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針對
鐵心憐的小臉白了白,牽了牽嘴角,蒼白一笑,“哦,沒事,那憐兒忍忍吧。”
殊不知,她的笑容要多僵硬有多僵硬,顯然是在硬撐。
看在哥舒無鸞眼裏更加憂心不已,她的神色明顯不妥嘛!眉頭不由的皺的更深,“真的沒事嗎?我瞧著你的臉色……”
話未說完,便被她忙聲接了過去,嘴角強擠出一絲寬慰的笑容,“姐姐別擔心,我真的沒事的。就、就是覺得這宴太鬧了,有些……不礙的,適應一下就好了。”
鐵心憐含糊其詞的解釋著,臉色隨之緩了緩,染上了淡淡的一層薄霞。
見她恢複了些許氣色,哥舒無鸞倒也未曾懷疑她的話,終是慢慢舒開了英眉,道:“那好吧。記得散席之後要早些回去休息。”
對於她的悉心叮囑,鐵心憐隻低低的應了一句,“嗯。”隨即斂下了眸光,像是刻意要女子寬心一般,執起玉箸開始心不在焉的用起了席上的那些精致的佳肴,隻是,珍饈再豐盛,可吃在她嘴裏卻是食不知味,如同嚼蠟。
哥舒無鸞終於放心的收回了視線,這便要將舉了半天的酒盞送至嘴邊,這時但見一名宮娥停在了席側,並將一碟水晶梨片擺在了案上,恭恭欠身道:“是燕……”
宮娥剛開口,便被她打斷了,嘴邊勾起一抹會意的笑容,“我知道。”
定是他看見了她在飲酒,怕她醉倒,這才命宮娥送了這碟梨子來提醒她的吧。
“燕大人還有話命奴婢帶給大人,他說:貪杯傷身,要大人愛重自己的身體,切記切記!”宮娥話已帶到,這便躬身退了下去。
而男人捎來的那句話卻一直在哥舒無鸞的耳畔縈繞,心中頓覺暖意彌漫,不知不覺中將那些對來熙的疚痛,也漸漸吹散了。
視線自殿間那道道迂回起舞的曼妙身姿穿過,悄然投向了對麵的席位,不想,正好和燕七殺的眸光來了個不期而遇。
端見他的臉色有些黯沉,就連薄唇都緊緊抿成了冰冷的一線,眯著眸子正一瞬不瞬的望著她,冰藍眼底似有絲絲怒色乍現,顯然是在生氣,且很生氣的樣子,而生氣的對象正是她!
她知道他在擔憂她的傷勢,氣她過分嗜酒,不愛惜自己的身體。
可是,這男人的表情也太誇張了些吧!那臉色,嘖嘖,仿佛隨時都有衝過來劈頭蓋臉的數落她一個透心涼的可能!
哥舒無鸞有些咋舌的想著。
不過,就算他生起氣,那張俊臉也同樣傾絕的不像樣子,陰鬱中透著一些痞氣,完全能迷暈人的雙眼……
呃……她何時變得這麽花癡了,竟盯著男人盯得出了神?!不自覺的摸了摸嘴邊,好在沒有流口水!
這時,但見男人勾了勾唇,露出一抹邪笑,那笑容妖嬈魅人,顯然當場逮到了她的小動作,而眸中的銳利之色,更像是參破了她做這個動作時的心理。
哥舒無鸞頃刻淩亂,臉上頓時浮現兩朵紅雲,忙尷尬的收回了視線,暗罵了男人一聲:臭嘚瑟!然而,唇角卻是笑意彎彎,心情甚佳。
低眉掃過那碟梨片,水色晶瑩,剔透可口,夾起一片放入口中,涼涼的一股甜蜜劃過喉頭,滲入了心底。
記得上回,他同樣吩咐宮娥給她送來了一碟水晶梨片,那時的她呀,別說是吃了,光是看一眼便覺的厭惡的不得了,現在跟那時的心情相較起來,完全是顛覆性的轉變,後來,她還讓緋色將整碟梨子端去喂了狗……嗬嗬,真不知她當時到底是怎麽想的?!
正當哥舒無鸞默默的吃著梨子,靜靜的想著心事時,卻沒發現有一道晶亮的眸光正暗暗的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待接觸到她唇邊的笑容,和她席案上的那碟水晶梨,那道眸光適時一凜,如染霜雪。
一闋曲終,舞姬們盈盈退場,殿內逐漸安靜了下來。
這時,忽聞一道伶俐的童聲響起,隱約泛著些許冷意,“本王聽聞,藍大國師一語讖言,應驗兩道簽文,不但能掐會算,還有未卜先知的本事!是以,本王甚感好奇,不知能否請國師掐算一番,近來前朝、宮中會有那些大事發生呢?!”
但見殷夙冷冷一笑,水晶珠般的雙眸正不屑的睨向席間的珈藍。
一直聊賴的吃著酒水的長王子暗自挑了下眉,繼續這一晚上的唯一一件事,悶頭不語。
此話一出,百官噤聲,大殿內霎時鴉雀無聲,在場之眾皆知,瑞康王這是在向藍國師挑釁!
