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那些遙遠的記憶
樓下靜靜流淌的河水，把六年前的記憶帶入程嘉一的睡夢中:
她記得這裏有一所未成年人收容所的，以前院裏的一次團隊活動來過。所謂大學生獻愛心，博得不少眼球，本市的某份本土報紙還給了一定的版麵報道。隻是，她諷刺的笑笑，一時新鮮或者達到目的後，一群人包括她，再也沒來過這裏。
“小姑娘，你又來了？”程嘉一奇怪的望著那個對自己笑的一臉燦爛的老頭，自己認得他麽？
“嗬嗬，你忘記了啊，去年你們一群人來這裏跟這些孩子一起玩過呢，你還幫我搬過箱子”
哦，她記起來了。那時候他們還帶了一堆慰問品過來，隻是東西堆進倉庫後就跟隨隨行的記者去了教室，她是看這整理的大爺年紀那麽大還要一次次彎下腰把門口的東西搬進去，順手幫忙搬了一些。想不到隻是舉手之勞，居然讓這老大爺記得僅僅見過一次的她。
“這次就你一個人啊？”老頭還是笑眯眯的，似乎對她的沉默毫不在意。“正好，你可以幫忙去做做輔導老師呢，這裏有些小年輕啊，就是不知道走對路，你文化高，幫忙開導開導”
“我……”程嘉一傻傻的被老頭拖著走。她，她該怎麽說出口，自己根本不是想來幫什麽鬼忙的。不過是惡毒的想看一圈，然後可以笑著對自己說：瞧，這個世界上還有這麽些比你更慘的人呢。沒家人，沒健康，沒未來。
原來所謂的心靈治療，就是一群人圍成一圈，由老師做過引導後，各自訴說自己的故事。是麽？悲痛與錯誤發泄出來後，表表決心，就可以雨過天晴、風高雲淡、陽光明媚了？真是笑話！
無聊的坐在圈外，冷眼旁觀，意外發現窗外一張髒兮兮的臉，盯著屋內。奇特的是那雙眼睛，雖然烏黑漆亮，卻如一灘死水。那孩子發現有人在看他，也隻是呆滯的掃了一眼，然後繼續直愣愣的看著屋內。
之後兩年，程嘉一都會時常來到這個收容所，聽著一次次的治療會，偶爾幫忙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並漸漸的跟收容所的工作人員熟悉起來，也知道了那個髒孩子：柳起帆。
陳伯----當初叫住她的老頭絮絮叨叨的告訴她不少柳起帆的事情，她雖然不曾刻意去記住，聽的多了，也不得不記得。無外是美麗無知的少女跟富家少爺墜入愛河，年紀輕輕就未婚先孕。開始被男人騙著說生下孩子就結婚，生下來後又被拖著說等孩子上小學就結婚，卻不料這孩子，倒黴孩子竟然有些輕微自閉。男人逃之夭夭，所有許下的承諾都不過是鏡花水月，驚慌的女人把滿腔的怒氣全部發泄在這個害她失去一切的孩子身上。聽說，小時候經常被打得遍體鱗傷呢？
“怎麽又把臉弄髒了？誰欺負你？”戳戳柳起帆的腦門，程嘉一開心的看著他起了一個紅印。多可憐啊，爸爸不疼，媽媽不愛。雖然他媽媽後來幡然悔悟，還神通廣大的把他送去讀了私立小學，但這孩子的自閉症卻依然沒有徹底解決。三年前，孩子的媽媽終於忍受不住壓力，把他托付給陳伯以後，悄然離去。這下，連媽媽都沒有了的柳起帆似乎徹底變成了話都不會說的自閉少年，跟她比起來，誰比較慘呢。
柳起帆望了眼她，一語不發，繼續低頭掰著自己手裏的魔方。
被這樣沉默對待，程嘉一也無所謂。拉起他走向洗手間，抽出些紙巾，把他臉上的黑印子擦幹淨“瞧，這才是我們英俊帥氣的小妖精嘛”偶然的機會，程嘉一發現這張髒兮兮的臉居然如天使一般漂亮。濃密纖長的睫毛，挺拔的鼻梁，紅潤潤的小嘴配上粉嫩白皙的皮膚，怎麽看怎麽都是雜誌上才能出現的容顏。她記得自己當時驚訝又開心的說道“喲？瞧我發現了什麽，汙泥下麵藏了一隻小妖精”那是第一次，柳起帆死水般的眼神起了變化，微瞪了她一眼。
治療室裏傳來哭鬧的聲音，還有門口那個畏畏縮縮的身影，程嘉一暗自罵了一聲：真是不消停。
走入圍觀的人群，發現地上哭泣的少女，隻不過-----她已經不是第一次見這留著娃娃頭，穿著蛋糕短裙的女孩了。
“啪”一記耳光甩在女孩臉上“哭、哭、哭，哭什麽哭，你以為哭就有用了！”
“誰他媽的神經病，痛死了”劉露露氣憤的大叫“亂打什麽，看我不找人砍了你”
“喲~”程嘉一雙手環胸，居高臨下的瞅著這個哭軟在地上，睫毛液在臉上到處都是的女孩“還有力氣罵人，看來你心裏也不怎麽難過嘛”
“關你屁事”劉露露這會忘記哭泣，這個瘋婆娘不要以為自己跟這邊的工作人員都熟，就可以為所欲為。
“那你跑到這裏來哭個屁！怎麽，又沒錢找醫生了，你以為這裏是你家？有義務管你啊”程嘉一不受影響，連串的話語劈啪倒出。
“你……”被說中心事的劉露露怔住，算了，不理這種無關人士，繼續對著輔導老師哭訴“我該怎麽辦啊，再拖下去，再拖下去……”擰了把鼻涕“我該怎麽辦啊”
