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戲弄

哥舒無鸞對今日的自己簡直是惱的要死,她幹嘛要和他來吃這頓飯,當真是腦袋被驢踢了!更可恨的,她竟然被他的話攪的心神俱亂,一向的冷靜自持,於今日來講卻是方寸全無!這他娘的到底是怎麽了?

一路上,擦身而過的行人亦感受到了自她身上散發的那股煞氣,紛紛被懾的唯恐避之不及。

東都的大街還是那一派繁華景象,人流如潮,攢頭湧動。

卻在這時,一句嘈雜的叫罵聲傳入耳際,“你這個瘋婆子,竟敢偷東西,我就算是喂豬喂狗也不給你這個瘋子吃!還不撒手是吧……”

接著是劈裏啪啦的巴掌聲。

“別打了,怪可憐的……”有路人看不下去,於心不忍的出聲。

聞聲,哥舒無鸞駐足挑眉向聲源望去,隻見長街一角的包子攤前,泱泱圍了一群行人,這幫看客圍成一圈對著攤前不停的指指點點。

看到這,哥舒無鸞微微蹙了下眉,驅步上前。

此時,攤主正對著一名全身髒汙,滿頭淩亂花白的老婦人,連打帶罵,那謾罵聲簡直是不堪入耳!

這攤主本就是個身強力壯的大男人,扇下的巴掌聲更是響亮異常,就算是青年的漢子被摑打這麽半天也不免叫喚疼。

可那名老婦人隻是緊緊攥著兩個沾了土的包子,一聲不吭的於地間瑟瑟發抖,從呆滯的神情看出,這個老嫗是個精神失常的病婦!

見那攤主不依不饒,越打越烈,女子心下湧起憤火,這便要上前製止,突然,一道聲音從她背後飄來,猶如淺風繞耳,“大人可知道這老婦人是誰?”

哥舒無鸞心中一緊,回首間,卻見身後不知何時多了那道紫藍色身影。

那張俊臉妖魅的好似初綻的荼靡花,散發著陣陣致命的幽香,一雙冰藍美眸,流光湧動中,隱隱透著三分冷五分寒,即使眼下正值暖日高照也驅不走他眼底的那抹冷冽。

顯然,此刻男人正醞釀著一股莫名的怒氣,明顯,是因之前她漠視他的話驟然離開‘蓬萊閣’所致。

他怒?她比他還怒呢!算她今天大腦失常,才會應了他的邀。

不過,眼下她真想撬開這死男人的腦袋看看,裏麵到底都藏著些什麽鬼想法?

哥舒無鸞冷眼瞟了燕七殺一瞬,將心底暗自湧起的那股浮躁狠狠壓製,斥道:“你怎麽不隨便拉來一隻阿貓阿狗讓本官猜猜是誰!”

東都王城大了去了,她又不是神仙,怎麽會人人都認識?這樣沒腦子的的問題也便隻有他才會問的出口。

燕七殺啞然失笑出了聲,“嗬,阿貓、阿狗……這老婦人乃是柏樺之母。”

漸漸的他的麵色轉正,將眸光投向了婦人那裏。

女子當下一怔,柏樺的母親?!

她是聽聞過,柏樺幼年喪父,隻剩他們母子二人相依為命,柏樺為人可謂謙謙和善,他的母親也是識文知理的大家出身,母子二人母慈子孝,曾經是整個東都的典範!

眼下,她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國君不是為表安撫賜了宅子與金銀以保她晚年無憂了嗎?

她又怎麽會淪落街頭偷東西吃?

男人仿佛看穿了女子的想法,兀自說道:“一個女人,一生隻為兩個男人而活,丈夫與兒子,若兩個依靠都沒了,大人想想會怎樣?”

他說的沒錯,一位愛子濃重的母親,驟然麵對這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打擊,不瘋才怪!

