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借兵
哥舒無鸞不禁凝眸迎上燕七殺的視線,隻見湖藍的冰眸銳利幽深一片,仿佛她所有的心思都瞞不過他的那雙利眸。
之前在行宮內與楚王交涉之時,他一直都處於靜默旁觀的淡然之態,冷漠的令人感到意外,卻不想此時,一眼便看穿了她的想法,他的機敏睿覺果然永遠是高人一等的。
這下,夏雪風雷更加懵懂了。
不是要回宮取玉璽嗎?怎麽換成了虛晃一遭!
雖說他清楚第一個疑慮,可若不回宮,他們到時要怎樣救出兩位主子?!他真的不明白。
想著,男人如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般,疑問道:“為什麽要引開眼線?他們要監視就讓他們監視好了,反正咱們是要回都城的……”
話未說完便被哥舒無鸞打斷了,“不是咱們,而是你自己走一趟都城。若無人返京,楚王那邊定會起疑,到時國君和娘娘的處境便會更加危險……”話到這裏頓了一下,再道:“我要去趟涼州,找瑞康王借兵勤王救駕,所以,你要為我調開那些眼線。”
之前在玉明宮,娘娘之所以將每一段話都講的順遂楚王的心意,無非是為了打消他的疑念,好讓他放下戒心。
而最後的那句大有深意的話才是娘娘真正想表達的意思。
遺落在外的明珠!
可此明珠非彼明珠,而是指她的掌上明珠——被遣至封地的瑞康王殿下!
娘娘這是在暗示她去找夙兒借兵救駕。
娘娘很清楚都城的兵是無論若何也不能調動的,畢竟有大司寇的那雙利眼在盯著,且路途較遠,期限內也根本趕不到,至於其他州,若沒有聖上的親筆諭詔,也是很難調動來的,而涼州就不同了,既距禪州甚近,並且是瑞康王的封地,如此,去那裏借兵無疑是個最好的選擇。
雖然涼州的兵力再加上瑞康王府的兩千護衛全部出動,也及不上禪、漳兩州的一半,雙方兵力懸殊,很難有勝算,不過,若有瑞康王親自來勤王,勢必會震懾一幹叛逆,那麽局勢一下便扭轉了。
夏雪風雷終於恍然大悟,卻還是緊鎖眉頭的問道:“那玉璽之事……”
哥舒無鸞一揮手,接道:“咱們的時間緊迫,我來不及跟你細說,總之,我交代你怎麽做,你便怎麽做好了。現在,趕快出發吧。”
雖然她清楚那麽做有些冒險,可眼下的境況讓她別無他法,隻有放手一搏了。
最後,夏雪風雷沉沉的點了下頭,貌似不放心的深深望了女子一眼,隨即策馬而去,身後揚起了一陣塵埃。
男人前腳剛走,便聽燕七殺的聲音傳了過來,“這樣安排很好,你也出發吧。”
哥舒無鸞匆匆回過頭,望向他,曼聲道:“你和我一起去涼州。”
“不。我還有重要的事情要去辦,不能陪你去。”他淡淡答道。夜風撩起了他的銀發,飛揚起舞,風華無度。
這樣漫不經心的語氣令哥舒無鸞一時有些氣悶,眉頭不由得緊皺,焦躁的質問道:“還有什麽事,能比兩位主子的安危重要?!你……”
燕七殺一瞬不瞬的迎著她怪責的眼神,藍眸清澈一片,“相信我!”
不知為何,接觸到他堅定真摯的眸光,她浮躁的心一下便沉靜了下來,而‘相信我’這三個如誓言般的字,更是讓她無比的深信無疑,他所要去做的事,一定是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
這時,燕七殺忽的躍下馬背,向她伸來了長臂。
而哥舒無鸞想也沒想,便將手交到了他微涼的掌心,身姿清越的跳下了馬。
“騎我的烈風去,它很溫良,速度也快。”他柔聲的說著,隨即將她扶上了馬背。
哥舒無鸞直到坐到棗紅駿的背上才反應過來,他是怕控馬不熟練的她,一路難以穩行不能順利的趕到涼州,這才把他自己的座騎換給了她。
心中頓覺溫暖一片。
緊接著,便見他貼向棗紅駿的耳際,淺語吟吟,似在交代著什麽悄悄話,而棗紅駿也好似在回應一般打了幾聲低低的響鼻。
哥舒無鸞握著韁繩,側耳聽了半天也沒聽到隻字片語。
直到耳邊傳來他輕柔的叮嚀,“一路小心,三日後行宮見。”
話未擱淺,她隻覺有一陣涼風掠過耳畔,人已隨著奔馳起來的駿馬,似離弦箭一般,飛馳出了原地。
夜下,某人驚魂未定的握緊韁繩,穩住被顛簸的左搖右晃的身子,黑著一張俏臉,於心底暗自憤懣:可惡啊,明知她還沒準備好,拍什麽馬屁股!是在考驗她控馬的技術嗎?