一個是陛下的掌上明珠,即使被封譴,也能召返回宮的天之驕子,而另一個則是陛下紆尊降貴拜請出山的大賢隱士,處處禮遇,青眼器重的大國師,二人今番對上……
這下,可有的‘熱鬧’可看了!
席間的哥舒無鸞因夙兒突然冒出的這麽一句話登時一怔,隨即掃了一眼國君的麵色,黯沉帶青,似有怒色在湧動,心下頓時驚起。
本來瑞康王被召返之事,便引起了朝堂上不小的一片嘩然,那些朝臣們明著不敢非議,可私底下卻在竊竊而語,議論紛紛,而那些議論,她料想,多多少少也能傳到國君的耳中。
為了這次召返,國君已壞了商律,龍顏盡掃,還要為了他,暗自忍受那些個議論之聲,可想心情是何等的慍怒。
眼下,國君的那股怒火,正是苦無發泄之處,偏偏夙兒這般逆風而行,愣往鋒芒上撞,恐怕……
他不清楚,他這不是在挑釁珈藍,而是在挑釁君威啊!
察覺國君情緒驟變,大妃自是眼明心鏡,麗頰顯現絲絲驚色,邊對著殷夙暗暗搖頭,邊沉聲斥道:“夙兒,不得對藍國師無禮!”
熟料,殷夙睬也不睬大妃的那番憂心警醒,隻無畏的牽了牽嘴角,繼續睨著珈藍,冷道:“國師到底是能還是不能啊……莫不是上次的讖言,是信口胡謅的吧?!”
說罷,譏諷的笑起,那張俊美的小臉布滿狂獰之色,顯然絲毫不把男人放在眼裏。
為此一句,眾臣嘩然,國君的臉色再次一沉,已然瀕臨爆發怒氣。
珈藍一直泰然穩坐席中,迎著那雙陰鷙的眸子,淡淡一笑,不卑不亢的回道:“既然王爺看得起藍,那藍便領命,掐算一番好了。”
清雅醇徹的嗓音剛落,但聽殷夙接口道:“慢著!卜算之前,咱們有一件事應當事先說明,那便是,若你的卦到時應驗,本王自當尊你重你為師,但倘若不應驗,那你之前的讖言便是在胡蒙,欺君之罪,可是要掉腦袋的!”
說話間,明眸已眯成了一片冷色。
哥舒無鸞眉頭深深蹙起,這孩子怎麽如此不明狀況,上次之事,國君信服至深,這才拜賢為國師,眼下他重提此事,更以此為疑,設了一道問卦的難題來試探他,若應驗還好,若是一朝差錯,死了一個珈藍倒是快慰,到時隻會讓國君落得一個識人不清,昏聵不明,而下不了台麵!
在場的官員有哪一個不是對上次應驗讖言之事心存疑念的,然而,這種場合卻無一人敢去戳穿,隻因他們清楚,那分明是在當眾打國君的臉!
隨即望了望大妃的神色,一片惶然不安,似在為夙兒驚憂不已。
然而,這時的她隻顧得觀察高位上二主的情緒,卻未察覺到旁席的鐵心憐麵色早已寸寸泛白,素手暗自藏在席下緊緊的揪著衣擺,那表現明顯是驚恐的,隻是,不知到底在驚恐著些什麽。
沉默多時的國君終於開口了,聲音聽上去低沉陰鬱,“你鬧夠了嗎?”
伴著些許咬牙切齒的意味,臉色鐵青的怒視向了殷夙。
見狀,殷夙倒也不慌不恐,小臉精致如美玉,卻是驚到了一眾在場官員。
四下傳來一陣細小如浪的倒抽冷氣之聲,珈藍不動聲色的扯了扯唇角,燈影晃過,麵上的半張銀色麵具仿佛結出了一片霜華,襯得那雙俊眼更加幽深陰冷,緩聲道:“陛下息怒,童言無忌!不過,為了滿足瑞康王殿下的好奇心,也為了藍能洗嫌,藍自當要卜算一卦的。”
這番話不但表現了他的大度、自信,又給了國君台階下,還暗自奚落了一番瑞康王不明事理
。好一個童言無忌!一來是指孩子之言不必忌諱,即使有錯也無妨礙,二來擺明了將他的話當笑話聽,他絲毫不跟他一般見識!
這位藍大國師當真是言辭犀利!
百官皆歎的同時,悄然將目光齊齊的投向了瑞康王那邊,但見小臉陰沉帶冷,眼神泛寒,應是在惱藍國師拿他當小孩子看,而心存不滿不甘,且還隱隱透著一股陰鷙的怒氣。
隻這麽一眼令眾人皆暗自驚駭不已,沒想到,經封地磨礪幾月,又重返宮闈的瑞康王,轉變竟是如此的大了,原本隻是個弱不禁風的病王子,雖嬌蠻任性了些,卻也到底是個黃口小兒,可現在的他儼然出脫成了一副成人的樣子,那股凜然的氣勢,簡直是讓人不寒而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