說到底,這事還是因她而起,若不是……想到遠在涼州的夙兒,哥舒無鸞心口猛然一痛,罷了,事已至此,再怎麽自責也於事無補了,隻因她怎麽也不可能賠給那婦人一個完好無損的兒子。

“大人不過去管管嗎?如果卑職沒記錯,那婦人還差點成了大人的婆母呢!”燕七殺輕啟薄唇,俯首於女子耳邊輕聲吟吟,那聲音淡的好似晨起的一縷薄霧,然而卻夾雜著一股若隱若現的酸味,緩緩的在空氣中動**開來。

他的氣息優雅如香茗,不疾不徐的頻頻呼出,拂向哥舒無鸞的耳梢,麻酥酥的感覺襲入心頭,令她身子為之一顫。

她暗自羞憤,冷冷與他拉開距離,不用他的‘好心’提醒,她也是會去製止的,就算那婦人不是柏樺的母親,哪怕是個乞丐婆子,她也不可能眼睜睜看著那攤主這般欺淩老者。

想著,便撥開圍眾,邁步向還在不斷打罵婦人的攤主走去。

“住手!”一聲爽朗俊雅的嗓音,仿佛從天而降,卻不是出自哥舒無鸞之口。

聲聲清脆的馬蹄聲踏至,來人一個利落翻身,躍下馬背,端的是身姿高挑,長眉俊目,英氣爽利。

攤主耳聞這一聲,手下一抖,停下了動作,看清來人的麵貌,霎時又驚又慌的支吾起來,“裴、裴侍郎,她……”

還未吞吐完,見男人彎身扶起了婦人,擠在嗓子眼的話生生咽了回去。

男人身後的隨從也剛好下馬,幾步踱到攤主近前,捏著幾塊碎銀子,聲音冷厲,“拿去!夠買你一屜的包子了吧?”

“夠了夠了……”那攤主見錢眼開,攥著銀子忙不迭溜之大吉。

裴英俊扶著婦人,為其拍了拍膝前的塵土,而後欲將她手中髒兮兮的包子扔掉,熟料,一直處於呆滯的婦人竟突然瘋狂起來,照著男人的手背便是一口。

看的圍觀百姓個個冷汗潸潸,這個瘋婦真是找死,誰人不知這裴大公子乃是大司寇裴安最為看重的兒子,即使朝堂大員見了他也不免忌憚三分!而她這一介草民卻不識好歹亂咬人,枉費了人家裴大公子好心幫她了。

瘋子就是瘋子!

本以為男人會發怒,繼而處置了這瘋婦,卻不想,他竟輕聲柔語,仿佛哄小孩一般說道:“這包子髒了,先扔了吧。一會兒我在給你買幹淨的。”

婦人鬆開了嘴,抬眼呆呆的望了男人一瞬,突然激動起來,聲音幹澀,語無倫次,卻不免讓人動容,“樺兒,你是我的樺兒,娘親在這兒,你看這是娘親給你做的壽包,你嚐嚐好不好吃……很好吃的……”

她一邊滿眼驚喜的瘋言瘋語,一邊忙將手中的髒包子往男人嘴邊送。

那隨從見勢一個箭步上前,拍落了婦人遞來的包子,喝道:“放肆!”

卻收到男人一記冷冷的眼神,隨從悻悻的退到了一旁。

望著滾成土球的兩個素包,老婦人當下慌了,滿眼的自責,淚花湧動,看的不禁令人心酸,“是娘不好,沒拿穩,將樺兒的壽包掉到了地上……”

男人柔聲安慰道:“沒事的,沒事的!掉了在做新的。江辰,好好的將柏老夫人帶回落雲別院。”

