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尾隨

哥舒無鸞有些不解女童此時的舉動,卻也未作深究,隻上前一步,低眸掃了一眼鍋內滾開的渾濁湯食,隻聞濃重的餿味十分嗆人,不禁讓她揮袖掩鼻。

傍晚時目睹的那一幕,娘娘可以忍心不睬,但有著相同經曆的她卻如何也做不到不管不顧,因為對那孩子的憐憫,她第一次不聽娘娘的斥責,尋了出來,沒想到見到的竟是這副場景。

睨著那鍋餿食,哥舒無鸞蹙眉問道:“你就吃這個?!”

女童聽見聲音,被驚的全身一顫,仿佛直到這刻她才意識到廟內竟多了一個人。

手邊的動作霎時停了,眼神充滿戒備的側首望去,待望清來人,眸中的戒備一點一點隱去。

她記得他!

傍晚她被打時他曾出聲喚了句‘住手’,隻是並沒有阻住撻打她的那隻手,再後來她便昏厥了……

順著女子手指的方向看去,女童舔了舔幹裂的唇,點了點頭,諾諾回道,聲音澀中帶啞,“沒賺到錢的時候隻能吃這個。”

雖是稚氣的嗓音卻略顯滄桑,聽在哥舒無鸞耳中滿心酸澀。

打眼掃過她一身破落不堪的衣衫,淒苦充斥,顫顫單薄的肩膀,些許幹涸的血汙染就粗糙的布料,肩上有道道破開的口子,露出了裏麵的傷痕累累。

看到這,她的心口一陣隱痛,致使喉頭開始發緊。

這時,隻聞‘咕嚕’一聲輕響自女童腹部傳出。

哥舒無鸞草草收拾好情緒,輕身彎下腰,牽起她瘦小的小手,低聲道:“走,我帶你去吃東西。”

女童聽見此話本是滿臉的欣喜,然而,剛剛站起身,待視線落向地間的男人,卻突然垮下了臉來,眉頭皺的糾結,緊接著,有些淚眼朦朧的說道:“謝謝哥哥,我不去了。”

哥哥?!

這個稱呼著實叫的哥舒無鸞一愣,隨即明白了過來,有些失笑的想到,她倒是忘了,自己穿的是男裝,被她視作哥哥倒也正常。

而後詫異道:“為什麽不去,難道你不餓嗎?”

“小花不餓,小花隻想照顧他,他一定是病了,才會……”女童再次跪向男人身邊,低低的說著,話到最後竟抽噎了起來。

顯然,她不清楚男人是受了掌風暈倒的,還以為他是患了什麽急病,這才如此的驚憂傷感。

原來她的名字叫小花啊。

隻是,哥舒無鸞不明白,這小花為何這樣關心那可惡男人的死活,她不該是恨他的嗎?

他那樣毒打一個孩子,合該被好好教訓一頓,一陣掌風把他擊昏算是便宜了他!

不過,見小花甚為淒楚的模樣,哥舒無鸞終是不忍讓她更加難受,遂打消了念頭,隻想快點把她帶離這個人的魔掌,然而,說出的話還是忍不住有些惡毒,“放心,他隻是暈了過去,死不了的。別管他了,跟哥哥走吧,哥哥會將你安置在一個好人家裏的。”

小花一聽此話霎時急慌起來,一把死死的抱住了男人的手臂,聲音帶著掩飾不住的驚恐,哭著央求道:“不,求哥哥不要將小花帶走,小花要留下,陪在……爹爹的身邊,沒了小花,爹爹會活不下去,會餓死的……”

話未說完,淚水已經流的泛濫,如傾瀉的決堤一般。

這一番話語,令哥舒無鸞大為震驚在外,她如何也沒有料到,這個暴虐心狠的男人竟會是她的爹爹!

“你說這人是你親爹?”她不可置信的指著男人,吃驚的問道。

小花一抽一噎的回道:“是、是的。”卻見淚水已然模糊了她的視線。

他的確是她的親生父親,隻是,從她有記憶以來,他便從不承認她是他的女兒,更不準讓她喚他爹爹,她不清楚原因,隻曉得‘爹’這個字眼對她來說是奢望,所以眼下喚出來盡顯生疏和酸澀。

這樣的回答,致使哥舒無鸞心下一抖,簡直難以相信,“也是他逼迫的你練習的縮骨功?!”

