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 冷漠
他的話致使哥舒無鸞的臉頰不由得一紅,語塞了,“我……”
她承認自己的舉動確實是有些失宜,可那還不是因為太過擔憂他了!不過,回味著他那含著譏誚意味的語氣,頓覺有些氣悶,卻也沒怎麽往心裏去,隻匆匆緩了緩窘紅的臉色,繼續追問道:“你先回答我,你的傷究竟是如何來了?”
上次在禪州他是受過傷,可距離現在也有段日子了,那些傷早就該結痂了。
而眼下,他胸前的那些傷口,分明還泛著殷紅的鮮血,顯然是最近幾日才落下的。
想到這,心中猛的一震,難道……
這便驚著嗓音問道:“是瑞康王弄的對不對?”
她該想到的,上次夙兒強留他在宮中,表麵上是在為難他,可實際上傷他才是真正的目的!好一個指點他功夫啊!
思及此,心中湧起一陣滲涼的寒意。
夙兒啊夙兒,你怎麽會變成這樣……還是,就因為她,他才變得這麽嬌蠻、陰狠、不可理喻!
然而,哥舒無鸞隻顧得兀自於心底對殷夙的轉變駭然寒心,卻沒有察覺到男人那些傷口的不妥之處。
這時,燕七殺早已背過了身去,敷上了傷藥,纏上了繃帶,動作利落的一氣嗬成,最後,再次披起了外衫,背對著她淡聲道:“是誰都不重要,因為,這是我自己的事,不用你來操心。”
他的聲音淡且輕,如一道熏風般飄忽而過。
哥舒無鸞猛地回過神,卻是沒有聽清他的話,詫異道:“你說什麽?”
不過從他那避而不談的態度,也更確定了她之前的猜測,那些傷百分百是夙兒下的手!
是啊,以他的武功,除非他不想還手,若不然,還沒有誰能將他傷成這樣呢!
燕七殺慢慢回過身,掃過她凝重的麵色,緩聲道:“沒什麽。對了,你怎麽會突然跑到我這裏來?”
說話間,已翩然坐到了椅間,僅是給自己倒了杯茶,顯然根本沒有讓她的意思,隨後,漫不經心的喝了起來,動作甚是優雅。
見他那副不以為意的輕慢姿態,哥舒無鸞不禁有些氣憤,合著她在這擔憂的不得了,可人家卻完全的不當回事,這叫什麽事?她也真是淡操心!
心裏雖氣,麵上的憂色卻從未消散,但也並未揪住一個他不願回答的話題繼續追問下去,隻抿了抿唇答道:“哦,是這樣,近日宮中無事我便回無極府小住一兩晚,憶起白日喜宴時你的臉色不太好,所以,我就過來看看你。”
睨著他麵上那淡漠的表情,她微微挑了下眉,問道:“怎麽,你不歡迎我來?”
聞言,男人慢慢的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淡笑著搖了搖頭,不緊不慢的說道:“嗬,本座哪裏敢不歡迎錦衣侯大人;
!隻不過……什麽時候起你這樣的關心我了?”
魅雅的聲音裏含著一些疏離,一些譏諷,還有一些不知名的情緒,直直的傳入了哥舒無鸞的耳中。
她還是第一次聽他以‘本座’自居,仿佛無形中與她築起了一層深厚的隔膜,好像他們之間本該如此,一直都存著那些官場間的疏遠與客套。
亦或是,他在刻意的和她劃地為界!
為此,不由得令她心中一滯,這個男人今日到底是怎麽了?為什麽從白日的喜宴開始,他便顯得有些莫名其妙,她當真看不懂他,也猜不透他到底在想著些什麽!
凝眸望向對麵的男人,隻見那張有些蒼白的俊臉淡漠一片,沒有絲毫的表情,纖長的銀色眼睫淡淡垂著,繼而遮住了眸光,讓她根本觀察不到此刻他眼底的任何情緒。
哥舒無鸞逐漸擰起麗眉,聲音裏滿是克製不住的憤懣,“你……很好!真沒想到你會對我這樣的冷淡!”
燕七殺勾了勾唇角,語氣顯得涼薄異常,“不然,你想要我對你怎麽樣?說來聽聽,也許……我會滿足你要求。”
他沒有回望向她,一直垂著眼簾,斂著眸光,掩蓋著眼底的情緒,可隻有他自己知道,他的眸中已染滿了深濃的痛色。
這句話堵得哥舒無鸞心中一沉,接著,她感覺心口仿佛紮上了一根尖利的荊棘,陣陣泛著尖銳的刺痛,漸漸的,她感覺利刺越來越多,痛也越來越明顯,密密麻麻,交織侵襲,最後,一顆心已然沒有完好的地方,致使她死死的咬住了下唇隱忍,聲音含著置氣的意味,“不怎麽樣!你這樣當真是極好的!我根本不稀罕你的什麽滿足!”
