下,多費了一把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