一聲吩咐,隨從哪敢違拗半句,一邊牽起馬兒,一邊攙著婦人,舉步而走。

“娘回去給樺兒做新壽包,晚上就可以吃了,樺兒要記得早點回家……”老婦人對著男人頻頻回首慈聲說著,哪還見一絲呆傻癲狂?有的隻是一副慈母麵孔對愛子的悉心叮囑。

直至她的聲音和身影漸漸消失在長街一頭,圍觀的百姓也散了。

裴英俊這便要翻身上馬趕回兵部衙門,卻察覺兩道醒目的身影赫然浮現在餘光中,悠悠側首,隻見哥舒無鸞與燕七殺正端端站在街邊朝他望來。

前者滿眸審視,後者淡然無痕。

裴英俊略略頓了一瞬,卻也沒有上前寒暄,隻是利落上馬,於馬背上對著二人默聲拱了拱手,接著,一陣馬蹄聲響起,踏起一地塵埃,他的身影頃刻消失於二人眼前。

哥舒無鸞對於裴英俊這個人的了解算不上太深,隻知他平日處事稱得上果決公正,為人也不似他父親裴安那般張狂,可這些都是浮在表麵上的看法,他暗地下到底黑不黑,誰又清楚?今日這一幕,他的慈心善舉,明顯是在百姓心中落下了好形象,博了賢良的名聲!

柏樺已是裴安的死棋,裴英俊再怎麽善待他的母親,哪怕是請到自己的府裏去奉養起來,他也是看不到了。

剛剛裴英俊這麽做不外乎是帶著偽善的麵具做給那些依附在裴安腳下的官員看的,讓他們更加死心塌地的追隨裴安罷了。

然而,她卻怎麽也忽略不了,裴英俊望著老婦時臉上那輕柔的憐憫之情,這不像是能偽裝出來的表情……

行在回宮的路上,女子身後那串沉穩的腳步聲一直未從耳畔消失,哥舒無鸞麵色一黯,停下步子,肅然回首,聲音冷寂,“你打算跟本官跟到什麽時候?”

丈外,燕七殺雙手背在身後,立於對麵,一陣微風吹過輕輕卷動他的衣袂,好似翩然舞起的夜蝶。

他無辜的聳了下肩頭,道:“大人多心了,這條路是卑職回督策營的唯一路線。敢問大人,不這麽走要怎麽走?”

他的話頃刻令哥舒無鸞麵色一窘,回過頭,打眼望了望還差幾步便到的那座高衙,冷鐵大匾上刻的正是‘督策營’三個字!

她怎麽忘了,這條路確實是回督策營獨一無二的路徑。

這一霎,她的兩頰好似塗了胭脂粉黛一般嬌豔奪目,黯惱自己今日的腦子著實丟了一個轉,

這便憤憤拂著袖子,急匆匆的離開了尷尬之地。

鐵犁停靈一事最終獲得了國君的允準,當日午後哥舒無鸞便差人通知了鐵小姐,讓她安心盡孝。

這日午後,陽光宜人,和風送暖,禦花園內各色百花兀自盛開,清幽馥鬱,就連吹過的風都是沁香撲鼻的。

這時,自冗冗密密的草叢中傳來幾聲犬吠聲,緊接著一陣窸窣,伴著清脆的手哨聲,飄**在香風習習的空氣中。

一條通體黑毛的獵犬猛地竄出草叢,那身油亮亮的皮毛好似錦緞一般順滑。

獵犬歡騰的在蹲下的女子跟前跳來蹦去,不時搖動著那條長尾,嘴中接連發出幾聲‘嗚嗚’的討好聲後,便以濕噠噠的舌頭舔向了女子的臉頰。

被舔的滿臉粘膩的哥舒無鸞眉頭皺成了一團糟,暗斥一聲,“別鬧了,烏鴉!”

言罷,忙揮袖抹了一把臉,匆匆將犬鏈套在了它的脖頸上,眉宇間早已浮現出滿滿的煩躁。

這條獵犬是夙兒的愛寵,自夙兒啟程涼州後便將它留在了宮裏,她清楚這是夙兒特意留給她,逗她開心的寵物,可她真的不喜歡和這些小動物打交道,內宮的差事已經夠讓她忙的了,還要分些心來照顧它,不煩才怪!

烏鴉極富靈性,見女子有些不耐煩了,即刻安靜了下來,乖巧的趴在了她的腳邊。

“哇!來先生好棒……”一聲嬌俏的嗓音打破了短暫的安靜,從而也引起了烏鴉的注意。

哥舒無鸞隻覺衣擺‘呼啦’一聲被撩動,手中的犬鏈適時脫離掌內,再看那烏鴉竟是‘噌’的奔向了聲源。

這可惡的烏鴉,真是一刻也消停不了!哪天非要差人送去涼州不可,不然,她早晚被它弄瘋!