長這麽大以來,她第一次感到如此的受傷,第一次體會到被情所傷的痛!
她真不該來的,她真是在自作多情……
說罷,急急轉身奔著門口走了去,腳步顯得那樣的快,似在逃離這個根本不相容她的地方,又似是不願在聽他更加冷漠的話。
直到走到門邊,她卻突然頓住了步子,一回身,緊緊迎向椅中的男人,咬了咬貝齒,字字清晰的說道:“我不曉得你到底是怎麽了?不過,這好像也用不著我來關心,因為,你是你,我是我,咱們從來都沒有任何關係,你愛怎樣就怎樣!但是,我要告訴你,請求你,不要覺得心情好了就反過臉來逗一逗我,招惹我一番,也不要認為,可以肆意的攪亂我的心扉!我的心不是鐵打的,經不起你這樣來來回回的折騰!還有,這是上次在麟縣我向你借的銀子,現在還給你,你我,自此兩清,互不相欠!”
說著,自腰間匆忙解下了一個小巧的錢袋,素手一揚,隨意的向對麵的燕七殺拋了去,也不知怎麽那麽巧,剛好砸中了他胸前的傷口處,隻聽得他悶哼了一聲,哥舒無鸞的心也隨之顫了顫,有些痛意漫開,強強壓下,這便要奪門而出。
這時,背後卻傳來了他深沉黯啞的嗓音,“站住!”
接著,一道幽風襲過她的衣袂,她清楚他已站在了自己的身後,近的可以仔細的聽到他那急促的呼吸聲;
哥舒無鸞愕然回首,蹙眉冷道:“幹什麽,要報複嗎?”
不就是不小心砸了他一下麽,用得著這樣不依不饒的嗎?!
忽然,男人麵上一痛,情緒全然流露,緊接著,一把將她攬入了懷中,箍的死緊,仿佛要將她揉入骨血之中,壓下頭顱與她耳鬢廝磨起來,沙啞的嗓音於她耳畔低低響起,“阿鸞……對不起,對不起!我該死!我簡直是太混賬了,怎麽能對你說出那樣的……你就當我傷了腦袋,神誌不清,在說胡話!我發誓,再也不會那樣對你了!原諒我好不好?求你……”
他剛剛之所以對她那般的冷漠決絕,那是因為,他的冰蠶寒毒已經徹徹底底,完完全全的侵入了整個心脈,近來不但寒毒發作頻繁,就連他的那些傷,哪怕上過再好的傷藥,也都難以愈合,直至一點一點的潰爛,看樣子,他恐怕時日無多了!
他不怕死,可他怕的是,自己的死會令她傷心欲絕,溫泉宮的那次生死一瞬,她所表現的情緒,他至今曆曆在目,他怎麽能,怎麽可以忍心讓她如此的傷痛?
所以,他才想著,在她還沒有完全深陷時,將她推離自己的身旁,即使,這樣做,他的一顆心泛著撕心裂肺的俱痛,可也好過,將來她為他心傷悲慟!
然而,他大錯特錯!
當他看見她那受傷的眼神深深凝望著他,聽著她言不由衷的說著那句‘自此兩清’,他才知道自己的做法有多麽的愚蠢!那一刹,他慌了,一向冷靜自持的心徹底的方寸大亂……
原來,她早就深陷了一顆心,哪怕他對她再怎麽冷漠絕然,也無論如何改變不了這種現狀,更阻止不了,將來,她為他痛,為他傷!那他又何必在這段殘存的時間裏,加重她的痛苦,而自己卻在一旁冷眼相望呢?
嗬,兩清?怎麽能夠兩清!他的心在她那裏,而她的心又在他這裏,如何能兩清?!
既然老天安排他們相遇,讓他們彼此傾情,兩顆心緊緊的纏繞在一起,終將永遠也扯不開,那麽就注定了他們之間已經沒有了後路可以退!如此,何不坦然麵對?!
也許上蒼偶爾垂憐,不會這麽殘忍的收走他這條卑微的小命,也許婆婆會研製出其它解寒毒的解藥,也許……
他不清楚有沒有那麽多的也許,他隻知道自己不能在傷她,也無法在眼睜睜的看著她那受傷的表情,自己卻表現的無動於衷,那樣他仿佛已經死了一回,這種經曆,不是恐懼,而是為她痛徹心扉!
耳邊不斷傳來他低喃的聲音,“原諒我,原諒我……”
手臂是止不住顫抖的,嗓音已到哽咽,伴著濃濃的內疚,深深的痛,一直傳到了哥舒無鸞的心底,逐漸的軟化了她的一顆心,最後,化成了一灘**著微瀾的春水。
女人就是這樣,即使在強硬,也抵不過男人溫柔的攻陷!
她承認之前聽了他那些話感到很受傷,很氣憤,可眼下見他如此的祈求,她卻怎麽也硬不下心來對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