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結局下六
畢竟,她曾想過,若她不允,她將采取強硬的手段來自己取她的血……
哥舒無鸞當然不曉得她的這些心理活動,隻揪扯著心,惶然問道:“若我每日都定時定量供給他鮮血飲用那將能維持他的生命多久?還有,為什麽要這麽麻煩?我記得,婆婆不是說,我的心尖血能配解藥嗎?現在他醒了,那為何不直接取血做藥引,徹底清除他的毒?婆婆不要有所顧慮,我願意,我真的願意換他活……”
皮蘭回神,一抬手打斷了她,“我說過的來不及,不是指他昏迷或醒來,是因毒已蔓延的太深,早已無藥可解,就算配好解藥,也是白費功夫,又何必再白白犧牲掉你的生命呢?何況,你以為,還來得及,他就會聽話的喝下解藥嗎?你以為,你自願以死換他生,他就會妥協嗎?
隻怕,你前腳剛死,屍體還未涼,他後腳便追了過去!若不然,我又怎麽會眼看著他一步一步走向衰竭死亡,又豈會等到你開口請求?而該是早就親自動手了啊!”
是啊,婆婆說的對,若他肯,又怎會等到現在?這也正應了婆婆早前的話,他重情的那個優點也是他最致命的缺點,亦讓她為之又惱又痛,卻也無計可施,徒添心揪痛的厲害。
可在一想到,他的毒已無藥可解,一瞬之間,哥舒無鸞的臉頰變得慘白慘白。
皮蘭還在繼續蹙眉說著,“就是因為他對你的執著用情才耽誤了他的生命……”
話音剛落,才觀察到她的情緒變化,掃過那她褪盡血色的臉色,曉得她此刻心裏定是極不好受的,而自己怎還能一再的在她滴血的心口上撒鹽呢?這便忙聲勸慰道:“你別多想,老身絲毫沒有埋怨你的意思。”
哥舒無鸞當然清楚,強扯了扯嘴角,可那笑容竟是那般的勉強、難看,顯然心裏已沉痛的不能招架。
皮蘭曉得她現在心裏所想,所憂,暗自歎了一聲,隨即安慰道:“你也先別難過,老身早已派人帶著我的信物前往了西域,向聖教中人打聽與請教解毒之法,雖一時還未求到,我想總會出現轉機的,畢竟,我的乖乖是那樣的善良,老天不會那麽不開眼,不去眷顧他!而這段期間,我也會繼續閉關去苦研其它辦法,所謂精誠所至,金石為開,總有一天會讓我想到辦法的。如此雙管齊下,我就不信,不能將救活他!而眼下,最重要的是先確保他能延續生命,讓他能維持到我得到解救辦法之時。隻要有你的鮮血供給,我們就還有時間,況且,他體內的毒已深中多年,根本非一兩日能夠清除的掉,所以,不能急,要慢慢來
。”
這番開解,逐漸拂淡了哥舒無鸞心底的沉痛感,沉吟一瞬,終道:“我聽婆婆的。”
皮蘭滿意且欣慰的點了下頭,她可比乖乖聽話多了,若他也能一切都聽從於她,又何故落得如今這副難以扭轉的局麵,又何故讓她傷透腦筋,逆天不成傷透心?哎!
其實,別看剛才她雖嘴上說的鄭重其事,滿副有希望的樣子,可心裏著實卻是絲毫的底也沒有!不過,若想得到轉機,除非……
但那個男人自裴安倒後,便一直安分低調的很,根本讓她難以抓到任何居心叵測的把柄,以能勸動主上借此揭露他的本來麵目,施壓逼問他解寒毒的其它解藥。
然而,哪怕他心懷不軌,主上也深知的情況下,也不可能輕易去動他,隻因,主上一再寬縱他的目的,隻是為了以恩寵賜權慢慢套取那件可以牢牢鞏固皇權的東西!
若早知主上為了大業能將親情決然舍棄,那她當初就不該……現在再說什麽也都晚了。
而眼下,看來,她該做的不是去繼續留意那男人的一舉一動,抓他的小辮子,而是要苦口婆心,萬分費力的去做主上的思想工作!
想到這,皮蘭將滿懷的憂慮掩下,回過神,望向女子,忽然道:“對了,你每日取血之事……”
哥舒無鸞當然曉得她的顧慮,遂接道:“婆婆放心,我不會讓他知道的。我身體已經大好,晚間就會搬回自己的寢殿,自今晚起,婆婆可以每日定時到我殿中來取血。”
她深知,他定然不會任她傷害自己的身體,更不可能飲她的血,所以,為了延續他的生命她當然要死死的瞞住他。
她的靈慧縝密讓皮蘭另眼相看,從之前的點點改觀,生起了一絲好感,心也安然的落回了腹中。
此事已悄悄商議妥當,感覺男人也該回來了,最後,向她細細叮囑了句,要好好保重身體,每日取血後她都會給她一顆養身的藥丸,已保她不會傷身貧血,便要隨即離開。
可剛轉過身,卻似突然想到了什麽,是以回首道:“老身想,今日殿下應該有件重要的事要和你說。”
撂下這句莫名其妙的話,便走出了偏殿,徒留哥舒無鸞怔忪在原地,她剛剛是在笑嗎?沒想到這位麵冷如鐵的老婆婆竟然也會笑!那麽,她說他將有重要的事要同她講,又會是什麽事呢?
