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探牢
陳亮的臉色登時沉下,眼底閃著陰狠的惱恨,她還記得!“是!又怎麽樣?”
那晚他本沒招她沒惹她,不但被她逼問好友疤臉的下落,且生生被她的兵器傷了肩骨,以致那條手臂自此再也提不起絲毫的力氣,更使不了兵刃,令他在手下人麵前失盡了麵子,如此奇恥大辱,再加之他向來記仇,又如何能咽下這口惡氣?!
隻不過,人家乃深宮高官,他卻是個無名的小卒子,想要報仇,那簡直是癡心妄想!
然而,老天開眼,偏讓她淪落至此,恰逢此大好機會,他又怎能輕易放過她?
今日,可就是他報仇雪恥的大好日子!
哥舒無鸞淡掃過他眼底的陰厲,緩了口氣,嗤笑道:“犯到奸佞小人手裏我還能怎麽樣?隻不過,你濫用私刑,已觸及大商律法,酷吏之罪,可也是不輕的!到時,我倒要看看你將是怎麽被人上刑的!”
一聲奚落威嚇,陳亮的臉色更加陰沉,“真是伶牙俐齒啊!可惜,你看不到了!”
話落,陰測測的對左右獄卒咬牙招呼道:“錦衣侯大人不但嘴硬,骨頭更硬,再給她來點別的‘嚐嚐’!”
兩獄卒雖曾經甚是畏懼這位女官大人,但眼下她已獲罪至此,便再也沒有什麽顧忌了,這便遵了獄頭的吩咐,抱拳應聲,“是!”
隨後,取來了幾道染滿汙血的刑具扔在了地上,意要獄頭挑選。水印廣告測試 水印廣告測試
陳亮低眉掃過,順手一指,那是一條粗長的鋼針,專為穿脊骨所用,一下刺穿脊骨,劇痛難當,更會使人全身癱瘓,其刑罰極是殘酷!
哥舒無鸞望著那條鋼針心中暗自苦笑,她都快死了,這小人還無所不用其極的折磨她,嗬,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
兩獄卒麵上一凜,卻還是順手抄起了刑具走向了女子,這便要給她上刑。
這時,卻聽哥舒無鸞斂眸輕道:“等一下!”
適時打斷了二人的腳步,回首向獄頭投以詢問的眼神。
陳亮倒也不惱手下人的猶豫,一揮手令其先退下,上前一步冷笑道:“怎麽?你莫不是要求饒?”
看你今日怎麽求我!隻不過,我也不會就此心軟罷手,而是要冷眼看著你尊嚴掃地,受盡折磨!
哥舒無鸞豈會看不穿他的想法,淡淡說道:“我從來不求饒,對你這樣的人更是不可能!”
陳亮訕笑,“那一身傲骨的錦衣侯是要……”
不等他譏誚完,她便打斷了他,“我命途已如此,自不想在無謂掙紮,隻不過,有些事我有些不解,死了也會難以瞑目,是以,要趁神智清楚,問個透徹。待問清了,你在用刑報複也不遲。”
陳亮眯眸一瞬,卻笑了,“那好,我就讓你死個明白,你問吧。”
哥舒無鸞艱難的正了正身子,將後背緊緊貼在冰冷的牆壁,以拉回渙散的神智,“經上次一見,我真是沒想到你還敢將疤臉的事情透露出去,並且還傳到了大司寇的耳中,令他先我一步抓住了疤臉!隻是,你是如何發現我的身份,以去邀功的呢?”
下獄前,她雖弄不清楚裴安當初究竟是如何察覺了她在查疤臉的端倪的,但還是一度篤定,定不是在夏侯莽這裏得知的。
殊不知,她卻大錯特錯,料定有誤!
直到入獄,被這小人所報複,她才一下反應過來,正是他透露了她的隱情機密。
可是,那晚她綁他出來逼問疤臉的下落,行事甚為謹慎,且並未在他麵前露臉,如此,那他到底是怎麽看穿她的身份的呢?
她根本想不通差漏出在了哪裏,即使是敗,是死,她也不能不明不白的咽下這口氣,正如他所說,她要死個明白!
陳亮晃著腦袋嘚瑟一笑,“是不明白這個呀!好,我就清清楚楚的告訴你。還記得那晚你不小心在我麵前露了衣袖嗎?就是那不經意的一瞥讓我深深記住了你官衣的繡紋!自那一眼,我便開始疑心深重……你曉得我是如何捐到這個獄官的嗎?那是因為我的夫人正是咱們提點大人的遠房表姑,有了這層裙帶關係,才讓我能順利的和提點大人說上話,也便輕而易舉的詢問出了那個繡紋的玄機,弄清楚了你的身份!再加上,咱們年輕有為的提點大人乃是大司寇的得意門生,如此這般,你的事便自然而然的被大司寇得知了!”
說起來,大司寇能得以除敵,還全有賴他的功勞,那麽,接下來的獎賞自少不了!
