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一十二章嗜血
燕七殺自責的抿了抿幹裂的唇,神智開始有些飄忽,呼出的氣息也愈發冰涼,漸漸的身子控製不住的打起了顫,最後終要站不住。
一陣寒氣撲來,皮婆婆一把握住了他的手,隻覺冷的猶如死人的手,心中霎時一驚,他這寒毒發作的也太頻繁了!
驚悸間,扯下了他頭上的風帽,觸目所及的是滿眼的妖異之色,之前那撮變藍的發絲明明漂染成了銀色,可眼下又變了回來,且越來越多,越來越藍豔,一顆心隨之向下沉去,看來,她想的這個辦法是必行不可了!
感覺那股寒意越來越徹骨,她忙扶著他慢慢坐向了地間,緊接著解下了掛在腰間的羊皮暖袋,慌手打開塞子,湊到他嘴邊,沉聲道:“把這個喝了。”
濃重的腥氣撲鼻,使胃間一陣**,瞬間將燕七殺恍惚遊離的神智複蘇了些許,抖著蒼白發僵的唇瓣問道:“這、這是什麽?”
皮婆婆語調平靜的回道:“人血。”
還未等男人徹底消化,隻聽她再道:“我閉關深研了兩日,以你現在的狀況,必須以血養毒,好讓冰蠶不去吞噬你的心脈,免你身體繼續枯竭下去,直至速死!你要想活命,隻能這樣!婆婆會每日定時送來一些鮮血先為你續命,然後在想其它辦法給你解毒!”
聽完婆婆的解釋,燕七殺斂了斂纖長的銀色眼睫,遮住了眼底的全部情緒,淡聲道:“還是回去在用吧。”
說罷,便要掙紮起身,但冷到僵硬的身體早已不聽使喚,半天也未站起身來。
皮婆婆一下按住了他不安分的身子,氣憤的低吼,“你吃個藥還要挑地方不成?給我聽點話吧!不然,把我氣死了,就沒人能救你了!”
嗬,‘藥’嗎?他苦笑。
想到每日以人血為生,自己將要一點一點變成一個嗜血的怪物,便覺得萬分難以接受,可是為了活下去,他卻不得不接受。
慢慢接過羊皮暖袋,手下忽然一頓,接著低低問道:“不知這些血,婆婆是從哪裏弄來的?”
他不忍那些無辜的人為他日日奉獻著鮮血,不想將自己的快樂安危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那樣,即使他成功得以續命,也會感到日夜惴惴不安。
皮婆婆一眼便看穿了他的疑慮,曉得他向來為他人著想,向來心慈,是以無奈的歎了口氣,道:“放心,婆婆選的都是些大奸大惡之人,每次我都會換人且隻取一點,是死不了人的!好了,趁著這血還尚有餘溫趕快喝了吧,不然,效用會大減的。”
聞此,他稍稍安心,在一聲催促後,未在猶豫的飲下了暖袋中的鮮血,腥甜劃過喉間,落入腹中,是那樣的腥重令人泛嘔,唇角適時淌下了一條蜿蜒妖嬈的腥紅,望上去觸目驚心!
時至晚秋,天氣更加清冷,俗話說:自古逢秋悲寂寥,到處落葉飄零,枯黃蕭索,顯得無盡淒涼。
而繆煙公主與裴英暝便在這個掛尾的秋日裏行了定親儀式,舉行大婚之期則敲定在了臨近冬至前,適時給這個落敗的深秋添上了一抹喜色。
早間清寒肅冷,落葉凝霜,直至日頭破霧而出,才將那股寒意慢慢驅散,漸漸的,金燦燦的日光灑向四周,暖意彌漫,給人的感覺今日的天氣著實是不錯。
光束下,兩道身影一前一後走出了一座宮苑,穿過禦景園,那道纖弱的身影最終追不上男人匆促的腳步,隻得喘息著喚道:“曦之,你等等我……”
但聽那是一道嫻雅的嗓音。
端見女子生的容貌甚美,眉如皎月,眸若秋水,蔥鼻直挺,丹朱玉口,鵝蛋般小巧臉龐雖淡施粉黛,卻襯出了天生麗質的美。
烏黑的發絲挽成端莊的婦人髻,幾支精致的碧玉簪子斜插,襯得肌膚更加白皙似雪。
身姿好似拂柳,緋紅色長裙隨著偶起的秋風盈盈舞動,紅浪翻卷間,一陣淡淡的清雅香氣隨之飄出,使整個人猶如百花仙子一般柔媚可人,暗香浮動。
這女子便是裴英俊新婚不久的妻子,柳依蘭了,而行在她前麵的男人正是她的夫,裴英俊。
不過,看上去這對新婚的夫婦著實不怎麽和睦,因為二人的狀態都擺在那呢,一個唇角勾起無邊的苦澀,一個背影至深的冷漠疏離。
此刻,柳依蘭正停步在假山旁,玉手扶著山石支撐著疲累的身體,素額輕汗淺帶,頻頻喘息,眼神含著脈脈深情,端端凝望著對麵還在急行的那道挺拔身影。
隻見男人身著一襲青灰色衣衫,錦帶束腰,將腰身紮的極是幹練利落,墨發高束,餘發自然的流瀉在身後,風漫,飄飄逸逸,隨著步伐悠揚而起,一霎風華惹眼。
遠遠望來,整個背影輪廓顯得如鬆石般英挺不屈,昂藏不凡。
“曦之……”又一聲輕柔的呼喚傳出,隨風飄了過去。
前麵那道玉挺的背影適時一僵,最終頓住了步子,緊接著,一轉身,腳步生風的幾步跨到了女子麵前,一股煞氣隨之而來,一把扯住了她的皓腕,俊臉陰沉,聲音冷厲,“不許你這麽親密的喚我的字!”