不清楚。
不過,總覺的最近這段時間他們師徒總是古古怪怪的。
過了許久,她才緩過神,退回了榻旁坐下,而後開始靜靜的打量著有著他氣息的這間偏殿,眼中已沒有將離開他世間的傷感與不舍,隻有一片感懷。
皮婆婆走後,哥舒無鸞先是收拾了一番偏殿,其後亦整理好了自己的替換衣物,再之後,便開始安然坐在榻邊等著他回來,交代他要照顧好自己和與他道別。
時間如水,不知等了有多久,終聞殿門開啟,男人走了進來,在見到放在她身旁的那個小小的包裹,忙步跨到床邊坐下,拉起了她的手微微包裹在微涼的掌中,低聲問道:“你要離開了是嗎?”
哥舒無鸞自然聽出了那低落語氣中夾雜的不舍,心裏也很難受,卻不得不回道:“嗯,我已經好了,總住在這裏別人會說閑話的
。”
她沒有看他,生怕流露情緒,聲音亦是低低飄忽的。
殷燁軒清楚她的言不由衷,和她現在心裏的感受,抬臂攬著她的削肩,柔聲安撫道:“也對,流言難聞。再者,成婚前,總是見麵會不吉利的。”
哥舒無鸞根本沒有仔細消化他的意思,顯然曲解了他的話意,心中一酸,嘴角扯起一絲苦澀,輕輕拉開了他的手臂,意要保持距離,“是啊,你們就要大婚了……”
一直她都告訴著自己要平靜麵對,要去祝福他們,可真的到了這一天,親耳聽他說出來,終還是難免痛苦,更說不出半句違心的祝福之語,她真的是做不到虛偽的去恭喜他們。
男人知道她誤會了,再次將她攬向了懷中,不等她掙脫,便道:“是我們,你與我的大婚!”
他的舉動與他的話,登時讓哥舒無鸞惱了,執拗的掙紮著,氣憤的嚷道:“你發什麽神經,說什麽胡話?!”
他就要成親了,她的心情很複雜,心裏也很不好受,難道他竟還在拿話欺哄她,耍她嗎?
殷燁軒死死將她圈攬在雙臂間,意不讓她亂動,皺眉著心疼的責備道:“身上還有傷呢,別亂使力!”
掃過她因憤懣而憋紅的雙頰,歎道:“你看我像在開玩笑麽?”
藍眸中的鄭重讓她霎時停止了動作,卻還似有些沒轉過彎般,懵懂的問道:“你說清楚一點,什麽意思?”
他不禁失笑,怎麽一向聰明的她竟變得如此遲鈍!隨即收起笑容,正色道:“早在你受傷那日,王兄見你我那樣互相癡情,便允準了咱們的婚事,待你身體好後,馬上賜婚!而之前,王兄召我過去也是為了商議此事,並且,賜婚的諭旨剛剛已在內宮宣布,其後送去了祝府。小雨,你就等著做我的新娘子吧!”
哥舒無鸞完全震驚住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時難以置信的望向了他,過了老半天才一點一點緩過神,有些慢半拍的疑問道:“你說的是真的?”
男人笑的溫柔,“千真萬確!”
直到這極鄭重的四個字傳入耳中,才徹底使她完全消化下這件事的真實性,然而,還來不及對此事作何感想感受,卻是猛然想起一件事。
等等……難怪,皮婆婆臨走之前會跟她說那麽一番話,又聽他現在話中的透露,再加上這段時間他們的神秘兮兮,與娘娘的古怪,也就是說……才意識到,老早之前,他們所有人該都知道了此事,卻隻有她被蒙在鼓裏而已!
是以,拉下臉問道:“為什麽隻瞞我一人?”
想起他有意支走侍者,將她孤立在此偏殿瞞的密不透風,便覺憤懣不已。她也不清楚自己在氣什麽,興許是因曾被一次又一次,一個接一個的欺瞞所傷,導致心裏已有了疙瘩,有些不能接受吧。
他就知道,她會為此氣憤,於是解釋道:“是我故意要她們先瞞著你的,畢竟,你在傷中,過於悲喜,不利於身體恢複……總之,你就看在咱們總算是苦盡甘來的份上,原諒我,就不要再生氣了好不好?”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