哥舒無鸞眉頭一擰,趕忙起身追去。

禦花園內的一處空地上,擺著一張香檀宮桌,上置香茗果脯,幾把圓椅圍在桌旁,並有宮人從旁小心侍候著。

椅上坐著隱夫人與周常侍,前者慈眉善目,端莊美麗,後者娟麗清秀,二人都已是年近四十之人,可那麵容望上去絲毫沒有歲月留下的痕跡。

這隱夫人向來禮佛,很少出門,若不是繆煙公主幾番去請她到禦花園賞花,她幾乎是足不出殿門的。

而身為繆煙公主生母的周常侍平日謹小慎微,唯唯諾諾慣了,眼下上位又有大妃執掌六宮,她便更加深居簡出了,生怕自己行差言錯,引來禍事。

說來倒也訝異,這兩人身在各宮,性情又各異,所以一直不怎麽來往,今日倒是難得坐到了一起。

二人身側分別站著繆煙公主與終樂公主,此刻兩人正滿眼崇拜的拍掌喝彩。

她們的對麵一名俊美男子,手握兩根小竹棍,靈巧牽動係在竹棍前端的細細繩索,索上的細腰胡敲(空竹)頃刻發出陣陣鳴響,嗡嗡悅耳。

男人本就身姿柔韌,軟若拂柳,抖動起來好似曼舞一般,那身段高雅妙絕,胡敲亦如**秋千般於他掌下動**悠然。

他一手提一手送,姿勢多變,繩索翻花,分別做著‘仙人跳’、‘滿天飛’、‘放撚轉’……

看的兩位公主目不轉睛,滿麵驚喜,就連坐上的隱夫人和周常侍都是讚不絕口。

東都人向來喜好此等高雅技藝,無論是王公大臣抑或商賈平民都奉此為雅,為尊。

所謂:一聲低來一聲高,嘹亮聲音透碧宵!所以抖胡敲在民間一直流傳著‘飛鈴’絕技的名號。

這抖胡敲雖說學起來不難,可如他這般耍的純熟輕巧花樣百出,還是極難見到的。

正當兩名公主看在興頭上時,烏鴉‘噌’的一下撲到了男人身前,於他腳下一陣撲騰蹦跳,看上去極是親昵。

來熙略略一驚,腰身翩然扭轉,他掌下的胡敲好似風輪,一陣急轉,漸漸的速度降下,最後停在了繩索之上。

繆煙公主麵色一黯,滿眸意興闌珊,撅著俏唇嗔道:“哎呀,真是的!這是哪個宮人,也不將烏鴉看好,打擾了本殿下的雅興!”

聲音剛落,哥舒無鸞便自百花團裏走了出來,清麗英雅的麵容雖表情淡淡,卻難掩那股高潔的風華。

一襲黯藍色繡銀鶴雲團官衣,颯麗端然,異常醒目,頃刻壓下了那各色花朵的豔俗之色。

終樂公主同樣也被烏鴉突然冒出惹得些許不悅,可在見到哥舒無鸞的身影一刹,那些微不足道的不悅霎時煙消雲散,麵上適時染上了一層薄暮喜色,“哥舒,你來了……”

待察覺現場還有他人在,忙匆匆收住了尾音,掩下滿副激動的情緒。

哥舒無鸞漠視停在一旁的男人,和他炯烈的目光,步伐如風,幾步走到香檀桌前,躬身抱拳,“微臣失職!驚擾了夫人與常侍及二位公主。”

隱夫人以待人和善著稱,又是向佛之人,所以麵上一直是慈柔之色,她微微一笑,“無妨。倒是我們兩個老古董影響了她們這些年輕人的興致,妹妹咱們還是回宮去吧。”

周常侍生來膽小,著實是被烏鴉驚到了,麵色略顯幾分蒼白,喏喏點頭,“姐姐說的是。”

兩旁的宮人趕忙扶起自己的主子,這便悠悠走出了景色秀美的禦花園。

“微臣恭送夫人與常侍。”哥舒無鸞於二人身後落落行禮。

繆煙公主因之前自己說的那句話嗔怒的之言顯出些許尷尬,端端走到女子身旁,柔聲細語,“哥舒大人今日倒是得閑,竟有時間親自帶烏鴉出來玩,不過,這烏鴉就是不受教,想是把大人煩擾的不輕吧!”

