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金邦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位於頂尖國際大廈16樓,站在大樓麵前袁雪就感覺到了自己的渺小,也許生命對於整個運轉的地球來說就是微乎其微。袁雪輕敲下門,就聽到範逸成中氣很足的聲音,“請進。”袁雪一走進來,範逸成就感受到來自心底的不舍,僅僅是一個多星期沒見,袁雪消瘦的很厲害,範逸成當然明白一個人隻有在受了極其嚴重的打擊才會變得這麽憔悴,盡管袁雪淡淡的塗了胭脂,可顴骨處的蒼白卻是那麽觸目驚心。範逸成轉身去取了他最喜歡的青翠環杯,給袁雪沏了一杯上等的茉莉花茶,袁雪禮貌的笑笑,“謝謝。”抽出根雪茄,範逸成慢慢踱到袁雪背後,袁雪的背本來是有點弧度的彎曲,可在範逸成靠近的那一瞬間變的僵硬,範逸成微微一笑,又慢慢踱到袁雪對麵的沙發坐下,“想知道什麽就問吧,有點要說明的就是,你可以記載,但是不可以錄音。”袁雪點點頭,伸手到包裏拿出筆和本子,在出包的那會袁雪稍一猶豫,很快的按下內層的錄音鍵。

煙霧嫋嫋飄向上空,範逸成拂拂額,“1989年是一個多事之秋,本來我是完全可以繼續保送讀研究生的,可是因為……”範逸成衝袁雪一笑,笑容中帶點淡淡的落寞,“可是因為那個原因,我被分配回了我的家鄉。我那時候的女朋友叫孫霓,她聽說我畢業回家鄉就又哭又鬧的,我那時候很愛她,也舍不得離開她,就一咬牙放棄了分配。當時A市有好幾個家私人企業都同意錄用我,富邦就是其中的一家。富邦的老總姓沈,也就是後來我的嶽父,他第一眼看到我的時候,眼睛亮了一下,他問我有沒有女朋友,我說有,他眼神暗淡下,也僅僅是暗淡了下,就拍板用我,待遇是一千元底薪,包食宿。這對我一個剛畢業的大學生來說無疑具有極大的**力,要知道在我們家鄉,我父親教了一輩子的書,連獎金帶補助也不過五百多。”範逸成起身去桌上抽第二根雪茄,回頭對袁雪歉意的聳聳肩,“抽習慣了,沒辦法。”袁雪微笑著搖搖頭,“沒關係的。”

“我剛在富邦做事的那會,很興奮也很激動,我完全忘了自己是在打工,我在國土局,建設局、規劃局間不斷的來回跑,受了很多白眼,我都忍了。隻要能賺錢,能和我心愛的人在一起,什麽苦我都不怕,隻是,”

範逸成的眼中似乎有了淚花,“隻是我沒想到,在我眼裏已經是很多錢的一千元,在扣除每月給父母寄去200元外,根本就不夠孫霓的花消。每次去看孫霓,我們都隻能在她的宿舍裏說些卿卿我我的話,出去玩最多不過是吃餐飯。”範逸成用手揉揉眼睛,看上去有些累,“要不,範總,您休息會再繼續?”袁雪有些不忍心,範逸成點點頭,過去的一切就像心底結了疤的傷口,雖然愈合了,扯著還是很疼的。

“孫霓的父母找關係給孫霓在建設局下設的一個基建站找了份坐辦公的工作,工資雖然不到五百,可是福利很好。孫霓周圍的女同事,也有有男朋友的,一來就會叫上孫霓和其他的同事出去喝茶跳舞唱歌什麽的,隻有我除了能陪她說說話,什麽也做不了,這讓孫霓的女同事很有微詞,孫霓對我的臉色也漸漸難看起來,在我到富邦六個月另10天,孫霓正式提出分手,我很傷心,我當時連死的心都有了。”範逸成輕輕的歎口氣,“年青的時候為了愛情什麽都敢做,敢付出,可是也最容易受傷。沈總去工地的時候沒有見到我,知道我生病了,還特意去看我。沈總問我想不想嚐試挑戰,我告訴他我想我想,我那會隻想有什麽東西能填滿我發空的心。”範逸成的眼神有點遊離,袁雪有些震驚加意外,袁雪深深明白,那些過去的事表麵上是過去了,可實際卻會在某個不察覺的時候跳出來再次傷害你,袁雪沒有說話,範逸成這時候需要的是冷靜有些激動的情緒。過了良久,範逸成才回過神來,他歉意的對袁雪笑下,“我才說到哪了?”袁雪的眼神溫柔起來,“您說到沈總問您要不要嚐試挑戰。”範逸成拂拂頭發,“對,沈總的挑戰其實就是要我進銷售部。我瘋狂的做業務,想忘掉心上的傷痛,也許我還得感謝孫霓,不是她的刺激也許我這輩子永遠都會隻是一個普通的工薪階級。”範逸成把雪茄掐滅到煙灰缸裏,“我進銷售部的第一月就做了兩百萬的業務,一年多後我就坐到經理的位置。也就是在在做經理的那一天我認識了沈蓉。”範逸成有些淡漠,“她是沈總的獨生女兒,長的還不錯。”範逸成看眼袁雪,“而她就是我的前妻。”袁雪注意到了範逸成在說沈蓉這個名字的時候有點不屑,到後麵的就隻用了個“她”字來形容。“她不知上哪聽說售樓部來了個帥哥,就跑到售樓部來看。新招來的售樓小姐不認識她,帶她去看房的時候無意中踩了她一腳,結果她當場就給了售樓小姐一耳光,我很生氣,我告訴她要尊重人。她很快叫來了她的父親,沈總沒說什麽,隻是拿眼瞪她。知道結果嗎?”範逸成看眼袁雪,“結果就是那個售樓小姐被開除了!這件事情真給我上了足足一堂社會課,原來有錢就可以把黑說成白。我決定追求沈蓉,沈總一向看好我,就默許這件事,不到三個月,我就升職做了分管銷售的副總。到後來,我做總經理後,沈總就慢慢退居二線。”範逸成輕輕揉下太陽穴,“我想你已經看過了我的資料,我在那之後擁有金錢的同時擁有了榮譽。應該說我是意氣風發的,如果不是沈總出了意外,我想在沈總的有生之年我都不會和她離婚的。”範逸成喝口茶,正想再說下去,桌上範逸成的手機突然蜂鳴起來,“新的牆漆運來了嗎?好好,我馬上就去。”範逸成掛掉電話,稍做沉吟,“袁雪,想不想去工地實際看下?”袁雪正被範逸成的故事勾出隱痛,當年她和蔣雨凡不也是這麽艱苦的走過來嗎?可是現在又如何?袁雪可以說根本就沒聽清楚範逸成在問什麽,袁雪按常規想肯定是範逸成請她先行離開,袁雪點了下頭。

帶上安全帽的範逸成看上去很嚴肅,他仔細的審視牆漆的調配過程,還親自塗了點在牆上觀看效果,範逸成甚至還爬上外牆的鋼架,袁雪嚇的想大叫,可是她馬上捂上自己的嘴,眼神驚恐的隨著範逸成移來移去,一起去的工程部部長張浩生小聲在邊上說:“袁記者,範總就是這樣,總喜歡親自檢查外架是不是結實。”袁雪呆呆的望著範逸成穿梭的背影,心頭除了震撼還多了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