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在一個模糊的夢境中穿行,然後……然後好像被人狠狠地敲了個悶棍,頭——很——暈,過了好久,愣是回不過神。

而當唐遠終於回過神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不知什麽時候坐到了地上,兩手合攏著在懷裏緊緊抱著塊石碑,傻笑著。

那樣子,要多傻有多傻。

唐遠趕緊鬆開手,看著那石碑滴溜溜地轉走,下意識地拍拍身上,站起身來。可是站起來的時候卻忽然打了個蹌踉,此刻他才發現好像不止是腦袋被人給敲了悶棍,就連全身上下,好像都被人狂踩過一百遍,那叫一個酸痛難忍。

唐遠真的是暈了。這幾年,雖說一直是平平安安度過,可是總是會不明不白地出些狀況。

積善之人,必有餘殃。看來這話真是說的不錯啊。我這種大好人,倒底是得罪了哪路衰神呢?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的至高神,我到這個世界可沒給你做過什麽壞事,你怎麽就不關照一下的呢。

唐遠心裏略略地碎碎念著,微躬著身,向外麵行去。來此間是想查些關於精神力方麵的資料的,卻莫名其妙地迷糊了會,現在腦子裏像被人用鑽子鑽過一樣,不是痛,而是很痛,哪裏還能看得下什麽東西。

“艾爾德先生,這麽快就出來了?看好了?”回到外間大廳,那位叫布裏的中年大叔站起身來,微笑著問道。

很快麽?不知過了多少時間,唐遠心裏暗忖。

“嗯。布裏老哥,裏麵好像沒什麽新鮮資料?”唐遠記得按著順序推進時,好像隻看到五級魔法的資料,後麵就不知怎麽的迷糊下去了。

“是這樣的,裏麵的資料,外麵幾乎都有魔法影印本,現在整個十四區,隻作為上古遺跡保存區,不時會有外麵的一些魔法師進去觀看,至於公會自己人,倒都隻開始進去過一次,象征性地看看而已,以後一般就沒什麽興趣了。”

“這樣啊?”老頭怎麽不早說。不過來此一趟,看到了超酷的魔法應用技術,看到了那堪稱絕對經典的古石碑,倒也算不虛此行了。

“公會好像很閑?來此我好像隻看到你一個人?”

“艾爾德先生,是這樣的,公會長老們一般都有各自自己的事情,除了每年例行會議之外,一般不到此間來。至於其下的一些人員,都很忙呢,他們所在部門都有自己的公事場所,通常來說,更無暇到這裏來度假。”

“度假?”

“嗬嗬,我們現在所在是一個相對獨立的空間,非常廣闊,幾乎是一個縮小版的神佑大陸,而且氣候舒適,很適宜休閑呢。”

縮小版的神佑大陸?那就是什麽氣候什麽景觀都有了?

唐遠無語,對當初那位設計這個魔法公會的夥計,高山仰止。

“嗯,布裏老哥,我該怎麽回去?”

“好的,您隻要站到房間中間就行,這裏的傳送魔法陣會直接把您送到外麵街道的那個院中。”

隻一眨眼,唐遠已經回到了院中。抬起頭來看看,太陽還在東南角呢,也就是說,從進去到這會兒出來,一共才花了大概兩個小時不到?

我怎麽感覺就好像過了很久很久一樣呢?

不過……很久很久?

唐遠一下愣了,怎麽會很久很久?不應該有這種感覺啊?難不成迷糊的那會兒是被那什麽石碑陣給催眠了?唐遠倒是隱約知道,如果把一個人深度催眠,那麽在他醒來之後,有時會出現這種狀態。

從這個院子到金三角魔法學院還有一段距離,唐遠就在街上,慢慢穿行著。

物轉心役,世界炎炎。

唐遠漫不經心地打量著南來北往的麵孔,蠻橫的、謙卑的、溫和的、硬朗的、沉靜的、浮躁的,畏縮的、狡詐的、木然的、惡毒的,不同的靈魂帶著不同的麵具,卻在同一方寸之地,有著不同的交集,有著不同的悲歡感受。

一位中年婦女不顧孩子的大哭,扯著他快步離開了一個小吃攤;一個落魄的吟遊詩人無聊地彈著手中的豎琴,腳下的小木盒裏外,被圍觀的小孩扔滿了石子和碎幣;幾個流氓正得意地享受著小攤主人的畏懼與無奈,然後被一個劍士打扮的人一腳踹去,鬧起了糾紛,同一時間,裝飾華美的咖啡廳裏,流瀉出輕柔高貴的音樂。

是誰說過的?世界的冷暖,並不相通。

緊挨著愁雲慘霧的世界,也許就是高歌盛世的世界,毗鄰著平庸卑俗的世界,也許就是衣冠楚楚的世界。

每個人都有他自己的世界。

頭依然是鑽心的痛,可是卻似乎有另一個唐遠,從身上飄了起來,靜靜地觀看著一幕似乎也可以稱為是浮世繪的畫卷,淡然中透著漠然,漠然中寫滿了無動於衷。

就是這樣啊。

那個世界是這樣,這個世界也是這樣。一千年前是這樣,一千年後還是這樣。變的,隻是內容與形式,核心,都是一樣的啊。

神說,要有光。有光,你們才有仰望的方向。

魔說,荒唐。在荒唐的腳下,躺著個白癡,他說他住在天堂。

上位者說,平常。在平常的日子,你需要學會為自己鼓掌。

教導者說,堅強。在砍與被砍之前,你先得學會堅強。

下位者說,老鄉,其實你姥姥,和我爺爺,當初的生活都一樣。

……

也許悲歡,隻是需要不時更換的衣裳?

也許世界,原本就隻是這樣?

一個無人注意的少年,在街上靜靜地走著。眼中帶著漠然,嘴角卻掛了絲讓人心悸的微笑。