哥舒無鸞勾唇淡笑,“謝公主體恤,微臣還好。”

言罷,微微轉首,卻望見烏鴉正雙爪撲著男人的衣袍,那雪色袍擺頃刻被印上了朵朵‘黯梅’。

她眉頭適時一皺,麵色黯下,冷聲斥道:“烏鴉,不得無禮!快過來。”

熟料,她的話根本不起任何作用,烏鴉跳的更歡騰了。

來熙勾了勾唇,俊美的容顏如沐春風,彎身撫著烏鴉的頭顱,聲音優雅道:“它叫烏鴉,好特別的名字!”

這話好似自語,可眸光卻獨獨對向哥舒無鸞望來,鳳眸中難掩灼灼之光。

終樂公主察覺到男人這般望著自己在意之人,心裏頓時被蟄了一下,極不舒服,“哥舒,別管他們了,去我殿裏坐坐吧。”

一聽這話,哥舒無鸞頓感有些頭疼,這位公主平日怎麽纏她,她可清楚的很,是以每每望到她的身影,她便避的遠遠的,生怕她拉著她從白天聊到晚上。

但眼下,她沒有公務在身,若拒絕了,肯定又惹得她楚楚欲滴。

正當不知怎麽應對之時,繆煙公主及時出聲,適時幫了哥舒無鸞一把,“樂姐姐,你忘了要陪我去尚宮局選衣料的嗎?走吧,尚宮大人還等著呢。”

終樂公主焦躁出聲,“可是……”

她可是好幾日都沒看見哥舒無鸞的身影了,今日好不容易逢她空閑,她哪能錯失與她在一起的機會?

“好姐姐,你就陪煙兒去嘛。”繆煙公主不由分說的拉起終樂公主便走,邊走邊望了望身後的男女,嘴角隱隱露出得意一笑。

她可沒忘記,暴室那次,哥舒無鸞站在她與七殺之間的那種感覺,隱隱有著摯愛被他人奪走的危機感!

七殺隻能是她的!

她要好好利用這個來熙,給他們創造機會,以這個來熙的俊美之貌,定能俘獲哥舒無鸞的心神,那麽她與七殺便能牢牢廝守在一起了!

見兩位公主的身影已經走遠,哥舒無鸞這才鬆了口氣,回過臉來,聲音寒厲道:“烏鴉,我說什麽你沒聽到嗎?快點過來!”

聲音剛落,女子的身形好似勁風,翩卷衣擺,再看她已是停到了男人麵前,一把扯住了犬鏈,勒住了躍躍欲試的烏鴉,“嗷嗷……”

烏鴉委屈的叫了幾聲悻悻的趴伏在了二人之間的地麵上。

來熙端端望著女子溫怒的臉色,絕豔的鳳眸顯出幾分失落之色,“我可一直在等你去‘洛陵楚館’看我,可等啊等啊……等的花都謝了,你也沒去。看來女人的話真不能輕易相信,尤其是……漂亮的女人!”

這道聲音儒雅至極,襯著他傾世俊美的容貌,彷如謫仙降塵。

他身上那襲雪色衣衫,外罩薄紗晰透,好似一株白蓮幽幽盛開於清水之上,美的細膩,美得脫俗。

這樣的清絕之貌,幾乎沒有女子能漠視他的風姿,逃過他的掌控。

然而,哥舒無鸞卻冷漠的掃了他一眼,輕輕啟唇,“你現在的身份是大舞師,在這麽明目張膽的提那些不堪的前身,就不怕傳到國君耳裏,治你個欺君之罪?”