說話間,眸中分明染上了一層深濃的痛色,隻因這個親密的稱呼令他憶起了無緣相守,香消玉殞的那個女子,霎時,那股沉痛溢向整個胸腔,幾乎讓他難以招架!
一聲叱吒,使柳依蘭的身子不由得抖了抖,望著他那染痛的雙眸,自曉得他心中所想,心頭湧起一陣接一陣的酸楚揪痛感,似在為他痛,無力的扭著手腕,低喃道:“我喚你英俊你不許,喚你夫君你更是不許,現在……那我到底要怎樣稱呼你?請你告訴我,我改了還不成麽!”
此時的她早已見不到丁點那副千金大小姐的架子,放下了矜持,完全卑微下態度低低的祈求起來。
可饒是如此,卻絲毫也未打動男人的心,緊了緊掌力,冰冷無溫的話脫口便出,“你實在用不著如此的來取悅我!大婚那晚我便跟你說的很清楚了,我不會要求你履行妻子的任何責任,也煩請你不要來踏足我的世界,幹涉我的生活,打擾我的寧靜!因為,你是你,我是我,你與我之間永遠也不可能有半分的交集,咱們隻是同住在一個屋簷下的陌生人,僅此而已!還有,你可以稱為我少爺,或裴公子,總之我不希望下次再聽到其它的稱呼!記清楚了沒有?!”
話到最後,語氣更加寒厲,令柳依蘭的身心抖了又抖,而這番傷人的話聽在她的耳中,心口隨之一扯一扯的疼了起來。
嗬,陌生人!
他們明明成了親,可笑的是,他卻將他們彼此的關係稱之為了陌生人!
也對,他們之間雖為夫妻,可他別說是擺個好臉色,好好的跟她說句話了,更是從未碰過她……她知道那是不可能,是奢望,但她要的不多,隻希望能夠時常見到他,看他安好便足矣,而他卻根本不給她這個卑微的機會。
隻因自大婚那晚後,他便久久消失的無影無蹤,聽下人說他一直住在別院,守著某些執念,長久的不肯自拔,他痛苦,她也跟著痛苦,卻也無可奈何。
若不是今日公爹強行將他喚回府,要他攜她一起入宮給大妃與陛下請安,她怕是還不能如願見到他呢,如此,可不就是毫無交集的一對怨偶嗎?
他對她何止冷淡,簡直是視而不見,避而不聞,他們這對夫妻做的可真是可悲可笑!
其實,她也曉得他有些話中的意思,一心認為是她在公爹麵前哭鬧,這才導致了強製他做那些不願意的事情,殊不知,她從來都未在人前表露過任何情緒,隻偶爾在無人的暗角才敢舔舐心頭的那些傷口。
到頭來,換來的卻是,他對她的態度還比不上對一個陌路人的強!
還有,他所說的那些稱呼,聽起來真是可笑至極!
她恍惚苦笑,淒淒的呢喃道:“你為什麽要這樣對我呢?我也很無辜,我懷揣著女兒家的心思,一心盼著夫妻和順的嫁了過來,而你卻……”
不提這個還好,一提起這個令他萬分痛恨的嫁,終是激怒了裴英俊,手力適時加重,攥的她的皓腕咯咯作響。
到底他是一個大男人又有武功在身,而柳依蘭則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而已,這一下,迫使柳依蘭瞬間白了臉色,低呼溢出慘淡的唇瓣,“痛……”
他將她的手腕抓的那樣緊,幾乎捏斷,同樣也是在無情的揉捏著她的心,痛的好像要碎裂掉一般。
眼見她額間冷汗漸出,失血的朱唇預示著委屈的頻頻顫動,裴英俊心中似有些不忍生出,一把鬆開了大掌。
柳依蘭得了自由,卻顧不得去揉發痛的手腕,隻因觀察到了男人微變的麵色,那些不忍盡收眼底,一絲慰藉劃過心頭,誰知,那句絕情的話,眨眼便打破了她的希冀,使她剛剛得以撫慰的一顆心,一下從雲端摔倒了泥濘中,碎成片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