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家宴

雖然行屍已被順利的誅滅,幕後的黑手也已身死魂消,但哥舒無鸞總覺的事情並沒有這麽輕易的了結,並且她感覺仿佛有一股邪惡的陰謀在慢慢靠近,越來越近……

天氣逐漸熱了起來,想是已時至初夏的緣故,陽光甚好,暖而不悶,禦花園的花朵爭相盛開。

高大秀美的鳳凰木與刺桐,開的如火如荼,龍牙花葉紅扶疏,亦不甘於後,花序開的好似一串串紅色月牙,那顏色豔麗奪目,那姿態冠壓群芳。

如此豔魅的花色盛放,觀了不禁讓人感到喜慶非常。

近幾日,自鐵犁的屍身被安然下葬後,王宮內也終於恢複了往日的祥和景象。

昨日有藥童來報,說是經幾位禦醫的悉心醫治,夏侍衛已經清醒了過來,並且他所中的屍毒已經解得差不多,隻需細細調養一段時間身體便可恢複如常。

這下總算是安了哥舒無鸞的心。

她囑咐了藥童好好照看雷的傷勢,並讓藥童向雷捎話,令他不必急著回她身邊當差,且安心調養身體,待她有時間便去探望他。

這幾日中宮內雖是一片安寧,可也不乏發生了幾件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事情。

第一,大司寇奉旨查貪。

裴安雖是萬分不情願接這差事,可到底礙於君威朝政,也不得不做做樣子,倒是揪出了不少貪吏,但都是一些小官小吏,小案件罷了。

可雖是如此還是惹得眾朝臣惶惶不可終日,並敢怒不敢言的在私下憤懣,這下,裴安的威信雖是上去了,但人心卻盡失,一時間令裴安有苦言不出,惱怒在心。

至於國君方麵,卻是對犯事之人施行了小懲大誡,大有盡收人心之勢。

第二件,因由鐵心憐大義滅親,親手誅殺了行屍,國君破例封她為正四品司儀女官,教導正七品以下小主及宮女儀範。並下旨將鐵府賜予她與鐵氏繼續居住,在任職後她是居在內宮還是外府由她自己決定。如此,可謂是讓鐵氏樂開了花。

然而,此旨剛下卻受到了一幹朝臣們的忿忿不平,更是以‘罪臣之女,不配入宮做女官’的名頭紛紛上表了奏折,欲全力打壓此事。

熟料,卻換來了國君的龍顏大怒,並將折子全然駁回,一時驚的朝臣惶然四起,便那麽不了了之的收了場。

第三,國君對哥舒無鸞全力誅邪一事甚是滿意,念其功勞,親賜了一座府邸作為犒賞,而燕七殺協助有力,將其副座的職位一下晉升為了正座,想來這下可是稱了燕七殺的心意。

但對於賜府邸一事哥舒無鸞非但沒有絲毫的喜色反而是憂心忡忡,驚惶有餘!

至於第四件事便是,楚王殿下的嫡長子,鴻離世子突然來京麵聖。

按照商律外遣親王無詔是不得入京的,違律著應痛責一百廷杖,遣回州籍,更何況他隻是個親王的世子。

但國君念在鴻離世子乃異兄愛子,且免其了責處,並將他安置在了王城內的安陽官驛等待宣見。

緊接著,更下旨內宮安排一場家宴,用以來接待鴻離世子。

並且這宴席就在今夜舉行。

夜。

天幕如墨,星子遍布銀河,還似那晚般圓如玉盤的月亮,被閃爍燦爛的繁星層層包圍。

因為近日天氣漸熱,席宴便設在了露天之地的禦景園。

宮燈圍著園內一圈,次第而亮,遠遠望去波光瀲灩。

園中宮娥忙碌穿梭的身影交交錯錯,剛近戌時席麵便已備好。

今晚的宴席雖是家宴,但國君也特準了滅屍立功之人陪宴。

哥舒無鸞、燕七殺,就連剛剛封為司儀女官的鐵心憐,都在應邀之列,更詔了外臣大司寇偕子作陪。

而內宮各主,除大妃這位正宮必然出席,隱夫人禮佛從不問世事,國君便隻點了周常侍及兩位公主與王子郎上宴。

時已開宴之際,眾人大已到至,國君與大妃相繼落座。

裴安偕同二公子裴英暝姍姍而來,卻是未見大公子裴英俊的人影。

抬眸望向對麵的席位,裴英暝緊挨裴安而坐,當接觸到哥舒無鸞投來的目光,他險些激動的從席位上站起,卻被裴安及時一拉,一下跌坐在了位子上。

霎時,男人麵上閃過一陣痛楚之色,想是挨的那頓板子還未痊愈,到現在還在痛。

哥舒無鸞嘴角勾起一絲冷笑,視線傲然繞過裴安的那雙狠眸厲目,投向了他下坐的席位,那裏本是燕七殺的座位,可此時卻是空空如也。

聽禦前的人說,他抱恙在身所以恐怕不能前來參加晚宴,當時她還在一度暗呼暢快,這廝終於遭到報應了!