她雖懷疑他入宮獻舞的目的,但國君既然留詔他於宮中任職,暫且便由著他擔當那個什麽舞師,就算他有什麽不軌之心,有她暗自盯著,料想他也掀不起什麽風浪來。

“我怎麽不清楚自己以前有過哪些不堪的前身?不如你來給我講講,我是這裏不堪了,還是這裏……”男人笑得燦爛異常,牽起她的素掌,貼向自己的額際,而後又轉到了心房的位置,隔著衣料觸摸到那顆心髒搏動的異常急促。

他的笑容是儒雅的,風姿卓絕的,可他的舉動卻是惹得哥舒無鸞滿眸怒火,齷齪坯子,不愧為‘風塵’出身,到什麽時候都在賣弄他那些下作的姿態。

當下憤怒的抽回手掌,熟料,卻是被他攥的更緊,她心下一詫,運動功力,無奈男人也是有著內力在身的,她竟是難以掙脫。

她暗暗一驚,冷冷喝道:“放開我!”

另一隻手鬆開犬鏈,烏鴉得了自由瘋似的奔出了原地,好似是被哥舒無鸞的煞氣震懾到了一般。

她提掌劈向男人,然而,竟被他輕巧的攔在了掌中,兩隻手同時落入他的掌控。

“放?怎麽能放,是你先招惹我的!哎,女人還是要溫柔一點才會得到男人的疼愛。不過,你這樣我也很喜歡。”來熙勾唇一笑,緩緩牽起她的手放置唇畔,於白皙的手背上落下輕輕一吻。

他的吻猶如蜻蜓點水,又柔又輕。

可卻讓哥舒無鸞的心跳停了半拍,思維也相較遲鈍了下來,當她清醒過來,羞怒頃刻風起雲湧,他—竟—敢—吻—她—的—手!她這輩子還從未被任何一個男人這般輕薄過!該死的!

她一邊怒火滔天的掙紮著雙手,一邊狠聲喝道:“這裏是堂堂王宮禁苑,你竟敢對本官無禮……你這個**棍,有膽你就放開我!”

“‘**棍’這兩個字好難聽。我還是懷念你喚我熙熙,從你口裏喚出來甜甜膩膩的,令人回味無窮……人長得美,就連生氣時都是俏麗迷人的,不過,氣大了會長皺紋的!你要覺得光天化日不好意思,咱們可以回‘洛陵楚館’,那裏沒人看。”看著她麵染紅霞,來熙便覺得興趣盎然。

短短幾麵,這個女人除了冷便是傲,眼下,總算讓他看到了她不同的一麵。

這樣的女人不好征服,但他有耐心挑戰這難以完成的事情。

正在哥舒無鸞咬牙切齒的與男人僵持不開時,兩名女宮侍聞聲走了過來,望著眼前這幕,愣愣互視一眼,怯怯出聲,“大人,有什麽吩咐?”

哥舒無鸞的背脊霎時一僵,緊接著,掩了掩滿臉的情緒,肅聲道:“無事,本官正在與大舞師切磋功夫,退下吧。”

切磋功夫?!這女人稱得上天下第一說謊高手!

她剛剛還一臉怒火,轉瞬便換上了一副冷肅之色,她變臉怎的比翻書還快?

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

來熙的鳳眸流光湧動,俊臉上浮現了極大的興趣。

兩名女宮侍不是瞎子,看的出二人的曖昧,可當著錦衣侯的麵誰敢露出一絲揣測的神情,這便恭恭的退了下去。

女宮侍剛走,男人便輕笑出聲,“好了,人都走了,別裝了。”

哥舒無鸞回過神,咬牙道:“是啊,咱們這筆賬還算沒完呢!”

聲音未落,暗色素靴一抬,頃刻向男人下盤掃去。

卻在這時,來熙剛好鬆開了她的雙手,長指不偏不倚的點在了她的穴道上,哥舒無鸞的那條秀腿便不上不下,生生定在了半空。

“嗬嗬,咱們下次在接著‘切磋’,現在本舞師要去為國君獻舞了……”聲音落了,人影也消失的無影無蹤。

徒留哥舒無鸞於原地咬碎了一口貝齒,憤恨的運功衝著穴道。

不要讓我在看見你,否則見一次,我收拾你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