“叫你別哭了”
“嗚……”劉露露停了一下，瞪了程嘉一一眼，繼續哭泣“嗚嗚……”
“你過來，給我出去”程嘉一拽著地上的女人，把她拉向門口。
“你以為你年紀小，長的好看，就可以什麽都不擔心？男人就該屁顛屁顛的捧著銀子供你揮霍？瞧瞧你現在這樣子”程嘉一風風火火的抓了麵鏡子過來，對著劉露露“鼻涕，劣質粉底，紅的跟鬼一樣的眼睛，沒品味的裙子……”一樣樣的細述，不理會周圍勸阻的眾人“再想想這幾年你第幾次過來哭訴了。人賤一次不要緊，怕的是一賤再賤”
“你他媽的說夠了沒有”他媽的，泥人都有惡脾氣好不好。劉露露掙紮著想起身，卻被一把推了回去。
“坐好！你不是喜歡坐在地上麽”眾人被程嘉一的女王氣勢嚇到，都隻敢悄悄待在旁邊充當背景。
“還有，女孩子不要動不動就他媽的，他媽的，別拿髒話當個性。你以後也要當媽的。不，你已經不知道當了幾次了”繼續惡毒的腔調“造孽啊！你拿自己身體不當回事不要緊，有沒有想過你父母？”
“你管我”劉露露掙紮著對著程嘉一一陣亂打，卻被她跳開。沒打到人的劉露露又怒又恨，這下是真的哇哇大哭起來。
“別心比天高的做白日夢。你以為有錢人都是傻子，人家連錢都玩得過，會玩不過你這樣的小姑娘？也別以為自己有些姿色男人就會對你死心塌地，愛你愛的要死要活。真愛你，還會讓你一次次自己跑來收容所要錢、找醫生、做手術？你的所作所為也不是一定不可以，隻是，做了就要受的起後果。別天真的以為這個世界一直有人替你善後，你以為最近幾次的錢哪來的？是你拿著低保的媽，撿垃圾撿回來的！”站在門口的程嘉一胸脯劇烈起伏，卻是一字一字說出“你如果還是這樣對自己不負責任，那你永遠隻有這樣哭哭啼啼，被我或者別人打了還不了手，罵了也還不了口。我今天算是把話撂這裏了！”
程嘉一別開眼，微微仰起頭，大踏步朝洗手間走去。該死的，被太陽曬得都有些中暑，她要去洗洗臉。她才不承認她在嫉妒劉露露還有父母關心呢，絕對不嫉妒，不羨慕。她眼裏的淚，不過是因為熱得快中暑！
走到轉角卻被人攔下，劉露露的媽，熱淚盈眶“謝謝，謝謝，我”她抽泣了一下“我跟她爸讀書少，很晚才有了她，一直慣著……我們說什麽她都不聽，也不知道該怎麽辦……謝謝”
“別謝我”程嘉一撥開她拽著自己衣服的手“你們也不要以為把她扔給收容所，就有人代替你們行做父母的義務，她是你們的孩子！一家人在一起……比什麽都好”
片段再閃，又到了那一天
“你說什麽？”程嘉一忍不住驚訝，她沒聽錯吧？她隻是乘畢業前例行來這裏轉轉而已，不要被托以大任！
陳伯微笑，他一直知道這個孩子的外惡內善。“總之，小帆這孩子就教給你了，他媽媽還留了些錢在這張卡上，你一並收好。”
“我”程嘉一猶豫“陳伯，你也看到了，那小……小帆”差點讓小妖精三個字脫口而出，她對這位老頭總是有些尊敬。“他那種個性，我怎麽跟他相處啊。再說，我雖然馬上畢業，但自己還是孩子呢”悄悄的惡了一下，不過為了達成目的，說自己是天使她都願意。
“所以要你們共同成長啊”陳伯堅持“那孩子就隻喜歡你，我也隻有把他托付給你才放心”
“喜歡？”程嘉一睜圓雙眼，不自覺的看了看門外翻看圖畫書的小破孩，你老眼昏花，哪知眼睛看出他喜歡的，這句話隻敢放在心裏
“你老哪裏看出他喜歡我的”
“嘿嘿，別看我人老了，心可不老”陳伯一貫的好脾氣“小帆隻對你的靠近有些反映。而且”陳伯頓了頓“我覺得小帆是心病，他的症狀一定會被治好的，等他病好了，你再看著辦吧。我這裏”摸摸索索的掏出一張破紙片“有他媽媽的聯係電話，如果你以後覺得有必要，可以跟她聯係。當然，你也要記得聯係我。”
“陳伯”語氣已經有點不耐煩“你很奇怪呢。幹嘛不現在聯係他媽媽？”
“現在？”陳伯搖搖頭，“現在不行，隻會毀了這孩子的。哎，都是我不好，我不該去什麽美國，不該聽兒子的話去幫忙看孫子，不該想著沒幾年活頭了，去享什麽天倫之樂，人老了不中用啊。我這就打電話去把機票退了。”
“好了好了”程嘉一打斷他的假心假意“交給我好了。我可告訴你”把那又搞得髒兮兮的小孩拽過來“他可是給我當男傭的”當著這老頭麵說，看他怎麽想，後悔了吧，後悔了就把這老是一副營養不良樣的小孩扔到別人家去。
陳伯還是笑眯眯的，似乎早看穿了她的故做粗魯。
作者有話要說：我不想這麽說教的，這是為什麽呢~~
YY更快樂。場景皆為虛構
下一章不失言，小雨同學，你知道我在說什麽？O(∩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