可眼下望著那空落落的席位,她心底竟冒出了些許莫名的心緒,到底是憂還是慌,她理不清,也不敢去理清。

“哥舒,你在看什麽?”一道俏麗的女聲適時拉回了她紊亂的思緒。

哥舒無鸞斂了斂神,側首望向終樂公主,動了動唇剛要出聲,卻被一聲充滿奚落的聲音搶在了前頭,“樂姐姐,這還用問嗎?哥舒大人當然是在看男人嘍,嗬……”

言罷,繆煙公主掩唇咯咯一笑,小巧的臉頰柔美異常,獨獨望著女子的眸子怨妒交錯。

她的話引起了終樂公主的極大不悅,“煙兒,休要胡說!”

“這怎麽是胡說?!樂姐姐難道沒發現,那個裴二公子一入席便一直在對哥舒大人眉目傳情?這一個男未婚,一個女未嫁,若成其好事,也算一樁佳話。隻不過……既然碗裏有食,就不要再惦記著鍋裏的了,否則一口都沒得‘吃’!你說是不是,哥舒大人?”繆煙公主不顧終樂公主臉色越來越難看,繼續添油加醋的說著,望著哥舒無鸞的眸子滿滿警告的意味。

哥舒無鸞不是傻子,當然清楚她話裏的意思,自那日在督策營相遇之後,繆煙公主便再也不似從前那般謙柔和婉的麵對她,而是充滿了敵意和妒恨,仿佛一瞬間換了一個人一般。

哥舒無鸞無意理會繆煙公主警告的話,本是莫須有的事情她又何必在意?實在懶得聽她們兩姐妹唇槍舌戰,一轉頭,將視線落在了身側的席位。

卻見鐵心憐神情恍惚,麵色憔悴蒼白,貝齒緊緊咬著朱唇,像是還未從那晚的陰霾中走出的樣子。

哥舒無鸞望著女子額間滲出的點點冷汗,輕聲關慰道:“怎麽了心憐,不舒服嗎?”

此時,鐵心憐的思緒早已陷入了那晚刺屍後的深夜,根本聽不到她的問候。

那恐怖的一夜,且無限旖旎的一夜……

在那個漆黑的夜裏,那個滿臉膿瘡的男人,低吼著撕扯著她的衣衫,蠻橫的將她壓在了身下,一雙極俊的眼眸,猩紅嗜血,“你帶我入府不就是想要這個嗎?來,我滿足你!”

“不、不是的,我是為了給你治傷……不要這樣對我……”然而,她的驚懼痛呼絲毫換不來男人星點的憐惜。

“裝什麽純潔無知,賤人!”隨著一聲怒喝,撕拉……她胸前的肚兜被他徹底撕爛。

身下的痛楚鋪天蓋地的襲來,她痛哭失聲,“不要……”

就在她差點崩潰在自己的思緒裏,聲聲呼喚猛然躍入了耳際,“心憐,心憐……”

鐵心憐激靈著身子,側首望向滿臉憂色的哥舒無鸞,強強一笑。

殊不知這樣牽強的笑容裏夾雜了太多的情緒,悲慟、蒼涼、淒楚,生生讓哥舒無鸞動**胸懷,滿生瑟瑟憐惜。

不知為何,她從沒有因鐵犁的十惡不赦而排斥她些許,反而對她有說不出的好感。

望了女子一瞬,鐵心憐低低猶豫道:“大人,以後……私下我可以喚你鸞姐姐嗎?”

這莫名的一問令哥舒無鸞微微一愣,以前夙兒總是這麽甜甜的喚著她‘鸞姐姐’,而現下這個稱謂她有多久沒有聽到了?

久的令她感覺生疏,又讓她滿心酸澀。

收起心事,朝女子寵溺一笑,道:“當然可以。”

望著眼前這豆蔻少女,哥舒無鸞總覺得她與初見時不大一樣了,仿佛僅僅幾日,她便已曆盡了滿世的滄桑。

‘哐啷’,就在這時,手邊的酒盞被緋色不小心打翻在案,一時間酒水四溢,撒了滿桌。

緋色忙慌手慌腳的開始擦拭。

哥舒無鸞回過臉來,蹙眉睨了她一眼,低聲冷道:“是什麽事讓你失神至此,毛毛躁躁的?”

其實不用問,她也清楚緋色為何這般失魂落魄,原因便是裴英俊今日未到宴上。

“沒、沒什麽……”

還未等緋色吞吐完,她的話便被淹沒在太監的通傳聲中,“鴻離世子覲見吾君。”

聲音剛落,一道藍色身影遙遙而來。

逐漸走近,他那襲華服外罩流雲煙紗襯著銀線繡擺,愈發飄然逸動,如此姍姍而來,仿佛真如一片流雲般漫漫飄過。

隻見男人麵如璞玉般溫潤,雙眸俊秀,一行一動滿是儒雅,漸到席下,低身叩拜,“漳州世子鴻離參見陛下,國君萬歲萬歲萬萬歲,參見大妃,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但聞他的聲音比之他的人還要儒雅三分,一時在四下飄**難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