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陷阱

須臾間,哥舒無鸞穩了穩神,向燕七殺近前走去,腳步剛剛落定他身畔,一句輕斥緊跟著隨之飄出了唇邊,“之前我喚你,你為何不應?真是的,走了也不知會一聲,害的我到處找你……我說你這個人到底清不清楚咱們來此的目的?誒,請問你站在這兒失神究竟是為哪般?”

接觸到他神遊天外的側顏,她不禁蹙眉連連,不過,回味自己像個老媽子似得一連串嘮叨了一大堆,登時覺得有些吃驚。

話落了許久,也沒得到絲毫回應,哥舒無鸞頓覺更加氣悶,止不住悶火的嚷道:“喂,你這男人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

那個‘話’字還未等吐出來,便硬生生的住了口,隻因餘光不經意間掃到了一尊偌大異物。

猛地調正視線,瞬間,哥舒無鸞不可思議的瞪大了雙眸,緊緊睨著眼前的這尊異物,眸中閃過的有錯愕,也有震驚。

隻見距她大致有一臂遠的對麵,原本是供宮人侍浴時放置浴品的青玉石台,此刻,卻赫然端立著一尊透明的冰鑄佛像,台子的四周由白玉欄圍就,剛好圈住了整個佛身。

佛頭抵至岩頂,粗略計算大概有三層樓閣那般高,寬度更有三、四個成人展臂相牽才成圈攬,一條石階正對佛身向眼前展開,使人能完完整整的預覽整尊佛像。

剛剛她光顧著質問燕七殺,卻沒發現眼前端立著這麽一副‘奇觀’,難怪他會失神至此,就連自己也被此等罕見的‘天象’震爍的難以言喻。

仰首端膜間,才發現這是一尊敦重的無量壽佛,容貌祥和寧善,體態端祥莊嚴,單手持蓮,俯視眾生,表情是寧靜的慈祥。

透過一片冰色的佛身,能清晰的望見佛像後的岩壁顏色與鍾乳石形成的圖景。

即使在這樣溫暖四溢之境,這尊冰佛也毫無融化的跡象,而是非常完好的端立在那裏,如此,當真是罕現驚世的異象呢!

這時,隱隱感應到陣陣寒氣自佛身悠悠撲來,哥舒無鸞不禁打了個冷戰,聲音裏滿是止不住的驚異,“這……真的是冰佛現世?!”

一聲驚歎,終於徹底的喚醒了遊神的燕七殺,掩了掩孤涼的情緒,悠悠側首,望向身畔的女子,藍眸蒙上了一層珠輝交映的瑰麗流光,奇聲道:“你是什麽時候進來的?”

聞言,哥舒無鸞斜掃了一眼男人,撇嘴道:“早就進來了,隻不過有些人耳聾目盲,沒發現罷了。”

到什麽時候,她的這張利嘴都不會輕易饒人,嗬……小小女子也。

燕七殺搖首,淡笑不語。

看在哥舒無鸞眼裏,他的舉動仿佛表示不跟她一般見識,一時間竟冒出些許羞愧的感覺。

正在她憤憤的暗自磨牙時,卻聽他兀自出聲,藍豔的眸光投擲在前方不知名的某處,悠遠又深邃,“你可知這溶華殿名字的由來?”

這八竿子打不著的一句話,著實讓哥舒無鸞莫名一怔,隨即還道:“什麽什麽由來啊?不就是先帝禦筆親題的溫泉宮宮名麽,哪有什麽由來!真是……”

嗤笑著冒出一句風涼話,不過,還是刻意補了一句,“那你倒是說說看,還有哪些其它由來。”

燕七殺斂眸頓了一瞬,悠悠說道:“‘華’字不用我解釋你該曉得,乃是先帝的尊號,至於這個‘溶’字……卻是取自當時深受先帝愛重的靜夫人的小字……彼時,真是千般垂愛,萬般恩寵……到頭來,還不是節同時異,物是人非?!”

聽他解釋完,哥舒無鸞暗自訝異,原來這所謂的‘溶華殿’確是有由來的,並且是由先帝的尊號和愛重的一位夫人的小字,合起命的名,寓意纏綿繾綣,山不倒,愛相隨!

一個小小的夫人能得到一位帝王如此深濃的愛重,正如他所說的那般,當真是千般垂愛,萬般恩寵。

這一刻,不知為何,她深信無疑他給她的解釋。

然而,回味他剛剛的語氣,悲涼的反問中,隱約透著些許悲慟,著實是讓哥舒無鸞顯得不明所以。

不過,未待深究,她卻赫然意識到一件事,先帝的尊號,她是清楚的,確是‘華’字不假,可提到那位靜夫人的小字,卻是讓她感到甚為驚異。

當年的這位靜夫人可謂寵冠六宮,萬千粉黛,不及她盈盈一笑,無奈天妒紅顏,容顏未衰,便已香消玉碎佳人絕,而史冊上也隻草草一筆勾勒,並沒有對她這位夫人過多著墨,隻記了一筆:難產薨逝。

此後,關於她的一切便已深埋陵寢墓穴,至於她的小字,隻有與她極親近之人才會清楚,那麽,如此隱秘的事情,他又是如何探知的呢?

