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無極

春雨過後,草木怒生。

出了暴室內牢,哥舒無鸞本打算走一趟戶籍登記殿,剛行至半路,迎麵,大太監唐喜踩著急匆匆的步子向她走來,漸到身前行禮道:“給錦衣侯大人請安。”

這唐喜從小便隨侍在國君跟前,一直到現在,地位與聲望在內宮堪稱高人一等,但每每見了哥舒無鸞卻都是恭謹自謙的,到底是曆經過風霜的老人兒了,為人處事時時不忘謹慎!

哥舒無鸞抬了抬手,道:“唐公公無需多禮,您這麽急匆匆的是有什麽事嗎?”

“傳國君口諭,請錦衣侯即刻前往禦書房見駕!”

這個時候才剛下早朝不久,國君這麽急著見她難道是為了鐵犁的案子?心裏猜測著,卻也沒多問,這便跟著唐公公的腳步趕往了禦書房。

片刻後。

腳步剛剛邁上玉階,禦書房的殿門一下子被人撞開了,隻見終樂公主怒火滔天的從裏麵奔了出來,眼見著哥舒無鸞迎麵而來,眼底適時浮現一絲喜色,然而僅在一刹便被濃濃的痛楚所代替,些許氤氳的霧氣在眼眶周圍彌漫開來。

“哥舒,那天我約你宴會後去我殿裏,你怎麽沒來?”她的聲音低柔中透著絲絲沙啞,語氣淒淒幽怨,仿佛隨時都會泫淚欲滴一般。

那日出了鐵犁的案子,她早就把這事拋之腦後了,經這麽一提才憶起來。

望著終樂公主麵上的神色,哥舒無鸞微微蹙眉,未曾回答她,隻愕然道:“公主,你這是怎麽?”

女子慌亂的掩了掩神情,頓道:“沒、沒什麽,你先忙吧,我改天再去找你。”撂下這句便疾步而走。

望著她的背影,哥舒無鸞詫異一瞬,未曾耽擱抬步邁入了殿門,唐喜於其後將殿門緊緊闔實,靜守在殿外。

莊嚴富麗的禦書房,銅鼎內正燃著百合香,輕煙徐徐,宛若薄霧,氣味清幽,寧神宜心。

大君於禦案後扶額而坐,低眉微鎖,看上去有些倦怠。

哥舒無鸞靜步行到案前俯首行禮,“微臣參見國君。不知國君急召微臣前來所為何事?”

大君並未出聲,隻是神色不明的端望著她,哥舒無鸞心口微緊,一時僵在那裏。

良久,隻聽得大君沉聲肅語,“錦衣侯接令!”

哥舒無鸞心下一窒,趕忙屈膝跪地。

大君高持一塊冷銀色令牌繞過禦案,端立於她麵前,滿顏肅穆,“錦衣侯機智果決,行事雷厲,處高位,不忘責,敢於直諫,今特賜無極令,上治貴胄奸邪,下懲惡商暴民!希望你不複寡人給予的厚望,將這天下僅有的一品女侯做好!”

此刻,哥舒無鸞是滿懷驚詫的,受寵若驚的,國君的一番莊肅言辭,猶如一挑重擔壓在了她肩頭,久久令她難以回過神,直到國君將那塊刻有‘無極’二字的令牌放置到她手掌,她才感覺自己的意識慢慢複蘇。

她知道大君是因為案發那日自己不畏權臣諫阻君上,而對她青眼有加,可這無極令乃是天家尊爵才能持有的王令,現下竟賜給了她這名內宮女官,大君未免太過看重她了吧!不過從這一點可以看出,國君對大妃的情意還是恩深厚重的,所以愛屋及烏!

久未聞哥舒無鸞言語,大君打趣道:“怎麽?寡人剛剛誇讚完你機智,這會子就變的遲鈍了,竟忘了謝恩了不成?”

她這才激靈回神,忙恭道:“微臣叩謝國君隆恩!必不辱君厚望!”

“行了,起來吧,記得加緊時間把鐵犁的案子結了,寡人可是被那個無知的鐵夫人煩擾的頭疼的很,下去吧!”大君慢慢坐回椅位,揮手道。

“是!”哥舒無鸞望著手中這塊沉甸甸泛著清湛幽光的令牌,斂眉退了出去。

內侍監戶籍登記殿。

“大人,您說的那幾位疑犯的戶籍,都是由奴才親自整理登記的,奴才以項上人頭作擔保,絕無絲毫偏差或疏漏!”一名滿發花白的老太監,正努力的睜著那雙渾濁的眼球,信誓旦旦的對哥舒無鸞言道。

聽他這麽說,戶籍冊是確無問題的,幾名疑犯中沒有一人是九州閻縣人士,可這就奇怪了?宴會上近距離接觸過鐵犁的隻有她們幾個,若凶手不在她們其中,那麽嫌疑隻剩燕七殺一人了!

他的戶籍是登記在督策營的,她倒是還未核查過!

難道,真的會是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