她的問話,換來一陣沉默,由此讓她得到了無言的肯定,也讓她更加氣憤起來,“就這樣,你還要留在他身邊不成?聽我說,他根本沒有拿你當女兒來看待,他隻是將你視為了賺錢的工具,這樣的人根本不配做你的父親!走,跟哥哥離開,哥哥保證,以後你再也不會受到絲毫的虐待了……”

話音未落,一把握住了小花那細細的手腕,將其強行拉起。

使得小花邊痛哭哀求,邊奮力掙紮,死也不離開這間破廟和那個昏死過去的生父。

正當哥舒無鸞滿腹糾結的與女童原地僵持不下時,一道突兀魅雅的男聲似乍起的一道清風般,悠悠自背後傳入了耳際,“你怎麽知道她以後會怎樣?你又如何料定離開生父的她會快樂?強行逼迫一個孩子不願意的事情,難道這,便不是殘忍嗎?如此,你和那個人又有什麽兩樣。”

耳聞這道突然又熟悉的聲音,哥舒無鸞微微一驚,手臂一抖,適時鬆開了小花的手腕。

隨即,小花順勢縮回了父親的身旁,如受驚的小鹿般開始不停的瑟瑟顫抖。

就此,哥舒無鸞蹙眉睨了一瞬,鑲嵌在她小巧秀氣的臉上,已染滿敵意的那雙瞳眸,忙轉首望向身後,端見那張雕鑄如妖孽般的俊美容顏映在了眼底。

一襲青灰的袍子罩身,雖顯平實質樸,然而,穿在他頎長偉岸的身架上,在襯著這張驚世的容貌,難掩一番傾絕風華。

滿頭的澤澤銀絲,冷魅似雪,在火光的映照下,盡顯一陣波光湧動,讓人難以直視。

此時,隻見燕七殺雙手被於身後,正緩步向她走來,隨著每一步的逼近,帶來了恐難抵禦的強大磁力,仿佛有隨時將人吸附過去的可能。

哥舒無鸞有些驚異的望著男人,她臨出來之前,隻悄悄的叮囑了雷一人,叫他好好的保護主子安危,也並未告知他,自己是去做什麽了。

如此,燕七殺究竟是如何知道她悄然的離開了客棧,又是怎麽找來的呢?

難道,他一直在暗中監視著她,繼而偽身跟蹤了過來?一定是這樣了!

可她竟絲毫也未察覺被人尾隨……

想著,她的眉頭黯了又黯,因惱他剛剛話中的批判意味,致使麵色漸漸轉冷,“這深更半夜的,你不老實的睡你的覺,跑到這裏來幹嘛?”

然而,她話中的冷厲絲毫未阻住男人向前邁進的腳步,卻見他置若罔聞的越過了她的身畔,緩步行至小花麵前,輕輕彎下腰身蹲了下來。

隨後,將隱在背後的鼓鼓一包物事放在了地間,聲音放柔道:“餓了吧?哥哥帶來了吃的……”

說著,悠悠側首撩眸掃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女子,唇角掛著一抹似有若無的邪逸淺笑,好像是在炫耀,他這個‘哥哥’才是貨真價實的,頓時惹得哥舒無鸞有些羞惱。

這時隻見他慢慢打開了油紙包,露出了滿滿一包的食物,有包子、蒸餃、雞腿、熏肉,此刻還飄著氤氳的熱氣。

看到這,哥舒無鸞暗暗訝異,她沒考慮到的事情,偏偏他卻想到了,沒想到這男人還當真是蠻細心的。

默默稱歎著,不知不覺中心也隨之迷惑了起來……

望著女童毫不為之所動的縮在那裏,隻滿眼濃濃戒備的緊盯著自己瞧,燕七殺輕柔一笑道:“別怕,哥哥不會傷害你。你看,很好吃的,快來吃。”

邊輕聲安撫,邊捏起一個蒸餃放入了口中咀嚼了起來,有些口齒不清的做起了引導。

那樣柔若春日暖陽的眸光,那樣讓人動容的悉心安撫聲,看在眼裏,聽在耳中,讓哥舒無鸞頃刻意識到了自己的相形見絀。

原來,她隻會不計後果的衝動行事,卻沒有考慮到急躁為之的後果……難怪那孩子剛剛會將自己敵視為了壞人,許是她燥然的舉動將她嚇壞了!

思及此,開始暗暗自責不已。

小花見男人吃的很香,肚子愈發叫的狂躁,默默望了一眼昏迷在地的父親,最終抵不過那陣香撲撲的**,匆忙爬了過來,抓起一個包子便往那張幹裂的小嘴裏送,幾乎狼吞虎咽起來。

看這孩子好容易放下了戒備,開始接受他的食物,燕七殺安慰一笑,自腰際取下一個小小的水袋,遞了過去,“慢點吃,沒人和你搶,小心噎著。”

因為吃的太急,小花不由得連打了好幾個嗝噎,小臉漸漸噎的通紅,猶豫的望了一瞬他手中的水袋,最後還是接了過來,匆匆咬開塞子灌起了水。

哥舒無鸞還在呆呆的杵在一旁觀望著眼前這暖心的一幕,這時,一聲淡雅如水的話語突然飄了過來,措不及防的拉回了她的神智,隻聞,“難道,隻許你半夜睡不著,偷跑出來做好事,別人就不可以嗎?況且……外麵那麽涼,又沒有舒服的床和暖和的被褥可以躺,我又如何能睡得著呢?”

這突如其來的一番話,生讓哥舒無鸞有些應接不上,須臾,她會意過了他的話意,心下氣憤的腹誹:都過老半天了,他才想著回答她之前的問話,並且,極盡歪曲、敷衍之所能,這男人簡直太可惡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