不過……她的技術好像真的大有長進,瞧,這馬被她駕控的多麽穩……
暗淡的月影投在男人頎長的身影上,仿佛鍍上了一層迷離的雲紗,散發著夢幻般的飄渺幽美。
他端端目送著一人一馬逐漸隱沒在黯色中,隨即,輕身躍上馬背,奔著與女子不同方向的那條路策馬而去。
披星戴月,一夜疾馳。
翌日一早,剛至辰時,哥舒無鸞便抵達了涼州。
說來,燕七殺的這匹烈風,當真可以稱之為神駿,一路上又穩又快,令她駕控的毫不費力,這不,連日程都縮短了半日,讓她提前抵達了涼州地界。
早間的涼州大街顯得有些淒清,街上三三兩兩行人,街道兩旁略有商戶剛剛開門迎客。
而街角處則支著一些早點攤,此時攤前正冒著嫋嫋的熱氣,小販們忙於招呼著路人用早點。
這時,女子跳下馬背,牽著馬兒上前,尋了一位年長的攤販,出聲打探道:“請問這位大爺,瑞康王府怎麽走?”
老者忙撂下手中盛滿餛飩的海碗,慈祥一笑,“小哥兒要去瑞康王府啊!喏,沿著這條大街簡直走,到第一個拐角處向右轉,再一直走到頭便到了。”
邊說邊用枯瘦的手指比劃著。
哥舒無鸞道了一聲謝,這便急匆的躍上了馬背,打馬而去。
身後的老者還不忘拉主顧,對著女子的背影熱絡的嚷嚷著,“這位小哥兒,用碗餛飩再去吧……”
然而,他的熱心最終沒有留住女子的身影。
馬蹄噠噠的落在街麵上,響起了一陣急促又清脆的聲響,一人一馬直奔瑞康王府駛去。
片刻後,眼前終於浮現了那座大氣古雅的府邸,青石階下石獅威挺,朱漆大門兩邊有護衛靜守在側。
哥舒無鸞勒馬止步,掃過高懸在門楣上的匾額,隻見莊醒的刻著‘瑞康王府’四個大字,這便忽的躍到了地間,安撫的拍了拍烈風的背,鬆開韁繩便要提步邁上石階。
兩名護衛見狀,‘蒼啷’拔開佩劍迎上前,一臉的玄肅,對著她冷喝道:“站住!你是什麽人?竟敢擅闖瑞康王府!報上名來!”
麵帶疲憊的哥舒無鸞,簡潔答道:“京中之人,有要事求見瑞康王,煩請二位通報一聲。”
一名護衛對著她那身風塵盡顯,略帶狼狽的衣著,上下打量一番,隨即臉色一寒,滿眼的不屑,明顯對她的話有所質疑。
果不其然,但聽他斥道:“京中來人?依我看是個遊**的閑人罷了!哼!去去去,這裏是瑞康王府,我們王爺的尊容豈是你這樣的販夫走卒能得見的?快滾!”
隨著冷喝便是毫不客氣的驅趕。
見此,哥舒無鸞麵色一沉,嘴角乍現絲絲冰裂,心情本就急迫,哪有時間與之周旋,這便要作勢取出金牌令,迫他們讓開道路。
而恰在這時,剛逢一道稚氣早脫的靈秀嗓音自大門內,遠遠的傳了出來,“蘇先生,上次你為本王請來的那位師傅,功夫真的是不怎麽樣,還未教習本王滿一個月,便反被本王給打敗了,你說,他該有多蠢呢?”
接著便是低低的嗤笑聲。
“是是是,他太蠢笨了,根本不配做王爺的貼身教習!”被喚作蘇先生的中年男人一邊諾諾的應承著,一邊暗自腹誹:這還不是懾於您的威勢,忌憚於您的顏麵掛不住?他哪敢贏啊!不然,您的臉色一黯,他還焉有命在?!
說到眼前的這位王爺,明明年紀不大,可自骨子裏散發出的那股超脫成人的狠厲勁,著實令人毛骨悚然,隻要他覺得哪些人讓他看著不順眼,那麽指定就有人休想看得到第二日的太陽!
自這小魔頭上任的幾月來,涼州境內到底多了多少冤魂,他可是比誰都清楚!
想到這,哈腰俯首行在一旁的蘇先生不自覺得打了個大大的寒顫,背脊一時冷汗潸潸。
說來,自從被國君提拔,頂替原來那位夫子擔任了這個文師教習,他還曾傻傻的得意自己升了官,以為陪王侍教乃是個美差,可哪成想會是這樣的一個境況?
不但日日提心吊膽,小心翼翼的將腦袋托在掌心兒裏侍教在側,隨時擔憂著老命不保,還要絞盡腦汁的為這位王爺四處去尋羅武師,操碎了心不說,還費力不討好,他的這位夫子當得可真累啊!
這不,加上昨日的那個,粗略算算,王爺已經換了不下十幾名武師了,卻還是不盡滿意,哎!看來,這兩日他又要睡不安穩,然後,磨破鞋底繼續去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