想到這,哥舒無鸞忍不住好奇的問道:“你是如何知道,靜夫人的小字的?”

聞此一問,燕七殺的背脊略略一僵,沉吟一瞬,忽然側首凝望著她,勾唇一笑,道:“別忘了我可是銀發鬼探!”

對於他如此含糊帶過的回答,哥舒無鸞倒也未曾繼續追問下去,隻暗自撇嘴連連,切~這男人到何時都不忘了炫耀自己的能力。

但,此時,他提起殿名的由來與他們前來驗看天象又有什麽關係呢?真是莫名其妙。

想著,哥舒無鸞撩眸望向男人的側顏,卻見這時的他正神情專注的睨著麵前的佛像,表情略帶沉思,她攏眉望了他一瞬,道:“這尊冰佛確是罕見驚世,不過看久了,也沒有什麽特別之處。表情淡淡,神情悲憫,就如供奉在廟宇中的銅鑄大佛一般,沒什麽兩樣,不值得你被它如此吸引。”

話落久久,也未聽到他的應聲,不禁讓哥舒無鸞有些浮躁,眉宇皺的更深,心想,既然‘天象’確有其事,那麽他們理應檢查一番洞內有無刺客暗伏,其後,也該回行宮複命了,莫要因他的一時沉迷而錯過了款駕的夜宴才好啊。

思及此,這便要出聲提醒他,哪料還未等她開口,便聽他低歎出聲,“你瞧,這世上,還有什麽比這尊佛像更加包羅萬象呢?”

哥舒無鸞微微一愣,順著他高仰的視線望去,猛然間訝然睜目,是錯覺麽?

她竟然觀察到了,慈祥的佛顏正在隱隱交替著表情,一會兒憂,一會兒悲,一會兒喜……

怎會如此的神奇?

哥舒無鸞暗自驚異著,竟不自覺的抬起了手臂,欲去撫觸佛身,感受它的奇幻之處。

可意想不到的事,就在這眨眼的一刹發生了,當她的素手剛剛伸到佛衣近前,還未等觸摸到那股本該冰冷襲人的觸感,麵前的佛像卻突然幻化成了偌大一團輕霧,迷蒙飄開,最後散盡。

轉瞬間,原本是一尊敦重的大佛便一下消失於無形。

緊跟著,耳邊遠遠傳來了一道‘轟隆……’巨響,像是洞口的石門隨著佛像的驟然消失而觸動了哪裏的機關,死死關闔了。

這出乎意料的一幕驟變,讓哥舒無鸞實難消化,心口猛沉,驚叫道:“不好!是陷阱……”

在她驚叫的同時,才驀然反應過來,所謂的‘冰佛天象’不過是一副障眼法,幻術罷了,其目的應該是為了引來禦駕施行刺殺的!

她一早便是對這天象一說存疑的,不想,隱憂竟成真了!

好在娘娘有先見之明,讓他們預先前來驗看,若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緊接著又意識到,難怪剛剛燕七殺會對著佛像莫名出神,原是觀察到了不妥之處……

在她的這道驚呼還未落盡時,她感覺身子已驟然被人施力向後拽了去,猛地回首間,隻見燕七殺正一臉凝重的攬著自己的腰身,明銳的藍眸卻是錯過她的視線,凝望著對麵的岩壁,眼神中閃過一片絕厲的必殺之色。

這樣凜然的目光,讓哥舒無鸞大為吃驚,順著他的視線瞄去,發現岩壁上不知何時赫然多了幾道暗影,倒掛趴伏著,身姿穩的仿佛如壁虎吸牆。

隻見幾人通體的黑衣,黑紗遮麵,黑布蒙頭,揚頭間隻露出雙雙寒利的眼睛,猶如冰刀般,閃著冷魄般的霜華。

他們手中持的兵器是鋒利的鷹嘴鉤,被夜明珠一照,鉤子閃過刺目的利光,一眼望來不禁令人背脊生寒。

看他們的妝扮和那狠絕的眼神分明是一群死士!

也不曉得這些死士究竟是受了何人的指使?

就在哥舒無鸞處於驚駭之際,耳邊隨之傳來了一聲沉沉的低語,“我拖住他們,你設法離開這兒,去通知主子即刻撤離行宮……”

說話間,腰間一鬆,她的身子被燕七殺用力一推,迫使她急急向後退去。

如此連退數步,剛好退至了溫泉池邊,腳下偏好一滑,緊接著,身子不由分說的直端向後傾墜了去,‘撲通’一聲,水花四濺,眨眼間,整個人便跌入了池水中。

溫熱的泉水覆沒了她,眼耳口鼻全被溫水所包圍,致使她措不及防的猛灌了兩口水,嗆得胸臆一陣悶痛,奮力撲騰了幾下,好容易自水中站起了身子,這便匆忙的躍出了水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