想著,他更加得意起來。
而哥舒無鸞則就此恍然大悟,原來啊原來,岔子還是出在了這裏!
那時原本沒當回事,卻不想竟還是被他看到了……
也罷,到底注定她落敗,即使懊惱也無濟於事。
不過,弄清楚了,她總算也能死的甘心了!
陳亮打量著平靜不語的女子,眯眼道:“若不是你當初傷我,即使我發現了你的身份,也不會過於多事計較的,畢竟你開出的條件那樣的誘人,但偏偏你傷了我,那可就另當別論了!勸你以後為人處事可要記得給人給己留以餘地,若不然……嗬,不過,也沒有以後了!”
哥舒無鸞對於他的說教,僅不屑的牽了牽嘴角,意識越來越模糊,顯然是失血過多所致。
見狀,陳亮揮手冷哼一聲,“本獄官還要聽她的慘叫呢,怎麽能讓她輕易的昏過去,給她醒醒神!”
收到手勢,獄卒提著一桶冰涼的鹽水潑向了眼皮沉沉的女子。
嘩啦……
冷水澆身,隻覺傷口猶如瞬間燒灼了起來一般,痛的厲害。
也因此一下拉回了哥舒無鸞的神智,臉色更加雪白,上下牙不自主的打起了磕,全身顫抖的仿佛瑟瑟飄零在寒風中的一枚落葉,才知在傷口上撒鹽,到底是何等的滋味。
陳亮見她咬緊牙關隱忍的樣子,猶不解氣,咬牙喝道:“叫啊,怎麽不叫!”
嗬,真是一朝落魄於此,是人百般辱!而她隻冷冷的睨著他囂張狂妄,卻是絲毫聲音也未溢出唇畔,勢要不讓他得逞。
陳亮更加氣憤,陰狠的呼喝道:“用刑!看你還怎麽扛!”
獄卒再次收到命令,忙捧著刑具逼向了女子。
哥舒無鸞毫無所懼,慢慢閉上了眼,擎等著刑具加身。
這時,卻聽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接著是一名守牢獄官的通傳聲,“陳頭,裴少夫人前來探人犯哥舒無鸞,人已到了大牢外……”
這一聲,令哥舒無鸞身子一震,倏地睜開了雙眸,一絲難以讓人揣摩懂的流光閃過眼底。
陳亮臉色微變,裴少夫人來此做什麽?卻是就此揮手令用刑的獄卒先停下,轉過臉凝問道:“說清楚,是大夫人還是二夫人!”
那人答,“大夫人。”
哥舒無鸞的心當即一顫,她料想的不錯,果然來的是她!可她……也太糊塗了!事已至此,她根本不值得她暴露身份!
陳亮的麵色繼續瞬變,骨碌著眼球想到,這大夫人與大公子向來不睦之事人盡皆知,此時,又逢大公子正在前廳與提點大人議事,偏逢她來此,若二人撞個正著,惹得大公子因此不快,那定會加以遷怒,扣以他們獄卒守牢不利的罪名,並且他這個獄官將首當其衝……大公子向來得大司寇的看重,就連提點大人見了他都要卑躬屈膝,看他的臉色行事,又豈是小小的他能見罪的起的?!其後果可想而知!
想到此,陳亮惱然對通傳人斥道:“為什麽不攔住她?!”
那人猛打了個激靈,滿麵為難,“小人哪敢攔啊!且不說人家是裴府的大少奶奶,更是甚得裴老爺與裴夫人愛護的長媳!就是借小的天大的膽子……”
沒等那人苦著臉說完,陳亮便一抬手攔下了他的絮絮叨叨。
這話倒也說的不錯,大少奶奶的確深受公婆的愛護,那還不是因大公子一再慢怠人家,大司寇有些顧忌其父柳老爺心生不滿,所以才……
那麽,既連大司寇都偏袒護重這個長媳,那他更是得罪不起!
左邊是大公子,右邊是大少奶奶,兩人都是他的克星!這便開始猶豫起來。
但轉念想到,人都已到了大牢外,他還如何能將她攔在門外?罷了!大公子在前廳,這裏是後牢,二人又怎會那麽巧的撞見?!
想著,適時鬆了口氣,對通傳人不耐的打發一聲,“行了,滾吧!”
隨後,回首冷掃了一眼斜倚在牆邊還在瑟瑟發抖的女子,黯聲吩咐道:“你倆先帶著刑具下去,等少夫人離開後,咱們在好好的‘伺候’她!”
二人依令開始收拾刑具。
他的謹慎顧忌,讓哥舒無鸞不動聲色的牽了牽蒼白的唇角。
陳亮將這點譏諷的動作視在眼裏,心中暗怒,卻是陰狠笑起,“就讓你先多苟延殘喘一會兒,待少夫人一走,有你受的!”
撂下這句,便要親自去迎少夫人,可當他才鎖起牢門,那道嫋嫋的身影便走了進來,繼而帶來了一陣清寒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